杜谦的眉头微皱,素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还有太太呢,再说了,外面有几个管事,是当初老太爷手中用下来的人,太太把人找来问一问,自然就清楚。”
“若是,家里的生意确实不如原先呢?”杜谦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素娟微笑:“若是家里生意不如原先,那也只有,全家过一段苦日子了。”
该使三四个丫鬟的,就使一个,有些不好的田庄,也只能卖掉,然后,等着杜谦杜虚读书成器,只要中了举,那些田庄就可以不纳粮,能省一大笔银子。
杜谦又长叹一声:“只可惜,我没有做生意的本事,不能力挽狂澜。”
“你啊,这会儿还在纸上谈兵呢。”素娟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杜谦顺势把素娟搂进怀中:“是,是,娘子,为夫这会儿还在纸上谈兵,那就让为夫,做一些不纸上谈兵的事情。”
素娟看着杜谦那闪亮亮的眼睛,晓得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连声不由飞红一片,而翠儿早带着丫鬟们退出去,关好了门,任由帐子低垂,烛光摇曳。
第二天杜谦早起去念书,素娟送了他出门,也就往杜太太房里去请安,走到院门口,看见吴氏和陈氏携手走过来,这一晚看来陈氏没有睡好,眼圈有些发青。
瞧见素娟,陈氏的眉头不由一皱,昨晚杜大爷回了房,就对陈氏好一通埋怨,埋怨她没有才干,不敢出面管家,结果硬生生让三房接了管家的权,这会儿,三房要把手伸到外面的生意上去,真要被他们查出来,以后的私房钱,哪是这么好拿,你娘家那边,每个月可都还要等着你拿二十两银子回去过日子。若是查出来了,革了这笔钱,靠你那十两银子的月钱,全攒了送出去都不够。
陈氏面对杜大爷,更是没有说话的勇气,只能应是。杜大爷发泄了会儿怒气,又坐下,要陈氏明日一早,和吴氏一起,好好地在杜太太跟前把这事儿说了,再把管家的事儿给接过来,不能再让素娟在这乱来。
陈氏连连应是,杜大爷见陈氏答应了,这才换了脸皮,让陈氏好生记着,接着杜大爷也就出门去了,也不晓得他宿在哪里,陈氏从来也不敢问他的去向,毕竟陈氏还要靠杜大爷拿回来的私房钱,分一些回去给自己娘家花用。
陈氏的神色,素娟是瞧的清清楚楚,不过素娟就当没瞧见一样,各自行过礼,也就走进杜太太的屋子。
杜太太方才起来,欢喜正在伺候她洗脸,陈氏急忙走上前,接过欢喜手中的手巾,就在那伺候着杜太太,杜太太享受着儿媳的服侍,洗脸梳头漱口,然后摆上早饭。
用完了早饭,杜太太才道:“我昨晚仔细想了,三奶奶说的话有道理,今儿中午,就让张大掌柜进来,我有些事儿问问他。”
张大掌柜在杜家做了四十来年了,他爹就是杜老太爷的大掌柜,论起来,也是伺候了杜家三代人,这杜家上上下下,谁不恭恭敬敬,称他一声张大爷。
杜老爷执意要去清修,把这家里的生意交给杜大爷二爷的时候,张大掌柜还拦了拦,说这两位爷还年轻,还不经事,但杜老爷执意如此,张大掌柜也只有叹气。
这会儿听到杜太太要让张大掌柜进来,吴氏啊了一声才笑着说:“婆婆,这只怕……”
“这有什么,张大掌柜要真论起来,我还要称他一声张大哥,我们两家,若不论地位,倒是通家之好。”
吴氏那拦一拦,也只是假意,因此杜太太这样一说,吴氏也就哦了一声,重新坐下。而素娟已经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手不由轻轻握紧,看来,这外面的生意,才是最要紧的。
儿媳们已经请安完了,杜老太太那边,早就说过,她年高之人,平日里爱睡个懒觉,让儿媳孙媳妇们都别去吵她,只要每天过去一趟就可以。
因此杜太太吃完早饭,三人也就散去,素娟是去管家里的事情,而吴氏拉了陈氏就走,等进了屋,吴氏才把拉着陈氏的手放下,对她冷笑:“你倒是个没嘴的葫芦,昨儿晚大爷是怎么和你说的,这会儿,你一句话也晓不得说?”
