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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震撼世界的往事

38年前,长沙马王堆汉墓的发掘曾震撼了世界,引起国内外的极大关注。当时我作为湖南省博物馆负责人之一,除了参加一号汉墓的发掘之外,在之后的二、三号汉墓的发掘中,因担任发掘施工组的领导,也每天守在施工现场。在女尸研究和出土文物的科研工作中,我的责任是组织接待各方面的专家,因此有幸认识了众多的学者,并了解到他们的科研成果,从中学到了不少有益的知识。筹建马王堆汉墓陈列馆时,上级令我参与设计筹划以及赴沪筹措建筑材料和陈列设施等工作。文物陈列开放之后,我负责宣传接待,因此有幸接待了许多中央首长及外国元首和专家学者。使我对马王堆汉墓的发掘、研究、宣传展陈的全过程,有了一个较为系统的了解。岳南先生著《西汉孤魂》,嘱我题序,我未敢推辞。写几点感触,提示本书的内涵,裨益于读者。

长沙马王堆三座汉墓是在一种极其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发掘的。当时处于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之中,尤其是在席卷全国的所谓“破四旧、立四新”之后,人们对与“历史”有联系的东西,一律视如敝屣。在这样一种历史氛围中去进行古墓发掘,真叫“不合时宜”、“不识时务”,这样就给我们带来了难以预料的困难。如一号墓的发掘经费被扣除一半,一个仅有60把锄头、20个胶卷的报告被斥之为浪费。请劳动局批准30名农村劳力,说是不能影响农业生产,他们派给的城市民工,最大的71岁,最小的16岁。后因下雨怕塌方,向教育组请求学校支援,遭到严词拒绝。雨天进餐,驻军医院不准进入礼堂,只能蹲在房檐下吃饭。推土机推倒了墓边的几棵树,医院领导指责是破坏森林(其实树在文物保护范围之内)。墓周堆积如山的泥土,偶尔滚入道路上,又说是破坏了医院的卫生。更有甚者,文化组一军代表在千人大会上,竟信口雌黄地说:“博物馆吃饱饭没有事,天天去挖死人骨头棺材板子……”因此使几位考古干部要求辞职改行。今天的人们听到这些话,可能认为是“天方夜谭”,可当时,那就是事实。我们正是背负着这样的“历史重负”,通过艰苦的努力,完成这6000立方土的发掘的。因此,对于当年手足胼胝地劳动在工地上的人们,五六十岁的老技工,十几岁的年轻讲解员,应当给予诚挚的谢意。尤其是为马王堆汉墓及湖南考古事业立下了不朽功勋的老技工任全生、苏春兴、漆孝忠以及复员军人尹继龙,均已辞世多年了,他们的名字将与马王堆汉墓永世长存。二十几年前,山东大学历史系著名考古学教授刘敦愿先生来长沙,我陪同参观马王堆现场,当他听完我对一号汉墓发掘情况的介绍后,颇有感慨地说:“这样一个重大的发现,想不到发掘条件如此之差,而经过又是如此之艰难,这在我国的田野考古史上,实属少见,实在应该写成文字载入史册。”

当然,二、三号汉墓的发掘,由于周恩来总理和湖南省委的重视,情况已大为改观。但读者从本书可以看到,“四人帮”又多处掣肘,时有干扰。

由于马王堆汉墓保存基本完好,因此出土珍贵文物共三千多件,如漆器500件、兵器38件、竹木简922支、丝织品一百余件、木俑266个、竹器一百余件。另外还有大量的农副产品和中草药,以及铜鼎、铜镜、玳瑁卮杯、木梳、木蓖、角梳、角削刀以及泥“半两”钱、泥金饼、木犀角、木象牙、木壁、木罄等明器。尤其重要的是,除四幅帛画外,三号墓出土有十多万字、二十多种的帛书,其内容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等。且有不少是古佚书。

已故著名学者沈从文先生于1980年冬在美国圣·若望大学作《从新学转到历史文物》的学术报告时说:“每个人都知道中国有《二十五史》,就没有人注意从地下发掘的东西,比十部二十五史还要多。”他的原意是这众多的文物,就是用实物写成的二十五史。据此我们也可以说,马王堆汉墓的出土文物,也正是用实物写成的西汉初期的百科全书。

