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庭察觉身后目光,回头只看到议论纷纷的村民,眸色深了几分。
他状做无事,问身旁人:“姑娘刚说什么?”
秦似玉左顾右盼,越走越快:“我说你有伤在身就别出来瞎逛,这村里多的是碎嘴,回头被他们瞧去,往外一说,你不就暴露了?”
碧溪村的人喜欢看热闹,要瞧见这么一个好看又面生的人,保不准要到处说道。
光看这人一身重伤便知仇家厉害,以他现在的情况,若是暴露行踪,叫仇家寻上门来岂不麻烦?
谢沉庭挡在门口,明知故问:“暴露什么?”
没看出来,这昨晚下手狠辣的姑娘还挺关心他死活的嘛。
他原还以为这人转头就会把他这麻烦扔回山里去呢。
“自然是你的盛世美颜了,”秦似玉皱眉将他往里拽,张口就来,“我跟你说,这小地方民风彪悍,姑娘们一见好看的男子,就跟苍蝇见着血一样,不仅赶着让家里说亲,着急的还会亲自上门强抢呢!”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来历不明的男人长留,既然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自然是什么都别问,知道得越少越好。
偏这人好像脑袋瓜不太好使,非要刨根问底,那她就只能瞎扯了。
谢沉庭挪了两步,顺着她的思路问:“所以姑娘想抢在人前,将我占为己有?”
“我——”秦似玉眸子一转,突然一手按在门板上,将人挡在门板与她之间,“我若说是,你会从吗?”
她踮起脚尖,努力拉近与他的距离,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带了几分挑衅。
谢沉庭:……
他就一句玩笑,有必要当真吗?
瞧这语气,这动作,倒真有点强迫求娶的味道,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不逗你了,赶紧去躺着,我去弄点吃的。”秦似玉看到他眼中的震惊,挑眉一笑,转身去找钻厨房里洗手的秦殊。
家里唯一的吃食就剩三个红薯,再不去山上,别说发家致富了,他们下顿就只剩西北风可喝。
待得谢沉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被调戏时,秦似玉已带着秦殊出门上山了。
他倚在屋门边,偏头环顾。
这个家里并无男人长居的痕迹,昨日他问秦殊是否还有其他亲人的时候,秦殊提了一句“爹爹”又猛地摇头,说“只有娘亲”。
秦殊这样的反应,应是生父尚在人世却又不愿承认。
所以,他们母子俩是被夫家休弃才沦落至此?
不过,瞧那姑娘的气势,加上秦殊是随了娘姓的,被休的是那男人也说不定……
谢沉庭想及此,不由得勾了勾唇角,随即又觉得自己多事:管他们谁休谁,跟他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就……就吃个红薯晒个太阳,按那母子俩的吩咐“好好看家“就是了。
……
时近中秋,山中草木繁盛,物资丰沛。
邻近的山坡上早被村里起早的孩童妇人们扫荡一空,秦似玉带着秦殊往山里人少的地方去,大半个时辰下来,倒也采了不少草药和野菜。
母子俩蹲在草里挖了几株地黄,忽然听到身后有悉率声响。
秦似玉转头没看到人,眼睛一亮,抄起脚边的“矛”,让秦殊躲到树后,才缓步朝声源处靠过去。
这矛是她在山上找树枝削尖了做的,以她的准头和现在的力道,扎个野兔野鸡应该难度不大,就算遇上野猪,加上带来的菜刀,也可以搏几顿肉吃。
草丛里匍匐的动物也发现她靠过来,不仅没跑,还站了起来。
秦似玉先看到一对尖耳,再对上一双琥珀圆眼,步子一顿,面露尴尬:“打……打扰了。”
秦殊不是说村里猎户多,附近山林里都没有凶兽嘛?面前这个大脑袋尖爪子的玩意儿,怎么看都是林中小霸王,妥妥的中型猛兽猞猁!
别说她只有一根矛一把刀了,就是给她来上十根矛,十把刀……或许有点搞头。
“你可别过来,敢过来我就不客气了。”秦似玉明知胜算不大,却也不能退,只能拉足气势,挥矛驱赶。
开什么玩笑,这猛兽能跑能爬,要是吓不走,那也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猞猁使劲嗅了嗅,试探着想上前却靠不过去,突然“呜”了一声,乖顺地伏趴在地,抬了双大眼睛看着她,还伸出了受伤的后腿。
“你什么意思?”秦似玉瞥了眼它血肉模糊的后腿,对上那双大眼睛,皱眉道,“我不会帮你治的,我还想吃你呢!”
受伤的话,她的胜算就大了,这朝代猞猁不是保护动物吧?打了卖钱应该没问题吧?
猞猁“呜”了一声,把大脑袋往地上一搭,歪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秦似玉看着那双开始泛水光的圆眼,犹豫几许终是没忍心下手,暗叹了一声,拿了几味消炎止血的草药小心靠过去。
她揉碎草药敷在伤口上,扯了截衣摆包扎好。
转头见刚还服帖的猞猁起身把脑袋凑过来,她忙拿矛一挡:“我跟你不熟,请保持安全距离。”
虽说那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就想撸,可那一口尖牙磕上来二两肉就没了,她还不至于为了撸大猫就不要命。
不过,猞猁喜寒,不该生于南方山林,这一只毛色光亮,还颇通人性,指不定是哪个富贵人家走丢的宠物。
秦似玉拿着武器退开:“伤也治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否则遇上其他猎人,你就真是案板上的肉了。”
她从前养过猫,才没有狠心下手,换别人可就没这么好心了。
猞猁动了动鼻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秦似玉一眼,扭身往林子里走,走几步又转头,“呜”了一声,站在那里不动。
秦殊从树后跑过来,拉了秦似玉:“娘亲,它让我们跟它走呢!”
说完,还真拉着秦似玉要跟去。
秦似玉满头黑线:这儿子真是比她还心大!
虽是这般想,母子俩还是隔着一段距离,跟着猞猁到了一处断崖下。
猞猁退后两步,纵身就往崖上跳,蹦起一米来高就从石壁上滑落下来。
秦似玉拉着秦殊躲开落下来的山石,无语地看着还想试的猞猁:“大兄弟,你还有伤上不去的。”
她还以为猞猁是想报恩,带他们来找宝贝呢,结果就只是想给她看这个?
猞猁垂头,呜呜哼个不停。
“你要是想到上面,可以往东走试试,那边好像有缓坡。”秦似玉看不下去,好心指了个方向。
“嗷呜!”猞猁欢喜地朝她叫了一声,扭头就朝她指的方向跑了。
秦似玉:……
这位兄台,好像也脑袋不太好使的样子。
她刚想带着秦殊离开,余光瞥见脚边一堆碎石里的碧草,眼睛一亮,抬头看到那断崖上一片随风招展的小白花,欢喜道:“儿砸!咱们可能要发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