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扮演着这个家所需的一切,要睡时它就是床,爸妈一头,哥儿俩一头,赤贫,逼仄,安宁。吃完就睡不属于万里的年龄,他瞪着船篷外的月亮,无声地和哥哥争抢被子……是儿时的旧梦重温。
千里气够呛,这年头的交通回趟家能累掉半条命,可他这老弟打算闹他个一夜到天明。干脆就上手揍,压着嗓子吼。
千里愤愤地:“睡觉!睡觉!”
怕吵到爸妈,只好轻打,万里是真不在乎:“想睡觉?枪给我。”
千里懒得饶舌:“拿去。”
万里惊喜:“你在做梦。”
万里就想扑上来撕巴,千里一只手生摁住:“有动静。”
他们的居住环境一伸头就到了室外,于是篷船上伸出了两颗头。
确有动静:他们在山底的江岸,而半山道上驰骋来一小队骑兵,高擎着火把,通讯是真的靠吼,但也因此满满的杀伐之气。
骑兵:“花红新!花红新副师长!军团指挥部命令!”
此地回声本来就重,蹄声阵阵,人喊马嘶,层层叠叠地传开。
几乎立刻,一个一听就属于军队的嗓门从山顶上轰炸般回应:“花红新报到!”
骑兵:“探亲中止!返回师部!火速!”
山顶传来:“花红新收到!”
火光和蹄声远去,看来他们要通知到不止一个。
千里:“是一个军团的兄弟部队。”他多少知道那代表什么,于是有点茫然。
而万里则是神往,他神往他就要参与,提气。
千里抓起被角把那家伙的纵声长呼给堵了回去。
“别闹。”之前千里还有些戏谑,现在则只剩严肃,“明天我先回部队。”
万里边吐破棉絮边不惊反喜:“带着我?”千里摇头。“你说过的!”
千里答:“爸妈不让。现在我也不让。”他看着山腰上渐远的火光:“因为要打仗了。我们得解放台湾。”
万里不服:“打仗有什么……”
千里把枪递了过来:“……了不起?”
万里立马伸手去抓,然而枪在千里手上耍得蝴蝶似的,他就是抓不着。
千里:“就是没什么了不起,才不想让你掺和。百里说,把该我们打的仗打完,傻小弟就做点傻小弟开心的事好了。”他卸了弹匣,检查了弹膛后把枪扔给万里:“就一晚上。我真得睡了,明早还赶路。”
万里一把扑住。千里倒头秒睡,这恐怕是他能安歇的唯一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