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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长被塌方埋入墓坑

随着发掘的继续,一个硕大的方形墓穴渐渐显露起来。从墓口往下,四周是一层又一层的土质台阶,每层台阶的高度和宽度都是一米左右,每下一层台阶,墓口四周就各收缩一米,整个墓穴呈漏斗状自上而下不断延伸。在开始施行人工发掘时,由于场面开阔,出土方便。发掘人员很快掘到三层台阶。但随着墓穴的进一步加深和体积的缩小,在向第四层掘进时,已感到十分吃力,发掘进度明显减缓下来。

当发掘人员在凄冷的寒风中熬过了冬季迎来了春天的一丝暖意时,想不到在“春无三日晴”的长沙,这时的滋味比冬天还要难熬。由于整日阴雨霏霏,雾气腾腾,发掘人员的衣服几乎每天都要被雨水雾气浸湿,那翻动的泥土不时地撒到身上,使坑里坑外的人员都变成了“泥人”,衣服和泥水沾在身上,摆不脱,甩不掉,令人苦不堪言。为了出土方便,发掘队员们在每个台阶中间架起了跳板,自下而上形成了一道道斜铺的独木桥,这独木桥经雨水的浸泡后。又变得光滑难行,稍不留神,挑土担筐的发掘者就会摔到几米深的墓穴之中。据发掘组织者事后回忆,某次收工时天色已暗,一位姓金的年轻民工,嫌走跳板上岸太麻烦,就从坑壁的台阶向上跳。台阶高约一米,按说跳上去并不难,可是雨后的泥土油滑油滑的,这位民工跳上去后站立不稳而掉入坑中,当时墓坑已深达十米左右,在场的人着实地吃了一惊。所幸坑底正好有两个土筐,形成了衬垫,这才安全脱了险。鉴于糟糕的天气和屡屡出现的险情,发掘人员不得不在跳板上捆绑草绳,然后到解放军三六六医院的四个厨房里,将炉灰炭渣扒出,一层又一层地撒在草绳之上,以保持相对干燥。

马王堆一号汉墓发掘现场(本著引用马王堆汉墓田野发掘与出土文物图片,除特别注明外,皆为湖南省博物馆提供)

春天的脚步悄然向前迈进,阴雨连绵的天气开始被一阵又一阵的中雨所代替。越挖越深的墓穴,像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站在底下向上仰望,只见土墙陡立,如山似崖,令人生畏。为了赶在大雨到来之前结束土层的全部发掘,崔志刚和侯良经过一番商量后,决定派人到长沙市教育组(教委)求援,条件是由博物馆的人无偿为学校讲历史课,要求学校的学生利用学工学农的时间,到马王堆发掘工地支援。

有些出乎意外的是,侯良等人的要求,当场遭到了教育组一位负责人的拒绝,其理由是:“学工学农不等于挖墓,挖墓本身既不属于工,也不属于农,而是盗墓者才干的事。”侯良不得不撇开教育组,直接到学校联系,并获成功。若干年后,侯良回忆这次出行成功的原因时说道:“我刚到博物馆不久,省委文化组军代表孙某,叫我看好博物馆的东西,别的事不要干。我感到整天看房子不干事这算什么。便在大院内种菜。不久,北区革委会通知各单位要挖防空洞,于是全馆动员,分三班轮流挖。当时在游击战争中失去右臂的杨森也参加了。同时我在报上看到山西大同市制作了两套幻灯片,一套《赵劳柱家史》(一个盲人矿工)及《万人坑》(日本占领时期迫害死的矿工葬地),在各地受到欢迎,即派人去买了一套,然后我用板车推着(晚上七时后可以在街上走板车),到市区中小学义务放映,配合正在进行着的阶级教育。基本上走遍了全市,很受各校师生的欢迎。之后,我还同馆里的其他同志一道,利用馆里的部分文物,搞了一个小型的‘阶级教育展览’并在各校展出,同各学校师生建立了感情。当我们到市教育组求援受阻后,便分头直接和各学校联系,并获得成功。”

经过协商,全市共有九所中学和三所大专院校表示愿意支援发掘,据侯良当时存留的一份记录,各校支援的情形如下:

4月1日,长沙市十三中学82人。

4月2日,湖南师范学院美术训练班35人。

4月4日,长沙市第五中学94人。

4月6日,长沙市十六中学114人。

4月7日,长沙市十六中学114人。

4月8日,长沙市第八中学63人。

4月9日,长沙市第七中学96人。

4月10日,长沙市十四中学108人。

学生们来到发掘现场帮助发掘

其中湖南医学院、湖南中医学院、湖南第一师范学校等三所大专院校的学生,作为机动力量,先后在这期间和稍后的一段日子,参与了发掘工作。为了表示感激之情,博物馆每天中午为学生们安排一顿午餐,每人每天补助两角钱作菜金,粮票由学生自出。由于青年学生们的到来,工地上骤然增添了蓬勃的生机,发掘进度明显加快。若干年后,当已退休在家的侯良,想起这段发掘的岁月,对早已四散远去的学生们在那段艰苦岁月中所付出的青春激情和辛勤汗水,仍敬佩不已,感念不忘:“每当学生们来到工地后,便从四个墓角由下向上成辐射状排成八行。组成两排一组共四组长长的人工传递带,把泥土从墓穴内一筐筐传到墓地之外。由于阴雨连绵,许多学生没有雨具或干脆不用雨具,几个小时下来,人已像落汤鸡一样,但学生们热情不减,干劲不退,依旧喊着号子传递着手中的泥土。也正由于阴雨不息,五花土在和雨水合成后,一部分粘在筐壁上,倒不掉,甩不脱,越积越厚,学生们只得用手指一点点去抠,并常常被竹篾刺得双手鲜血淋漓……”当马王堆一号汉墓的发掘轰动世界,并由电影制片厂拍成《考古新发现》的影片在世界各地放映参展时,人们为看不到发掘过程而遗憾,作为发掘主持者之一人的侯良,更为这些可爱的学生们没在影片中留下一个镜头而深感愧疚。

