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丞相死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十分平淡。
就连文天祥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都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神色更加的平静。
甚至比陈珂和直播间前的众人都要平静。
直播间前的众人听到这一句,于是丞相死了,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悲痛。
虽然他们知道,丞相一定会死,但在见到结果、听到结果的时候,依旧会悲伤。
这就如同,知道国足会输,知道国足进不了世界杯,但当真的看到国足输掉之后,也会愤怒一样。
【唉,听到这个消息,真的感觉很悲伤】
【可是问题是啥,问题是你们看,丞相的神色中没有一点的悲伤啊】
【丞相的脸上带着的满满的都是普通和淡然的情绪】
【似乎早就是知道了这一结果一样】
【本来就是这样啊,丞相也许早就知道自己的接过了吧?】
“丞相早就知道这一结果了?”
文天祥的神色更加轻松,他往前走了几步,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
“这一点,我当然早就是知道了”
“我没有投降,可是却有投降的人”
“如果我最后没有死,那么他们这些投降的人算什么呢?”
“他们是为了什么?”
“他们得到了什么?”
“他们会觉着自己的内心十分的煎熬,而这种煎熬只有当我死了之后,才能够缓解”
“这就是他们一定要让我死的原因”
文天祥的神色很寻常,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他这个时候似乎明白过来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精神体」,所以自己的离开和肉身没有任何的区别。
陈珂一步步的跟在文天祥的身后,慢慢的往前走着,神色很是平静。
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年人的中年人,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年轻人,漫步在这森林之中,漫步在这官道之上。
文天祥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他们这些人,只要对自己有利的,就一定会做”
“如果我活着,他们的头顶就永远有一个什么呢?”
“有一个不投降的、坚贞不屈的、尚且还没有死的文天祥”
“这对他们来说怎么可以容忍呢?”
“他们就会被唾弃,被万人指责,这个时候他们的心里自己欺骗自己的理由也没有了”
“因为什么?”
“因为之前他们可以用生命来欺骗自己”
“怕死虽然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与贪财好色重名利相比,怕死似乎成了人之常情”
“人们虽然不会理解他们,但在心里、潜意识里,却是会做出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可是如果我活着,他们就连这个理由也没有了”
“因为不投降,也能活”
“一个赤果果的现实就是摆放在他们的面前了”
“那就是——”
“他们不是为了生命而投降,而是为了名利、权力、财富、去投降”
文天祥的脸上带着不屑,带着嘲讽,他对这些人是很不在意的,更是很不喜欢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允许这些人的存在。
陈珂跟在文天祥的身后,声音还是慢悠悠的:“所以说,他们只能弄死我”
“这一点,我早就是知道了”
“那么,其他的两个问题呢?”
文天祥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陈珂,突然是开口问道。
陈珂抬起头,神色平静。
“后世之中,科技十分发达”
“现如今,先生看着我在这里,其实我并没有在这里”
“至于第二个问题”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陈珂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的无奈之色:“晚辈所在的华夏,是一千多年以后了”
“好像是在百年之前,在一场灾难中,华夏的历史全部都是消失了”
“被埋藏在了历史中”
“而后世,外国的人开始嘲笑我华夏没有历史,开始嘲笑我华夏的过去”
陈珂看着面前的文天祥:“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想要探寻尘埃中的华夏”
“让那些人知道,华夏是如何的光彩,华夏的过去是如何的厚重”
“也同样是让华夏的百姓们知道”
“比未来,其他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比过去,他们更是不值一提”
“华夏上下五千年,不是他们能够触碰的”
文天祥的眼睛中闪烁着些许的光芒,整个人的身上都是带着些许的激动。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他哈哈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
文天祥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望着远处,似乎凝望着虚空一样。
“我为文天祥”
“大宋丞相”
“少时读书,二十一岁中举,成为宝佑四年的状元”
“掌军器监兼权直学士院”
“后被贬谪”
“余年三十七岁时,乞骸骨”
文天祥看起来十分的潇洒,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轻声道:“德祐元年,元军南下攻打大宋,我散尽家财,招募士卒勤王”
“时,被任命为浙西、江东制置使兼知平江府”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沉重:“后,支援常州时候,因为内部失和退守余杭”
“后升任右丞相”
文天祥慢悠悠的往前走着,陈珂跟在他的身后,就像是一个先生和一个学生一样。
他们一个讲述着自己的生平,一个听着他的生平。
两个人谁都是没有说多余的话。
而直播间内的人也都是在默默地听着文天祥的自白。
这是跨越了一千多年的自白,这是跨越了一千多年的一场谈话。
“后,奉命与元军议和”
“因面斥元军主帅伯颜,我被拘押在元军,在北上的途中,我逃走了”
文天祥的声音十分平静似乎并不因为逃跑而感觉到羞愧。
当然,他也并不用因为此而感觉到羞愧。
这没有什么好羞愧的。
“不久之后,我等在福州拥立益王赵是为帝”
“景炎二年,攻打江西,却是失败了”
“之后退守广东”
“祥兴元年,新帝即位后,拜少保”
“在之后,在五坡岭被俘虏”
文天祥转过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人,轻轻的笑着。
“这就是文天祥的一生”
“之后的事情,我也不再知道了”
“我被押运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先生你就来了”
“于是,我讲解了属于文天祥的一生”
“先生可还有什么需要文天祥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