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解放军三六六医院的人员以及医院设施、生活用具等全部撤至以马王堆命名的那个残垣破壁、野草丛生的大院内,并急如星火地修补房屋、挖掘防空地道、谋划着怎样躲避苏军的原子弹和打击敌人伞兵时,苏联副外长库兹涅佐夫乘专机抵达北京,远在苏州的林彪长嘘了一口气,中国军队的官兵长嘘了一口气。
冰天雪地、夜以继日备战的解放军官兵(国画)
随着中苏会谈的进展,两国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一天天缓和,爆发战争的迹象一天天减少,但已被疏散到野外的部队却迟迟接不到回营的命令。眼看寒冷的冬季已经来临,中国北方部队的给养、运输、训练、思想教育等出现了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根据各军区上报的情况,林彪指示秘书通知总参谋长黄永胜,“部队不要继续疏散,可以回营驻扎了”,就在这个命令发出的关键时刻,林彪的妻子,时任林彪办公室主任的叶群阻止道:“首长千万不能发这个命今,部队疏散出去没风险,一旦放回来,万一战争爆发,这个责任由谁来负?”这个女人的一席警言,使林彪放弃了刚才的念头。
自此,中国军队几百万官兵无休止地在野外风餐露宿,并仍旧作着“深挖洞、广积粮”、“要准备打仗”的战备准备。三六六医院也干脆断绝回长沙市里的念头,而在此处“重建家园”了。
从1970年开始,三六六医院动用部分官兵在院内院外挖掘了不少防空掩体,这些掩体像迷宫一样深入地下,又巧妙地和各处的医疗室、病房连接起来。只是空间太小,难以存留更多的医护人员及伤病员,更难以在地下掩体中实施救护和疗养。1971年9月13日,林彪坠机身亡的事件发生后,部队再次进入一级战备状态,也就在这个时候,三六六医院党委决定,要在院内那个方圆几百米的号称马王堆的土包下,挖掘一个大型的洞穴,作为战时伤病员的救护之所。自然,这时的医院党委绝没有想到,他们这个决定会意外地引发出一件震撼世界的考古大发现。
林彪(左二)、林立果(右二)及其“党羽”们的荣耀生活
当那个整天提心吊胆,时刻准备着打苏军伞兵的院务处长,带领一群战士携带工具来到马王堆跟前时,先是对两个高约五丈的大土丘进行了一番观察,然后选定两个位置,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动工开挖。十几天后,两个大洞都相继掘进数米,正当战士们挥镐弄锹不断地扩大着战果时,只听“呼隆”一声,土丘东侧的空洞发生了严重塌方,飞泄而下的土块碎渣将几个战士埋入洞中。院务处长获知。即刻率其他的士兵抢救,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扒土扬渣后,被埋的士兵被拖出洞外,接着送往急救室紧急抢救。也许得益于抢救得及时,几个士兵终于摆脱了死神的纠缠,不久便恢复了往日的神情声貌,重新投入了工作。只是在挖掘中比往日小心了许多。
当洞穴挖到十几米时,地下出现了赭红中夹带着白点点的花斑土,越往深处掘进越坚硬。当战士们费了好大的劲终于穿透带花斑的红土层时,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一块又一块的白膏泥被挖了出来。这种白膏泥,战士们在过去挖防空洞时未曾遇到过,若用手一捏,又细又软,形同平时厨房里炊事员揉搓着的面团。面对这种奇异现象,战士们更加小心地挖掘,并越来越觉得此事有些跷蹊,立即向院务处长做了汇报。由于上次的塌方事故,院务处长被院长和政委教训了一顿,险些挨了个处分。政委还以党委的名义警告他,若下次再出现类似的事故,则军法论处,绝不姑息。这位处长在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对这个土丘的挖掘开始谨慎起来,并明令士兵如发现异常情况,立即向他汇报。
在马王堆开挖的防空洞
这次院务处长闻报后,来到施工现场,亲自钻进洞中,打着手电筒四处照照,又抓起一块白膏泥在手中揉搓了几下,也觉得有些异常。经过一番思索,他下令停止挖掘,让两名士兵用钢钎向下打眼钻探。士兵拿起钢钎对准白膏泥“叮叮哨哨”地钻了约半个时辰,并未发现不测之情,但就在钢钎最后一次从白膏泥中抽出时,钻孔里突然“哧”地一声冒出一股呛人气体。就在同一时刻,院务处长斜倚在洞壁上,划着了一根火柴准备点烟,令他万没想到的是,含在嘴上的那根香烟尚未点着,火种却与从钻孔里冒出的气体遭遇,随着“砰”地一声响动,一团火球在洞中爆响并燃烧起来,院务处长怔愣了约一秒钟,本能地说了句“大事不好,快跑——”,便箭一样从洞中狂奔而出,其他的战士也纷纷扔掉手中的工具,在极度的惊恐与迷惑中,“呼呼隆隆”地涌了出来。待稍喘息,士兵们发现院务处长的眉毛已被烧焦,两眼流着泪,红肿的脸上布满了点点簇簇的水泡,极像田野里散落着的小坟包。
