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考古发现,欧洲人对《圣经》或古希腊和罗马年鉴里提到过的古代城市兴趣倍增,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没有比找到这些废墟和文物的埋藏地更让他们感到兴奋的事了。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无数探险家、学者、商人、文物贩子等等各色人物,按照《圣经》或年鉴中记载的古代文明的蛛丝马迹,开始了规模更大、区域更广的搜寻探查。
1834年,法国建筑师、艺术家兼文物古董商查理·特克思尔来到了安纳托利亚半岛,这个地方位于爱琴海东边,古罗马人称之为小亚细亚(今属土耳其)。安纳托利亚是世界最大的交通要道之一,按现在的区域划分,它的东边是亚洲,西边是欧洲和地中海地区,南边是美索不达米亚,北边是俄罗斯大草原。多少个世纪以来,各种武装力量在安纳托利亚平原上南征北战,商旅的队列在这里来往穿梭,世界人类在这里会合,不同的文化在这里交融。
特克思尔来到安纳托利亚之后,希望能找到一个由古罗马人建立的在文献中被称为汰纹的居民点。当他不辞辛劳,走过了无数个村庄和城市之后,终于在安纳托利亚的北部中心地区一个叫博阿兹柯伊的小村落找到了线索。在村民的带领下,他来到了村后山边的一座废墟前。这座躺卧在野树和荒草中的废墟遗址,其规模的宏伟远远超过了特克思尔预期的想象,整个城墙大约圈地三百英亩,部分古城墙虽经千年风雨的剥蚀、战火的摧残,依然不屈地挺立在高山之下。而两条被荒草泥沙遮掩但仍能辨别轮廓和痕迹的极其宽大的马路,一条有一对石狮守卫,另一条的路旁则守候着一个高大的石刻狮身人面像……面对眼前的壮丽景观,特克思尔欣喜若狂,激动得泪流满面。
让特克思尔更加惊喜的是,村民们告诉他在这座废墟的附近还有另外一座遗址,并愿意带他同去观看。特克思尔当然不会放过这上天赐予的绝妙机遇,立即随村民沿着一条山道朝东北方向走去。约一个小时后,特克思尔便望见前方隐约出现了高大的石灰岩山头,接下来又发现了石灰岩山头上出现的深深的天然裂缝,沿着这条裂缝进去,里面竟出现了巨大的房屋,房屋的石墙上刻画着几十个男女的图像,从装束和饰物推断,这些图像似是国王或王后,以及仙子仙女等。殷勤的村民们告诉特克思尔,他们把这个地方称为亚塞尼卡亚,意为“有雕刻的岩石的地方”。
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接连发现了两个庞大而奇特的古老遗址,这让特克思尔在极度的震惊之后又陷于一片茫然。难道这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汰纹?不可能,这绝不是古文献记载的那个汰纹,特克思尔在冷静思考之后,作出了否定的结论。因为无论是博阿兹柯伊还是亚塞尼卡亚遗址的雕刻风格,以及两处废墟规模的宏大粗犷,都使知识渊博的特克思尔确信眼前的遗址和艺术品绝不会是罗马人留下的。但面对着这宏伟独特的废墟遗址,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一个适合它的历史年代和名称。不仅特克思尔如此,其他后来的学者在观察现场后,也同样感到茫然,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特克思尔发现的这两处遗址成为一个巨大的谜团,久久萦绕在学者们的心中。这个谜直到1872年才出现了破译的曙光。
这一年的春天,有一位叫威廉·莱特的爱尔兰传教士,从叙利亚城哈马得到了五块带有雕刻的石头,尽管他本人并不懂这些符号,但莱特凭着自己对文献的熟知以及丰富的想象力,认为这些符号可能是古代一个被称为赫梯的神秘民族雕刻上去的,因为《圣经·旧约全书》中有好几处提到过赫梯人。莱特把石上的雕刻以及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大英博物馆,希望得到专家们的帮助。但鉴于这些雕刻难成系统,加之赫梯人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许多学者本来就怀疑历史上这个神秘民族是否真正地存在过,所以没有多少学者对莱特提出的观点感兴趣,破译工作没有丝毫的进展。
最终,打开赫梯人神秘之门的钥匙不是在土耳其找到的,而是在千里之外的埃及被发现。1887年,在埃及一个叫阿玛尔那 的村子里发现了许多记有楔形文字的泥版,这一意外的发现不仅有助于对埃及历史的理解,而且打通了破译赫梯文明的门户。
经学者们研究得知,阿玛尔那村发现的泥版,是公元前14世纪统治埃及的法老埃赫那吞 宫廷的记录,就在这些记录中,有多处提到过哈梯人,即赫梯人。有些奇怪的是,这些泥版的碑文几乎都用“阿卡德语”——一种19世纪西方学者所了解的楔形文字语言写成,而唯独有两块泥版却用一种尚不为世人所知的文字写成,对泥版上的文字,研究者当时尚无法破译。