38年来,国内外学者对这些文物进行了多角度、多学科的研究,据不完全统计,已出专著八十多种,论文约三千篇。美国、日本、新加坡以及香港、台湾等地区,都出版了介绍马王堆汉墓的专刊及书籍。国内建立了不少研究组织,如湖南中医学院建立了“马王堆汉墓医书研究会”,并出刊有《马王堆医书研究专刊》;国家文物局组成“马王堆汉墓帛书整理小组”,先后出版了马王堆汉墓帛书释文、译注等数十种;以湖南医学院为主的约十所医学院校,组成了“马王堆古尸研究小组”,出版了《长沙马王堆古尸研究》;上海纺织科学研究院和上海丝绸工业公司也建立有“马王堆文物研究组”,出版了《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纺织品的研究》;湖南农学院、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组成“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动植物标本研究组”,编写了《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动植物标本的研究》。1979年6月在美国旧金山举行了马王堆汉墓出土帛书国际学术讨论会:1992年8月26日至29日,湖南省文物局在长沙召开了马王堆汉墓国际学术讨论会,出席会议的有英国、美国、法国、瑞典、意大利、加拿大、日本、泰国,以及台湾、香港和国内的学者专家共六十余人。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所长李学勤在总结发言中说:“关于马王堆汉墓的研究,现在仅仅是开始,今后还需要用许多世纪来研究来纪念。”

国内外学者一致认为马王堆汉墓出土文物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因为它涉及了天文学、气象学、物理学、化学、植物学、动物学、地理学、中医中药学、解剖学、组织学、微生物学、寄生虫学、病理学、生物化学、生物物理学、临床医学,以及考古学、历史学、哲学、文学、文字学、版本学、音韵学、训诂学、民族学、民俗学、美学和农业、手工业、宗教、军事、地震、交通、绘画、音乐、舞蹈、纺织和烹饪等各种学科。正是由于马王堆汉墓的发现,有些学科的历史需要改写,因此湘潭大学历史系教授余明光曾建议编辑出版“马王堆文化丛书”,建立“马王堆学研究会”。不少人认为他的建议不无道理。

马王堆汉墓的出土经新华社公布以后,曾一度引起世界性的轰动,据新华社统计,1972年有一百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新闻媒体予以报道和宣传,成为当年世界最热门新闻之一。但这38年来,通过国内陈列和国外展览,仍然受到各国首脑、专家、学者和社会人士的赞赏和称誉。

自1974年马王堆汉墓陈列馆建成开放以来,已接待国内观众两千余万人次,来自世界五大洲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参观者约五百万人次,其中有国家总统、首相和总理,以及各国驻华使节等。各种代表团、访问团和各类学术团体九千多个。

1972年10月,李先念副总理陪同尼泊尔首相比斯塔夫妇参观了马王堆汉墓的出土文物后,听我介绍古尸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时,十分惊讶地说:“奇迹,真是世界奇迹!”同年柬埔寨首相宾努偕夫人来参观时,看到刚出土的漆器光彩照人时,问我是否在外面涂了什么东西。我对他说:“按照国家文物政策规定,历史文物必须保持原貌。”宾努笑了,他说:“要是这样,那就太惊人了。”宾努自进入博物馆后即笔记不停,这在我所接待过的众多外国首脑中是仅有的。1977年5月,缅甸总统兼国务委员会主席吴奈温偕夫人在邓颖超同志陪同下前来参观,他对我说:“关于马王堆汉墓,我在国内就听说了,很乐意亲眼看看。缅中两国很早就有来往,这可能和马王堆汉墓的历史差不多。”

1974年4月4日,日本友好书屋读者代表团参观之后要求座谈,大理大学横山先生率先发言:“一号汉墓简报在日本很受欢迎,日本很多历史学者、考古学者都怀着极大兴趣读了这个简报,他们得到的是书本知识,今天我能亲眼看到这些宝贵的东西,实在太感谢了。”安宅先生说:“帛书在日本报纸上是整版报道的,而且都是头版头条。平时我国只有火灾地震才放在头条报道,尤其是《老子》的出土,引起了极大的兴趣,书屋经常收到读者来信,希望早日出版。”团长说:“中国古代文化是世界四大文化之一,所以我们日本人把中国的考古学作为世界宝库看待,现在你们能把古代文物完整地发掘出来,以利于国家建设,所以我要对中国考古科学家表示敬意。”

