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宫里面,除了人几乎什么都有,是蛇虫鼠蚁的天堂。几幢建筑虽残破,比外面那些破屋好得多。四人将一幢两层小楼打扫干净,堂而皇之住下。
李柷猜得没错,外面查得更严。数万大军,重新地毯式搜查整座洛阳城。这次他们几乎是挖地三尺,不止是建筑,连城中那些山林都没有放过。
在南面军营的一座操场上,几千官兵,将两千乞丐团团围住。几个士兵抬来两具尸体,众乞丐疯狂涌上:
“九公。”
抬来的其中一具尸体是权九公,许多人很震惊,他们以为权九公已经死于大火。涌上的人被官兵挡住,朱温沉着一张脸,指着地上另一具尸体:
“此人是谁?你们谁认识?”
一个脸色悲愤的老乞丐瞪着朱温:“九公是你们害死的?”
“杀,”朱温杀字喊出,从后面飞出一支箭,从老乞丐咽喉穿过。
“翁老,”众人悲呼一声,将还未闭眼的老乞丐团团围住。
这个老乞丐叫翁仲,是丐帮二号人物。权九公隐退,他接替权九公,众乞丐的悲愤可想而知。一个中年乞丐怒吼一声:
“跟他们拼了。”
四周的官兵早就准备好,一网网飞箭射出,冯兴从朱温后面跑出来:
“王爷手下留情,他们还有用,小人可以让他们替王爷做事。”
朱温喊停时,已有几百乞丐倒下。一个眼尖的年青人指着冯兴:
“冯兴,是你出卖我们?”
冯兴脸色有些肉痛,他很执着,一直想当丐帮老大。现在他有了权和钱,这个想法仍未改变。
“大家不要再和王爷作对了,现在九公和翁仲已死,只有跟着王爷,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否则只有一死。我答应大家,以后带领你们,会比以前过得更好。”
……
李柷野外生活很有经验,他们忍着饥饿等到晚上。找来一些木材,用石头搭了个便灶,两个还能用的铁盆打了些水。将小厅四周的窗门关闭,生火做饭。没过多久,一大锅蛇羹粥做好。
气氛很沉郁,独孤英放下碗,长叹一声:
“九公说过,那里只有几人才知道,可惜他没说是哪几人。我们一定要查到叛徒,为他们报仇。”
“要查并不难,”李柷说:
“那种人,不过求的是高官厚禄。就算他得到那些,已经没了利用价值,朱温哪还会管他?我现在只担心九公的那些弟兄,朱温盛怒之下,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说到这些,大家更郁闷。徐奎说:
“我们干脆直接去刺杀朱温,多联系一些人。有先生计划,定能将那狗贼杀死。”
徐奎知道李柷的身份后,再也不敢叫他兄弟了。李柷苦笑:
“他家我去过好几次,房顶上也埋伏了弓箭手。经过这一闹,宫里想来防御也很严,几乎没可能杀死他,只有慢慢等机会了。”
李柷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唉哟!哪个王八蛋在这里挖了这么一个坑。”
“有人来了,快灭灯。”四人被吓了大跳,李柷来到外间窗前,透过缝隙看去。
在院中,一个太监提着一个灯笼,正在擦拭他的衣服。李柷复了一眼,才看清太监是谁。
“张洪,他来这里干什么?”
外面的太监是曾经服侍过李柷的张洪,他们怕有人来不知道,在院中挖了个长坑,用一些木板松土覆盖。只要人踩上,一定会踩到坑里去,起报警作用。
张洪擦拭了一会衣服,提着一篮子东西,走进一幢三层楼。李柷有些好奇,对来到旁边的哥舒欣荣三人说:
“你们就在这里,我去看看。”
李柷摸进三层楼,见大厅一张桌上,多了一块灵牌,点了些香烛,上面放着一些瓜果。张洪跪在前方,正对着灵牌说话:
“张娘娘,今天是你的生辰,张洪来看你了。一恍过去十多年,你们都还好吧?奴才过得很不好,前段时间虽得侍候陛下,魏王让奴才监视陛下。奴才不敢不从,只好做了些昧良心的事。前几天白公公又去了,魏王一怒之下,处死两百多个内侍,严整他们也被处死了。”
张洪说到这里,声音也变了,眼泪流出来。他擦了把眼泪,将一支熄灭的香重新点上,继续唠叨:
“现在外面乱得很,比黄巢那会更乱。有时奴才也想一死了之,只怕奴才死了,没人给娘娘上香。娘娘当年费心救奴才,奴才也不想娘娘的心血白废。奴才听说现在陛下在外面,组织人和魏王作对。奴才真希望陛下能早点将那些奸贼除掉,只要能看到那一天,奴才死也甘心。”
李柷十分动容,李柷之前对张洪都没任何印象。知道张洪是朱温的眼线,连话都懒得同他说。没想到张洪还有这一面?