“二婶婶,我……”陈氏在那迟疑着,吴氏面罩寒霜:“你也别以为你能落了好,这三奶奶,我瞧着,手段辣的很呢。”
“二婶婶,我就想着,我们怎么说也是一家子,这各自捞各自的,难道说真要……”陈氏话没说完,吴氏已经笑了:“没想到大嫂子还在想着家和万事兴呢?嫂子,也说句你不中听的话,这树大分枝,是天经地义的,这会儿老太太还在呢,二老爷三老爷一家早早就分出去了。大嫂子你也瞧见了,二老爷三老爷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陈氏沉默不语,杜二老爷还好,他是个读书人,早早就被人请去做了幕客,听说一年也有三四百两银子,他的东家还说,等时机到了,给杜二老爷写个荐书,先从学官做起,慢慢地,也能升上去。
杜三老爷却不一样,他虽分得家产,但一来杜三太太不擅长经营,二来杜三老爷说起风花雪月那是精通的很,但要说到赚银子,就不行了。
于是杜三老爷家,先是大屋换成小屋,现在又商量着,这城里的嚼裹大,倒不如搬到乡下田庄,好不好那里还有三百亩地,还有一间店铺,日子省着些也能过。
杜家分家时候,陈氏还没嫁过来,但杜三老爷家的事情,陈氏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这会儿吴氏这样说,陈氏的脸不由一红:“可,我们也……”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大嫂子,你总不会真的想着,大爷二爷在外面辛辛苦苦,赚的钱来养一家子,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我……”陈氏又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吴氏见陈氏被自己说服了,索性坐下,凑到陈氏耳边:“再说,我们不过是多拿了点银子,并没有伤了根本,每年店铺里赚的,还有八成是放回家里的,大嫂,你把人家当兄弟,可是人家到底有没有把你当嫂子?”
吴氏几句话,说的陈氏又点头:“那,今儿张大掌柜既来了,到时候,要是他告状,这可怎么好?”
吴氏唇边现出一抹得意的笑:“这你放心,若没有张大掌柜瞧着,这银子,哪这么好拿?”
陈氏啊了一声,吴氏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大嫂子在我这坐了一上午了,想来锦姐儿也想你了,还是先回去瞧瞧孩子吧。”
陈氏点头出去,吴氏瞧着陈氏的背影,不屑地撇嘴,罗素娟,就瞧瞧你,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把外面的账给查出来。那都是积年的账房做的账,哪是轻易能查出来的。
吃过午饭,就有人来报,张大掌柜奉命来了,素娟陪着杜太太坐在正厅等着。张大掌柜今年也快五十了,人很精明能干,看见杜太太身边陪着的素娟,他就晓得为什么要他来了,先给杜太太行礼,接着再给素娟行礼:“请三奶奶安!”
素娟急忙侧过身,只受了一个半礼,又命翠儿扶起张大掌柜:“大掌柜太客气了,请坐。”
张大掌柜并没坐下,而是看向杜太太,见杜太太什么都没说,张大掌柜就明白了,于是张大掌柜对素娟道:“三奶奶才是客气呢,我是杜家的掌柜,三奶奶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
这是杜太太要的一句话,杜太太这才笑着道:“张大掌柜从来都是最知进退的,这些年,老爷去住着清修,生意上的事儿,还全是靠张大掌柜帮衬着大爷二爷,我们这日子这才过下来。”
张大掌柜是个听话听音的人,这些日子杜家的动静,张大掌柜也听说了,素娟查账闹的天翻地覆,杜太太把自己叫进来,又这样说话,目的不就是想知道外面的账目?
一想到这个,张大掌柜越发恭敬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张家,做了杜家四十年的掌柜了,从家父到在下,都说,难得遇到这样好的东家,自然是竭力补报的。”
杜太太和张大掌柜说一些场面上的话,素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瞧着张大掌柜,张大掌柜的精明能干,几句话就能看出来了,而要在这样人做的账上,瞧出端倪来,非积年的账房不可。
这些日子,素娟留心瞧着,陈氏吴氏的吃穿用度,那点月钱是远远不够的,况且每个月陈氏还往娘家送二十两银子过去,至于日常送去的米啊面啊这些,更不消说。
杜大爷杜二爷必定是暗自吞店铺里的银子,素娟原本是想,通过查账,吓唬吓唬陈氏吴氏,让她们把银子退一些出来,好对付着过了杜虚成亲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