1977年5月,缅甸总统吴奈温及夫人参观出土的女尸。

1976年4月,加拿大安大略省皇家博物馆董事会一行24人前来参观。团长说:“我们在国内看了《考古新发现》的电影,今天能看到文物,实现了我们等待已久的愿望,所以很高兴。”美国哈佛大学哲学教授艾尤于1987年5月专程来看帛书《老子》,在如愿以偿后,他说:“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文物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有不少是稀世珍品,我为你们而骄傲。”

近二十年来,马王堆汉墓的部分文物曾先后到日本、美国、法国等地展出,无一例外地均受到了欢迎。1990年3月17日在日本万国博览会纪念公园展览馆展出后,立即在日本又引起了第二次“马王堆热”。著名人士陈舜臣、里岩重吾等纷纷在报刊上著文称赞,观众更为踊跃,最多时一天竟有14850人涌入陈列室。展出168天,观众为40万人次。观众怀着激动的心情,写满了16册留言簿。1992年2至6月,在法国菲尼斯特尔省的达乌拉斯文化中心展出后,80天之内,观众为68000人次。法国科学院著名汉学家杜德兰先生说:“开始我认为展览远离大城市,可能不会成功,但由于展品精、形式新,吸引了不少500公里以外的巴黎人前来参观,人数大大超过了原来的预计,展览是非常成功的。”有一位观众留言说:“从陈列中不难看出中国人的智慧,古代中国的文明告诉人们,现代中国总有一天会发展起来。”

岳南先生花费了大量时间,先后在长沙、北京、西安等地访问了与马王堆汉墓发掘、研究以及参加西汉古尸研究的数十人,并查阅了大量有关资料与出版物,苦心孤诣地撰写了《西汉孤魂》一书。较为详尽地叙述了马王堆三座汉墓发掘的前后过程,以及对西汉古尸和众多文物研究的成果,笔触生动,描绘真切,使本书达到了科学性、知识性与趣味性相结合的地步。由于其可读性很强,出版之后必将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过去有关马王堆汉墓的专著,大都属于学术性范围,且多为考证或诠释某一方面的问题,而全面反映发掘过程及其成果的,除已出版的《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发掘报告外,关于二、三号汉墓的发掘报告,由于某些人的耽搁,至今未能出版,故本书的问世,从一定程度上说,也可能弥补这一缺憾。

新中国建立近六十余年了,我国文物考古界长期存在的一个问题,即写大众化的文章太少,他们过分强调学术性(这是必要的),在一篇文章中常常过多引证古文献,而且多用考古词汇、专用术语相堆砌,这样致使社会大众望而却步。所以,文物部门的几个专业报刊,发行量很小,致使文物考古的社会影响受到了严重的局限。当然,这个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如写了这一类文章,怕同行说是水平低,在职称评定时人家也不认账等等。我常想,全国科委系统有“科协”组织,他们办报纸、写文章,开讨论会,把一些深奥复杂的问题,讲得通俗明白,生动有趣,受人欢迎,不仅在扫除“科盲”,而且在“科技扶贫”方面起到了良好的作用。文物界也十分需要培养这样一支队伍,积极开展“文普”活动,使社会各界都来了解文物、宣传文物、保护文物,从而去提高全民族的文化素质,使损坏盗窃历史珍品的文物案件渐趋消失。国家文物局原文物处处长陈滋德在病榻上曾对我说,想找一些同志座谈一下有关文物宣传通俗化的问题,可惜他在谢世前也未如愿。

岳南先生有志于中国文化史的著述,他与人合作已出版了《风雪定陵》、《万世法门》,并已单独出版了《复活的军团》、《日暮东陵》、《天赐王国》等书,均已受到社会读者的赏识,《西汉孤魂》的出版当不例外。由此,我们文物界的同志应该欢迎诸多的文学、文艺工作者,在反映社会现实的同时,也应关注文物考古事业。作为文物大国,祖先给我们留下一份极为丰厚的遗产,需要人们运用手中生花之笔,来予以宣传揭示,使其更好地为我国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服务,也使更多的外国人,通过这些著述,去了解辉煌的古代中国,去认识走向繁荣的现代中国。这算是我的一点祈求吧。