张洪的话很多,一直跪在地上,对着张太妃的灵牌说。说了好一会,一条黑黄色长虫,从墙角钻出,吐着舌信向他爬去。
蛇爬到张洪背后,扬起脑袋就要下嘴。一把长枪从上落下,精准打在蛇头上。蛇身从地上弹起,听到响声的张洪转过身来:
“你、你是谁?”
李柷很矛盾,他虽蒙着面,很不想出来,但又不想看着张洪死。他没有用石头就能打中蛇头的本事,只能站出来。
“张洪,刚才你差点被这条蛇咬中,是我救了你。”
李柷一来就说他的救命之恩,张洪低下头一看,紧张感消失大半:
“多谢英雄救命之恩,英雄放心,小人绝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张洪能举一反三,李柷比较满意:
“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只要你不乱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想求你点事,不知你愿不愿意相助。”
张洪看着李柷的铁枪好一会,才看向李柷:
“英雄有事只管吩咐,若是小人能办到,绝不推辞。”
“给我弄四件禁卫服来。”
……
被集中关押三天后,洛阳城的百姓,终于开始反抗。死伤一万多人,朱温再也顶不住来自内外的压力,放百姓回家,开放城门。此时的朱温,已经失去洛阳百姓的民心。
这天晚上,张洪再次来到承恩宫。
“英雄,禁卫服弄来了。”
张洪有些不好意思,这东西平时他随时可弄几十件,现在弄几件都非常麻烦。
李柷仍蒙着面,接过来看了看:
“多谢张公公。”
张洪看着李柷:“英雄,今天城门已经打开。但街上的守卫非常严,城门口要经过三道盘查。洛阳城许多百姓都想出城,四城门挤满了要出城的百姓。”
李柷怕张洪起疑,这些他并未吩咐过对方。听张洪这意思,可能已怀疑他们。
“你猜到我们是谁?”
这里还是上次那个大厅,未免怀疑,哥舒欣荣三人仍未露面。张洪看了眼立在一旁的长枪:
“外面满大街在追查四个蒙脸的黑衣人,英雄又让小人准备四件禁卫军服?小人想问一件事,上次入宫抢走玉玺之人,是不是你们?”
张洪可能猜到他们的身份,李柷已经想过。现在的条件,他们不冒些险绝对不可能。张洪能怀疑不出卖,已经得到李柷的信任。李柷想了想,干脆更冒险,他将面目揭开。
“陛下,真是陛下。”张洪跪在李柷面前,眼泪止不住流出:
“奴才听出陛下的声音,眼睛也很像,只是没敢肯定。奴才以前在白公公手下做事,奴才知道,白公公和陛下以前没有任何瓜葛。白公公绝非怕死之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去取玉玺之人,极有可能是陛下。还有这把枪,陛下未出皇宫时,拿一把木枪在房里偷练武艺,奴才见到过两次。怕被人看到给魏王汇报,奴才还在外面给陛下把风。”
李柷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尽量不杀宫里的太监。他没想到,张洪见到过他练武。要那里张洪报给朱温,基本上就没后来这些事了。
李柷非常感动,将张洪扶起来:
“多谢张公公维护之恩,是我连累你们了。”
“不关陛下的事,”张洪擦了把眼泪:
“都是该死的朱温,他简直就是个畜生。无论在宫里宫外都滥杀无辜,他才是罪魁祸首。现在宫里之人,没人不恨他,大家只是不敢说而已。陛下,你们什么时候出宫,奴才别的做不到,给你们打掩护没问题。”
“暂时不忙,你先给我说说外面的事。”
李柷怒了,张洪知道得不少。外面几个关人的军营,都发生过暴乱,死伤不少百姓。
今日解禁城门,四个城门,被要出城的百姓挤爆。因为检查太严,大多数百姓排到晚上都没能出城。
谁出卖的他们,张洪暂时不知道,只知道死了不少乞丐。现在朱温正在疯狂找他们,城内城外都查得非常严。李柷说:
“现在出去不保险,等过几天再说。这几天你给我们打听些事,准备些东西。”
李柷说出他的要求,张洪兴奋说:
“陛下放心,奴才就算死,也要给陛下办成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