“这里出现了重大军情,赶紧去报告白副院长!”倒霉的院务处长下达着命令,然后捂着脸向医务室跑去。
分管后勤和战备工作的副院长白明柱赶了过来,待他问明情况后,大着胆子跟在两名战士身后进洞察看,将要摸索到洞穴的尽头时,只见一道蓝中带红的火焰,像一条扭动摇摆的蛇,“哧哧”鸣响着从钻孔里喷发而出。白明柱大惊,在他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中,曾遭遇过许许多多的怪事,但目前的异景奇情却从未见过。他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擅自下令应付,只好小心翼翼地退出洞口,飞奔到院长、政委的办公室汇报。
“火焰是什么样子的?”院长问。
“蓝中带红,以蓝色为主,状如一条被卡住后尾的毒蛇,‘哧哧’叫着左右摇摆。”白明柱答。
“有什么气味?”院长又问。
“像手榴弹爆炸之后的臭味加一点酸涩味。”白明柱又答。
“据你分析,有没有可能是阶级敌人或者是蒋帮特务埋下的炸弹?”政委异乎寻常地问。
“这个?”白明柱思索了一会,“这个我估计不足,但作为防范万一是必要的。”白明柱回答的同时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有备无患。”院长接过话头,望了下政委,严肃而冷峻地说道:“我看是不是这样,现场官兵立即撤离该区域,并做好突发事件的战备工作。立即报告军区司令部,建议火速派工兵团来医院,用探雷器进行勘探。”
院长的两个“立即”得到了政委的认可。于是,白明柱和一个参谋立即分头进行组织撤离和向军区汇报。
约两个小时后,一个排的工兵携带探雷和排雷仪器,大汗淋漓地从野外奔来。军官们简单地向医院方面询问了情况,便率领工兵进入洞中勘察。此时钻孔中喷射的火焰依然没有减弱,仍在呈蛇状向外窜动。工兵们架起仪器在四周仔细勘探了一番,没有发现炸弹的踪迹,只隐约捕捉到一块面积硕大的异常阴影,这个阴影到底是什么物体,对这个人类世界是吉是凶,会不会构成威胁,还一时难以作出判断,只好暂时撤出洞外,将情况上报团部,留待首长和探测专家研究后作出明确的指示。在全部撤出之前,工兵排长令几个战士提来一桶水,向火焰喷射的钻孔倒过去。在他的脑海里,不管这火焰是炸弹的引爆线还是其他引燃物,都必须立即扑灭,只要卡断了引燃线,即使真有炸弹也不会爆炸了。但当他将水“哗哗”倒向钻孔时,强大的气体又将水喷出,火焰依旧“哧哧”地怪叫着向外窜动。工兵排长不得不改变战术,让士兵用袋子装满泥土,然后突然压上钻孔。十分钟后,袋子揭开,火焰自动熄灭,只是气体还在向外不住地窜动。
工兵们架着探雷器在马王堆上下左右又折腾了一番,在确信没有发现炸弹后,开始撤离,同时将所探情况逐级报到团部。年轻的团部首长听完汇报,亦不知如何是好,忙派人将工兵团最富经验的一个工程师找来询问,这名老军人听完介绍,思索了一会说:“早些时候我听说那里有古墓,是不是遇上了墓葬?”
为了证实这个推断,在团长和政委的陪同下,老工程师亲自乘车来到马王堆作实际勘察,当他从洞穴中走出来时,关于此处是一座古墓的论断似乎得到了证实。
既然此处埋藏的不是炸弹而是一座古墓,医院首长们在感到虚惊一场并伴着淡淡的遗憾的同时,决定将此情报告军区后勤部,等待如何处理的命令。
军区后勤部接到报告,不知如何答复,便将报告转往司令部。司令部也不知该怎样处理,将情况转到政治部,政治部值班的干事认为这是涉及地方群众工作的事情,便将报告送至群众工作处。事情看来有些着落,但群工处处长却回答此事应由文化处来答复,因为古墓属古文化范畴,与群众工作无关。于是报告再转至文化处。文化处处长看到报告,觉得古墓的保护和发掘,还有墓中的文物。虽然属于文化范畴,但却与部队的文化工作有极大的差异,或者跟部队文化工作没一点关系,他在思虑了一番之后,决定将这个球踢出部队,由地方来答复。于是,这份报告辗转到了湖南省革命委员会,然后,由革委会转政工组,政工组再转文化组,文化组又转湖南省博物馆。至此,已是1971年12月30日,离马王堆汉墓的发现整整过去三天三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