侯良
1998年2月10日于长沙
2010年8月修订 WGAbZveKPKh2poAW995Svd9mb+vME/ghuoui8pJXa5eujLFclVGiCI9/zfxSXfT4



序章
林彪与第一个战斗号令

他俯视延绵不断的太行山,在三千米高空。

又一次身临这片土地,亲切感倍胜从前。

三十多年前,他率领被改编后的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115师,在这块群山峥嵘、层峦叠嶂的沟壑深处,一举击溃了日军坂垣师团的第21旅团,取得了中国军民抗战以来第一个对日作战的辉煌胜利。他和他的官兵在打破了日本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的同时,又创造了一个新的神话,他的声名随着这注定要写入中国抗日史册的伟大胜利而威风显赫,并令全世界为之瞩目。而这一次,他本人连同他的国家在经历了无数次波诡云谲的大起大落之后,作为新中国第二号人物的“副统帅”,他亲往太行山区,作防御苏联军队进攻中国的战事视察。

——此时是1969年10月5日。

从英国最新进口的“子爵”号客机,伸张着硕大的机翼,在太行山上空平稳而缓慢地飞行。他的身边陪坐着空军司令员吴法宪、北京军区司令员郑维山、总参谋部分管作战的副总长阎仲川、北京军区参谋长马立华等著名将领。

“子爵号”以五台山为坐标,向西北方向斜穿而过,在飞越著名的滹沱河、雁门关、古长城后,又折向东北方向进发。此时,飞行员将飞机的高度慢慢下降到一千米,几乎快要贴着高耸入云的山峰。由于绝好的天气,机体下散落着的山包、庙宇、村庄点点簇簇,活像棋盘上排布的棋子,掩映在绿树丛草之中。那纵横交错的道道河流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烁烁,流光溢彩,整个山野田畴透出一种塞外之秋独特的风韵。

林彪不时地望望窗外,浓眉紧锁,缄默不语,只是那平时瘦削惨白得吓人的脸,渐渐泛起些许的红润。

“林副主席,前面就是平型关,您当年击溃日军将领坂垣师团的地方。”吴法宪腆着大肚子,向前凑了凑,小声地提醒着。

“噢?!”林彪应声从座椅上翘了翘瘦弱的身子,凝重的剑眉舒展开来,那似乎永远都在半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大,略显鹰勾的鼻子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他从郑维山手中接过高倍望远镜,透过飞机弦窗,向外瞭望。飞行员接到空军司令吴法宪的指示,“子爵号”开始在山野沟壑中的平型关上空隆隆盘旋。

“一晃三十多年了,山水依旧,道路村庄可都变了。”很少讲话的林彪自言自语地说着,望远镜在他手中不时地变换着角度,平型关的一切尽收眼底。

平型关大捷,八路军打扫完战场后回营。

“林副主席,您当年指挥的平型关大捷,创造了以弱胜强的光辉战例,这在世界军事史上也是罕见的。”郑维山不失时机地说。

“哦,嗯。”林彪小声应对着,没有回头。他在仔细观察下面的一切,追忆着往昔的辉煌和荣光。

林彪原名林育蓉。1925年,作为湖北黄冈县回龙山的一个乡村青年,他带着18岁的青春之梦,在堂兄林育南的指点下,毅然走出闭塞的大山,孤身一人来到广州,投考了孙中山先生创办的黄埔军校。在这座闻名于世的军事学校里,他先后成为蒋介石和后来成为苏军元帅的勃留赫尔的宠儿。但是,毕业后,他的人生却和当时尚处于弱小地位的共产党连结在了一起。他投奔共产党领袖之一的周恩来后,很快参加了著名的1927年8月1日的南昌起义。再后来,他上了井冈山,以其罕见的聪明才智和卓越的指挥天才,很快获得毛泽东的赏识,并由一名小小的排长、连长、营长,迅速升为团长、纵队司令、军长、军团长。1930年,当他出任红四军军长时,才刚刚22岁,而两年后晋升为红一军团军团长时年仅24岁。由此,他成为朱德、毛泽东麾下的著名战将。在红军一至五次反“围剿”和长征中,他指挥了抢渡乌江天险、突围腊子口等著名战斗,在向西南进发和广西全州战役中,他一人在前线指挥红一军团和三军团同国民党部队作战,赢得了赫赫功名。关于他在长征中突出的军事天才和煊赫的声威,若干年后,美国著名作家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他的《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一书中,以教徒般的虔诚和敬仰崇拜之情,做了极其精彩的记述。在突破金沙江前夕,“关键的任务落到林彪的肩上,他是红军中年轻的雄鹰。在1935年那明媚的春天里,云南的田野万紫千红,到处是雪白、桃红和淡紫色的罂粟花,在阳光下迎风摇摆。在红军长征的这道星河中,没有比林彪更为灿烂的明星了”。