由于学生们的及时支援,墓穴很快接近底层,找到棺椁的时日看来已不会很远了。发掘人员发现,从墓口以下至墓穴的底层,全部用五花土填实,填土每隔四十多厘米就夯打一次,共发现夯土三十多层,且每层都夯打得非常紧密结实,直径为六厘米的圆形夯窝重重叠叠,密密麻麻,清晰地呈现在发掘者的面前。此种做法,可能是墓葬的建造者为防止盗墓的缘故,更有可能是避免雨水、潮气的浸蚀而精心安排的。

当发掘人员将紧密结实的五花土又清理了一段后,那个一直令人忐忑不安的圆形盗洞突然消失了。大家以半信半疑的心情纷纷围拢过来详细察看,熊传薪拿起探铲在盗洞底部的四周,转着圈用力探索了一遍,发现全是用夯锤夯打过的原封土,无掘动迹象,从而证实盗洞确是消失了。这两个月来萦绕在发掘者心中挥之不去、忘而不能的疙瘩顿然冰释。更令大家兴奋不已的是,经熊传薪的探测,盗洞底部再往下延伸半臂之长就是厚厚的白膏泥,稍有一点发掘经验的人都知道,在那举足轻重的白膏泥的下边,就是发掘者梦寐以求的棺椁。白膏泥如同鸡蛋的蛋壳,棺椁则是蛋黄,只要蛋壳未被打破击穿,蛋黄就不可能流淌出来。也就是说,马王堆一号古墓的地下棺椁里,如果殉葬品没有腐朽成灰,一切应按原来的顺序排列和组合着,静静地躺在黑暗的深处,等待发掘人员去探索、去考察,去将它们一一捧离幽暗的墓穴,重返阳光灿烂、生机勃发的人间大地。

工地上一片欢腾,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激动与亢奋之中,不知是谁找来一串鞭炮,挂在墓坑外边的一棵树上引火点燃,“噼噼啪啪”地放了起来,硝烟的淡香与浓重的雾霭融在一起,向荒草飘荡的田野四散开来,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墓坑全面显露,陡峭的墓壁随时有崩塌的可能。

在希望之光的照耀和喜庆氛围的冲击下,作为现场负责人的崔志刚,更是激情荡漾,豪气冲天,一种难以自制的兴奋之情,推动他作出了“迅速发掘,尽快挖开白膏泥,看一看里边那个神秘棺椁的模样”的决定。

此时,由于连日不息的春雨浸霪,高达十几米的墓壁已被泡软松散起来,许多地方出现了轻微的裂隙,倘不固定墓壁,按原来的方法挖下去,势必产生塌方并有可能危及发掘者的生命。故此,当崔志刚的命令发布后,富有发掘经验的老技工苏春兴提出异议,并表示:“如果再这样挖下去,我们都会殉葬……”

苏春兴一番不合时宜又大不吉利的话让发掘人员不寒而栗,刚才那发热的头脑顿时清醒下来,亢奋的心情渐渐趋向平和。就眼前的现状来看,也许苏春兴说得还真有道理,发掘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迟不肯走下那深邃的墓穴。

“为什么不挖?”崔志刚冲站着不动的苏春兴有些恼火地问。

“再挖就可能塌方,打着下面的人。”苏春兴答。

“怕什么,在革命战争年代,董存瑞舍身炸碉堡,黄继光奋勇堵枪眼,邱少云在烈火中献身,这么一个墓都不敢挖,还算不算共产党培养的干部,你们不下,我一个人下。”崔志刚见自己的命令没人理会,一边怒气冲冲地责怪着,一边自己抓起一把铁锨,以无产者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向墓穴底部走去,但没走几步,只听“呼隆”一声闷响,一块庞大的土层塌了下来,崔志刚尚未来得及抬头看个究竟,人已踪迹全无。

“快救人,老崔被塌方埋掉了!”站在墓坑之上的发掘人员,在短暂的目瞪口呆之后,抓起铁锨、锄头,纷纷钻进洞口,扬锨挥锄欲掘动塌下的泥土。此时侯良刚挑土回来,见此情景,也跟着众人冲进洞口,并理智地大声喊道:“不要动用锄头,这样会把老崔锄坏的,快用手扒吧。”

急红了眼的发掘人员听到侯良的话,顿时醒悟,纷纷扔掉铁锨、锄头,用双手扒起来。十几分钟后,遁迹的崔志刚终于被扒了出来,只见他口鼻流血,已人事不知了。

“快送医院急诊室抢救!”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侯良将崔志刚背出洞口,急速向解放军三六六医院急诊室奔去。

经过近半个小时的紧急抢救,崔志刚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众人松了一口气,崔志刚望着热汗渍渍的医护人员和身边正在给他用水擦洗的发掘队员,有些自责地说道:“事实终于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33bXhn+teuHJBNHO3lsFhqFu1kNJdTUCXIvZrdXjl6EfvBbXw4JCEH0z17AWZ7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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