1893年,一位名叫欧内斯特·强塔的法国人类学家在博阿兹柯伊进行了一系列考古挖掘工作。他发现了两块泥版,上面刻的楔形文字跟阿玛尔那发现的那两块泥版上无法破译的楔形文字相同。他的这一非凡的发现,以无言的事实将古埃及文明与在博阿兹柯伊修建城堡的那个文明联系起来了。于是科学工作者们开始提出有关赫梯人的理论,特别是当新破译出的公元前15世纪至公元前12世纪埃及的文献中提到了这个神秘的民族之后,有关赫梯人的理论研究如雨后春笋般地在西方学界发展起来了。
到了1905年,在博阿兹柯伊发现的泥版中的一块被送到一个名叫雨果·温克勒 的学者那里,这是一位在德国柏林大学专门从事巴比伦和亚述楔形文字研究的专家。温克勒决心要解开这无人知晓的文字的秘密,他猜想这可能就是赫梯人的文字。他得到了塞尔多尔·马克利蒂——一位供职于君士坦丁堡奥斯曼博物馆的土耳其官员的帮助,于1906年开始了在博阿兹柯伊的考古挖掘工作。
1906年8月20日这一天,温克勒终于找到了答案,一位挖掘者交给他一块刻有巴比伦楔形文字的泥版。温克勒在事后记录道:“一眼望去,我就知道与其相比,我以前的任何工作或经历都变得毫无价值了。”那位挖掘工人交给温克勒的泥版是后来所有考古工作者都熟悉的一篇重要文献的一个副本,即埃及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和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于公元前1270年签署的一项和平条约。该条约的另一个副本用埃及象形文字刻画在埃及卡纳克的一个神庙的墙上。按当时的制度,这等重要的文件一般保存在国家官方的档案馆里,这就意味着博阿兹柯伊肯定就是人们长期寻找的赫梯人的首都。温克勒,以及在他之前的舍斯的假设理论被证实了,赫梯人那扑朔迷离的神秘的历史最终被确定下来——他们创造的文明,就在土耳其这块土地上。
直到1912年温克勒逝世之前,他和另一位学者马克利蒂一直在博阿兹柯伊废墟遗址上挖掘泥版。他一共发现了一万多块泥版或它们的碎片,然而他却没能如愿地破译赫梯人的文字。破译赫梯人文字这一荣耀最终归属于一位叫贝德里奇·赫里兹尼的捷克学者,他于1915年宣称在这方面取得了突破。赫里兹尼认识到赫梯语不是中东语言的一个分支,而是与起源于欧洲和印度的印欧语系相关联。在他的研究基础上,到了20世纪40年代中期,学者们对赫梯人文字的所有形式都有了相当的了解和把握。
经过几个世纪的探索与研究,考古学家们了解到土耳其丰富而复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波斯人、希腊人和罗马人之前的几千年。安纳托利亚高地上的废墟遗址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古老的文明之一,它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000年甚至更早。在这一漫长的岁月里,文明不断地兴起,又不断地颓败。公元前1950年左右,博阿兹柯伊废墟遗址上就已经矗立起城堡和定居点了。
与最初的哈梯人不同,赫梯人喜爱征战,他们很快将自己的王国扩展到了安纳托利亚中部的大部分地区,现代考古学家在那里发现了他们留下的大量废墟遗址。赫梯人的军事扩张冒险远不止于这一地区,公元前16世纪初期,一个赫梯国王先征服了安纳托利亚以南的叙利亚,后又带领军队南下500英里,征服了巴比伦在美索不达米亚的首府。
赫梯帝国时代的疆域
一扇通往哈图沙山顶城堡的门,赫梯王宫位于该城堡中。
在以后的几个世纪中,赫梯人与埃及人之间不断地打打和和,他们之间不时有战争发生,但王室也有通婚。公元前1246年,国王哈图西里三世把自己的一个女儿嫁给埃及的拉美西斯法老。后来发现于埃及卡纳克庙宇墙上的一幅雕刻就描绘了当时埃及法老与赫梯公主的结合。
赫梯文明繁荣了五个多世纪,但到了公元前1200年,灾难降临了。科学家们已找到了证据,证明大约在不长的几年时间内,哈图沙和其他许多赫梯城市被夷为平地。尽管初看上去赫梯王朝的覆灭来得迅猛而突然,但致使它遭此灭亡的各种条件因素却已孕育了好几十年。诸如长达一个世纪、影响了整个中东地区的干旱,大多数的庄稼歉收,严重地削弱了赫梯王国的实力。学者们推断,由于长时期的旱灾给整个地区带来了不安和骚动,人民开始迁徙,寻找好一些的生活环境。于是,臣民的不稳定,再加上北部迁徙而来的掳掠性游牧部落和西部入侵民族的合力,把赫梯王国推向了覆灭的深渊。
到了公元前1150年,赫梯王国已经不复存在。那些在城市毁灭时幸存的赫梯人四散奔逃,许多年后最终为别的民族所同化。然而赫梯文化在历史上却留下了自己光辉的一页,在赫梯王国覆灭两百年以后,在安纳托利亚东部和叙利亚北部又崛起一系列小的王国。考古学家们相信这些王国的居民不会是赫梯人的后裔,但是他们却选择了赫梯人的语言,承袭了赫梯人的一些宗教和风俗习惯。学者们把他们称为新赫梯人。
在叙利亚,新赫梯人建立起了城邦,并持续到公元前8世纪左右。正是这些叙利亚新赫梯人雕刻了后来威廉·莱特在哈马城找到的石头;而《圣经》里提到的也正是这些新赫梯人。哈马石头和《圣经》上得到的零散信息仅是第一手线索中的一部分,也正是这些线索帮助现代学者逐步解开了赫梯文明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