抗日战争初期,林彪在太行山腹地指挥的平型关大捷,使他作为共产党阵营中的名将之花一枝独秀地傲立于北中国的山野之上,他的名字在一夜之间传遍国内的同时,也首次为海外人士广泛关注。当志得意满的林彪在这次战役后,班师来到五台县时,更是万人空巷、盛况空前,数不尽的人群聚集在城里城外,争相一睹这位年轻抗日将领的风采英姿。特别是当人们得知这位干练而稳重的师长尚未婚娶时,无数情窦初开的美貌少女,被他的形象和辉煌功业迷恋得如醉如狂……

然而,他的功名与声威并未到此结束,他似乎是专为战争而生,战争也似乎由于他的存在而更具神秘和传奇色彩。当抗日战争结束,国共两党再动干戈之时,他率领十万军队进入白山黑水的东北战场,开始制造新的战争神话。辽沈战役的重大胜利,使他制造的神话成为现实。紧接着,他率领已扩展至百万的东北野战军挥师入关,参加平津战役并再度取得了辉煌胜利。这只不知疲倦的战争之鹰,借着平津战役的余威,率领他的第四野战军,又将犀利的爪锋伸向中南战区。当新中国的五星红旗在天安门广场升起时,这只雄鹰还在中国南部版图上,顶着隆隆炮火在奋力搏击中。由于他创立的非凡功勋,1955年,毛泽东主席在为十大元帅授衔时,林彪位列第三,仅次于朱德和彭德怀,成为共和国最年轻的元帅。

美国《时代》周刊封面,时间是1966年9月9日,封面人物是国防部长林彪。封面右上角写着:中国人的噩梦。不知是在说林彪,还是在说刚刚开始的文化大革命。

多年的戎马倥偬,颠簸流离,在承托起他一世功名的同时,也使他的身体受到了巨大耗损。自1950年以后,他开始休养病体,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和参加社会活动。他像战争的消失一样,在中国的政治舞台上黯然遁迹了。如果不是1959年“庐山会议”上发生的那次意想不到的变故,可能他还要继续沉下去。但历史再一次垂青于他,就在那次会议上,在毛泽东与彭德怀的冲突中,他凭着自己的睿智和政治嗅觉,在关键时刻支持了毛泽东。之后,他接替彭德怀当上了国防部长,紧接着又出任中央军委副主席,主持军委的日常工作。这位年轻的元帅,在沉寂了九年之后,终于再度崛起,并以“全新”的姿态活跃在中国政治舞台上。随后从1959年到1969年的十年里,在中国政治舞台上那波诡云谲、刀光剑影的搏击中,他跃马挥剑,奋力搏杀。随着一系列他精心设计的阴谋或阳谋,他的对手纷纷落马,剑锋所指,所向披靡,接连击败了他上下左右所有认为是自己敌手的党内外功臣宿将。当年的十大元帅,死的死,散的散,没有一个可与之匹敌。即使是功名显赫、威望隆盛的“红军之父”周恩来,对他刺来的血腥之剑,也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终于,在1969年4月召开的中共“九大”上,林彪不仅作为毛泽东之后的第二号人物登上了“一人之下,七亿人之上”的权力顶峰,并作为“毛泽东同志的亲密战友和接班人”写入大会通过的党章中。与此同时,以“四大金刚”(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为骨架的林家王朝开始建成和崛起。十年的搏击和惨淡经营,林彪的地位和权势终于达到了如日中天、登峰造极的辉煌顶点。

