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内经》,要能正确理解其医理,需要注意研究同一术语在不同篇章中的注释。其中有在含义上不同的,自然要留心区别,不能混淆。也有在含义上一致,或基本一致,却有相异之处的,所以应前后互参。
如“泾(经)溲不利”这一术语,分别见于《素问·厥论》《素问·调经论》和《灵枢·本神》篇中。
《素问·厥论》说:“厥阴之厥,则少腹肿痛,腹胀,泾溲不利……”“腹胀,泾溲不利”,《太素》卷二十六作“经溲不利”;《甲乙经》卷七作“ 胀,泾溲不利”;《类经》卷十五作“腹胀,泾溲不利”,与《素问》同。《集韵》说:“泾,泉也。”《说文》说:“泉,水原也。”《辞海》训原为“源的本字,水源”。《素问·脉要精微论》说:“水泉不止者,是膀胱不藏也。”水泉不止,即小便不禁。泾训泉,泉训原(水源)。《素问识》说:“泾溲即是小便。溲者,二便之通称,加泾字,别于大便。”所以,《厥论》泾溲不利,即小便不利。明·张琦就是按这个意见解释《厥论》上述原文的,他说:“肝脉抵少腹,热郁故肿痛。木郁贼土,故腹胀。热不得泄,故小便不利。”
《素问·调经论》说:“形有余则腹胀,泾溲不利,不足则四肢不用。”“泾溲不利”,《太素》卷二十四作“溲不利”。杨上善注:“有本经溲者,经即妇人月经也。”所以,《素问》新校正说:“杨注泾作经,妇人月经也。”《辞源》说:“泾,月经。通经。”并引《调经论》该条为证(但句读有误:“形有余则腹胀,泾溲不利不足,则四支不用。”“不足”,应属下句读)。《辞海》说:“溲,便溺……也特指小便。《素问·奇病论》:‘有癃者,一日数十溲。’”因此,《调经论》中的泾溲不利,即指妇人月经及小便不利。脾主肌肉四肢。形有余者,多湿多痰肥胖之人也。《女科切要》说:“肥人经闭,必是痰湿与脂膜壅塞之故。”脾湿郁久化热,湿热内阻也可致小便不利。
《灵枢·本神》说:“脾藏营,营舍意,脾气虚则四肢不用,五脏不安,实则腹胀,经溲不利。”《太素》也作“经溲不利”,与《素问》同。《太素》卷六杨注“经”为“女子月经”。《类经》卷十四在注《素问·调经论》“形有余则腹胀,泾溲不利,不足则四支不用”时就说过:“此与《本神》篇义同”,即与《本神》上述的这一条义同。《调经论》“泾溲不利”与《本神》“经溲不利”,均指妇人月经及小便不利。但上述两篇在《内经选读》中都按《厥论》注释解释为“小便不利”,这是不够准确的。
又如“阴阳喜怒”这一术语,分别见于《素问·调经论》和《灵枢·口问》篇中。
《素问·调经论》说:“夫邪之生也,或生于阴,或生于阳。其生于阳者,得之风雨寒暑;其生于阴者,得之饮食居处,阴阳喜怒。”《太素》卷二十四杨注“阴阳喜怒”为“男女喜怒”。日·丹波元简注:“阴阳喜怒之阴阳,盖指房室。”《灵枢·百病始生》说:“喜怒不节则伤脏,脏伤则病起于阴也。”所以,阴阳喜怒是指房事过度、喜怒不节致病的内因。
《灵枢·口问》说:“夫百病之始生也,皆生于风雨寒暑,阴阳喜怒,饮食居处……”《太素》卷二十七杨注:“风雨寒暑居处,外邪也;阴阳喜怒饮食惊恐,内邪也。”阴阳喜怒,仍指房室、七情等致病的内因。
很明显,杨上善在《太素》中将两处“阴阳喜怒”之“阴阳”均作为病因解释,实指男女房事过度。《调经论》“夫邪之生也……”与《口问》“夫百病之始生也……”这两段探讨病因的文字,内容相同,有互相呼应的妙用。但《灵枢经白话解》将《口问》篇“阴阳喜怒”,语释成“或阴阳失调,或喜怒的情绪激动”。把此处专指病因的“阴阳”释为“阴阳失调”,这就欠妥了。因为“阴阳失调”,或称“阴阳偏胜”,是病机概念。
所以,要能正确理解《内经》医理,读注释时应前后互参。
(郑邦本撰文,原载《中医精华浅说》,四川科技出版社,1986年10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