就在那次会议结束半年之后的今天,这只“战争之鹰”又凌空飞翔在太行山麓那承托起他一世英名的丰碑之上。面对几十年的风雨征程和自己辉煌的业绩,他心潮起伏,热血喷涌,兴奋、激动之情难以自制,惨白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玫瑰色的彩云——这是他近二十年不曾有过的气色和神韵。更令他心潮激荡的是,今天的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仅指挥1.5万人的师长了,他将指挥全中国的几百万大军和世界最强大的苏联军事集团一决雌雄。

1969年国庆节,毛泽东和林彪一起健步登上天安门城楼。

世事纷纭,有时真叫人难以琢磨。1950年海南岛战役结束后,因为健康原因,他来到苏联休养治疗。在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土上,他受到了斯大林的盛情款待,并被斯大林亲切地称为“无敌元帅”。也就是在那次宴会上,斯大林借着酒兴问道:“林彪同志,中国现在已经和平了,但作为军人,你失去了用武之地。你才43岁,不感到可惜吗?”

同往常的习惯一样,林彪的回答简短精炼:“一切为了和平。中国人的天性是爱好和平的,军人也是如此。”

这个美妙传神的回答,博得了斯大林及全场作陪者的掌声。

光阴似箭,岁月蹉跎,巨人已经作古。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随着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和勃列日涅夫的上台,中苏这对昔日的兄弟加战友开始出现了摩擦,无休止的争吵与相互指责一步紧似一步地加剧。随着1968年8月苏军突然入侵捷克,战争的乌云开始在中苏边境蔓延滚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战争信号,林彪以独特的军事嗅觉,当即向中共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军委提出警告:“中国很快将会遭到苏联的进攻,备战工作应立即实施。”他的一家之言得到了毛泽东的支持。于是,中国的城市和乡村出现了以防原子武器为主要目的的备战风潮。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要准备打仗”等口号的鼓动下,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七亿人都积极地投入到挖掘防空掩体的备战事宜中。一时,中国的版图上地洞交叉纵横,像迷宫一样出现在各个角落。一批又一批的青年男女开始接受军事训练,随时准备作为第二梯队开赴前线作战。而身着戎装的军人自是更加紧张不安地在各自的防区内作着各种防御攻击的战略准备。1969年3月,中苏之间终于在乌苏里江中的弹丸之地珍宝岛发生了武装冲突,林彪那个关于即将爆发战争的预言似乎得到了证实。

在这严峻的时刻,平时怕风、怕光,连房门都不敢轻易迈出的他却突然神奇地复苏还阳了。他开始在自己的住处兼办公地点毛家湾那座神秘的高墙大院里练起了骑马,“嗒、嗒”的马蹄声伴着他那瘦小而又弱不禁风的躯体,一起一伏,穿梭不止。他特意指示总参为他绘制了一张大幅“三北”(东北、西北、华北)地区的军事地图,挂在自己的会客室,手拿一根小棍棍,日夜不停地在此前徘徊、凝思、指指点点。他的整个身心完全沉浸在战争的号角与硝烟之中,大有“夜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之势。

1969年国庆节前一天,林彪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召军委办事组的黄、吴、李、邱“四大金刚”和副总参谋长阎仲川来到毛家湾,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我有一种预感,正当我们在欢度国庆节的时候,中苏之战就会打响了。当年希特勒发动侵苏战争是在星期日,日本偷袭珍珠港也是星期日,苏修这个恶棍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的军事基地,距北京只有几百公里,飞机用90分钟就到了,如果发射导弹,只要眨眼的功夫。鉴于这紧急战况,我命令北京附近几个机场的飞机,除留下作战值班的以外,其余一律在今天夜间转移到外地隐蔽,机场跑道上要设置障碍物,防止苏修空军实行空降,同时给留在机场值班的工作人员全部配发武器,准备打敌人的伞兵……”布置完这一切,他又以防备敌机轰炸,造成水库决堤为由,让秘书给周恩来总理打电话,要求连夜把北京郊区十三陵水库、官厅水库、密云水库的存水全部放掉……但是,周恩来拒绝了。

这次,林彪的预言没有成为现实,国庆节平安度过,苏军没有发动进攻。

此时的林彪并没有为自己判断的失误而感到沮丧,相反地,他越发意识到,苏联方面一定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阴谋。于是,在国庆节之后的10月5日,他决定亲自飞临五台山、雁门关、平型关、张家口一带作战前视察。

现在,他正置身于太行山脉平型关的上空,在温馨的回忆里,思索着新的战备方案。

20分钟后,飞机离开平型关,向张家口方向飞去。

“这一带地形复杂多变,是藏兵、用兵的好地方。你对将要发生的苏修侵略战争有什么反击方案?”林彪靠在坐椅上,沉默了好长时间,似乎才从美好的回忆中醒来。他精神矍铄,口气和蔼地问身边的北京军区司令郑维山,这里是他的防区。

一直感到有些沉闷和拘束的郑维山,见林彪和言悦色地发问,便大着胆子讲叙了假设苏军攻入中国本土,在这一带可能选择的进攻方向,声称敌人最有可能用坦克突破中国军队所防御的地带,如果苏军真的依靠坦克作战,北京军区则利用一种以步兵打击敌军坦克的战术来反击,保证一举全歼入侵之敌……

林彪一直聚精会神地听着,中间很少插话,只是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赞赏和鼓励。郑维山尚未说完,就听到机组服务员要各位首长系好安全带的声音,张家口机场到了。

林彪一行走出机场,又接见了驻守在那里的部队官兵,做了关于战备的长篇演讲,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北京。

事实上,此时的林彪对国际形势的估计远没有周恩来清醒和准确。从苏联的战略动态看,重点仍在欧洲,它在中苏边境陈兵百万,主要是威胁和讹诈,因为他们的兵力还远远不够对中国发动一场大规模战争。至于此时的美军,正陷于越南战争的泥潭而不能自拔,其第七舰队和远东美军进入全面戒备也只是一种守势。周恩来对这一点看得较为清楚,故此,他在讥讽林彪是“干打雷,不下雨”的同时,亦不情愿跟这位“战争之鹰”合作,他以其独特的个性和处事手腕,欲寻求一种与对方和解的巧妙方法。面对中国掀起的反苏浪潮,苏联方面也清醒地认识到,必须尽快想办法和中国缓和矛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在经得苏共中央政治局批准后,苏联总理柯西金想通过长途电话,以个人的身份向周恩来摸摸底。但令他尴尬和遗憾的是,当他的声音被坐在北京中南海里的那位年轻的女接线员接收后,却遭到了当头棒喝。那位接线员义正词严地喝斥道:“柯西金,一个修正主义的走狗,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配跟我们敬爱的周总理讲话!”说完,电话挂断了。尽管此事过去38个小时才被周恩来知道,精明老练的共和国总理还是采取了颇有成效的补救措施。

1969年3月,苏军远东军区第135摩步师的装甲战车开向珍宝岛。从驾驶者露出的凶狠目光中,可以感知当时边境局势之紧张。

周恩来与苏联总理柯西金在北京机场握手,此举引起了世界性关注,美国《时代》周刊特把此照作为封面,在吸引世人眼球的同时也提醒围观者们警醒。

1969年9月11日,前往越南参加胡志明主席葬礼归国的柯西金,在北京机场和周恩来做了暂短会晤。也就是在这次会晤中,两国政府决定,1969年10月21日,将在北京举行关于中苏边界问题的副部长级的谈判。

面对这已经出现的中苏即将缓解的曙光,林彪却依然坚持“苏修亡我之心不死”的判断。在谈判的日子即将到来的10月1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根据一些情报分析,多数人认为苏联极有可能利用这次谈判作为向中国发动突然袭击的烟幕。会上,经毛泽东批准,政治局作出决定:“立即开始加强战备,以防患于未然。党和国家领导人,不管有无问题,一律紧急疏散,撤离北京。”根据这一决定,毛泽东去武汉,林彪到苏州,北京只留周恩来主持工作。

10月17日,已撤至苏州南园别墅一个防原子弹地下室里的林彪,面对一张军用地图,在用一根小棍棍反复敲打了一阵之后,突然向全军发出了进入紧急战备状态的第一个战斗号令:

第一,苏联谈判代表团将于10月21日在北京开始会谈,对此应提高警惕。

第二,为了防止苏联利用谈判作烟幕,对我进行突然袭击,全军各部队要立即疏散,各种重要装备、设备及目标要进行伪装和隐蔽。

第三,通讯联络要保持畅通。

第四,国防工业要抓紧武器、弹药生产。

第五,二炮部队要做好随时发射的准备。

随着“第一个战斗号令”的下达,中国军队立即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并开始在疏散的指定位置掘地洞、挖掩体,紧张地做着各种防御和反击侵略的准备。面对中国突然变化的局势,国际社会给予了广泛瞩目和高度警惕。驻中苏、中蒙边境的苏军取消了休假,部队演习频繁,开始向中国边界步步推进。驻太平洋的美军第七舰队、南越、南朝鲜军队同时进入一级战备。台湾、澎湖、金门、马祖岛的蒋军也紧急动员,进入临战状态。苏联驻华盛顿大使要求与美国“合作”,建议尽快对“好战成性”的中国核基地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打击……

战云密布,箭在弦上。

10月21日,苏联副外长库兹涅佐夫乘坐的专机,从伊尔库茨克方面进入中国领空。中国空军雷达部队密切监视,总参谋长黄永胜每隔几分钟就要向远在苏州的林彪报告一次飞机的方位、航向、速度以及中苏边境的动态。习惯每天中午都要午休的林彪,这天却异乎寻常地取消了午休,在地下室神情亢奋、表情严肃地来回踱步、听取汇报,判断可能发生的一切意外事件。直到库兹涅佐夫走下飞机,乘车离开北京机场,林彪才长嘘一口气。

战争的帷幕终于垂了下来。

既然战争未能爆发,“战争之鹰”就失去了再一次煊赫于世的契机。当这个契机失去之后,他在中国政坛上的优势也随之失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周恩来的巧妙周旋下,又出现了中国与美国谈判的曙光,因为毛泽东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与美国达成谅解,因而当这缕曙光出现之时,毛泽东开始全力支持周恩来的行动,周恩来的政治地位得到巩固和加强,林彪开始走下坡路了。但此时的他并不甘心,不知是鬼迷心窍,还是神经出了毛病,他突然扭转剑锋,准备和他无限忠诚、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崇拜的伟大领袖、导师毛泽东分庭抗礼了。林彪做了短暂准备后,终于在1970年8月23日于庐山召开的中共九届二中全会上,围绕设不设国家主席的问题向毛泽东提出了挑战,结果,毛泽东在他忠诚的助手周恩来的帮助下,赢得了第一个回合交锋的胜利。

败下阵来的林彪自是不甘心束手就擒,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虑和密谋,林彪决定以暗杀的方式对付毛泽东,这个恶毒的计划最终于1971年9月付诸实施。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谋杀计划还是落空了,面对危局,他只有携带家眷匆忙溃逃。其结果连毛泽东都没有想到,随着9月13日蒙古人民共和国温都尔汗一个盆地里升起的冲天大火,威名煊赫的“战争之鹰”终于折断了翅膀坠地而死了。

林彪驾机外逃机毁人亡的消息,自1971年国庆节之后陆续被披露,曾引起国内民众的惊骇和外界舆论的种种猜测,林彪的死因被西方政界称为20世纪世界政坛上最神秘的“谜团”。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无论怎样怀疑和猜测,曾经在中国军事、政治舞台上呼风唤雨的林彪确是消失了。他的消失也意味着林家王朝及其追随者的覆灭。但是,有一点却是例外,林彪在中国政治舞台上的影响却未能马上消失,他生前极力鼓吹和施行的全国性的战备风潮还在继续蔓延。就在那个令世界为之震惊的秋天里,没有人注意到,在中国湖南长沙一个叫马王堆的土包间,一群军人还在“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政治惯性驱使下,正挥汗如雨、争分夺秒地挖掘着一个洞穴。而随着这个洞穴的不断延深,人们看到的不是战争的爆发,而是一个震撼世界的重大考古发现。 uKclSYMb2Db8mOO4i9YjslsZAr8zu+6KM97P87DcVp2IymaRVsh2zBrqOtMCZC4E



第一章

意外发现

随着林彪发出的第一个战争号令,解放军三六六医院全体官兵紧急疏散。战备风潮再度升温。马王堆下一个被挖掘的洞穴内,突然窜出蛇状的蓝色火焰,院务处长被烧伤,工兵部队紧急出动,探测炸弹未果。闹剧过后,意外发现千年古墓。 uKclSYMb2Db8mOO4i9YjslsZAr8zu+6KM97P87DcVp2IymaRVsh2zBrqOtMCZC4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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