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耶夫人半道上生下了一个连蹦带跳、指天戳地的男娃后,顾不得再回娘家,随从的宫女侍臣急忙把夫人和刚出生的小圣人抬上车,向王宫急转而去。
侍臣把太子降生的喜讯禀报给净饭王,并说出了那太子降生后指天戳地、大声呼喊的所作所为。净饭王听后大骇不已,急令群臣将刚从南边一个邻国来的大星相家阿私陀请来为太子占卜星相。
阿私陀来到王宫领取了旨意,一位宫女把太子抱来,放在殿前的龙座上。
号称大仙人的著名星相家阿私陀望着太子,急忙将散落在额前的白色长发向后捋了几把,又极度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整个大殿沉闷无声,所有的人都紧紧地盯着这位大仙人。
只见这位星相家突然老泪纵横,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站在两边准备祝贺的宫女侍从傻了,满朝文武重臣懵了,净饭王脸色铁青,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道:“阿私陀!在这举国欢庆的大喜日子里,你竟然当众出丑,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想咒我太子不成……”
阿私陀听到这里,知道自己失态,心中打了个寒噤,“扑通”一声跪倒在净饭王的面前,连忙叩头谢罪:“大王息怒,请饶恕老夫的失态吧!”阿私陀嘴唇颤抖,泣不成声。“不瞒大王说,这位太子的相貌太奇特了,太伟大了……如果将来继承王位,不但善理朝政,使国家繁荣富强,而且会用他的大智大勇统一整个世界。”
净饭王听着阿私陀的话,半信半疑,脸上的怒色有些消融,但仍余气未消:“既然如此,何必痛哭?!”
阿私陀抬头抹了一把垂于前额的花白头发,停住哭声,辩解道:“以臣愚见,从相法上看,如果太子要是出家修行,将来会成为全人类的救星,成为万世不朽的圣者。可惜……”
阿私陀讲到这里,哭声又起,呜咽不止,极为悲怆遗憾地说:“可惜愚臣年迈将休,怕是看不到太子成功的那一天了……”
阿私陀说着,老泪横流,伏地不起。
净饭王终于明白了这位大仙人嚎哭不止的缘故,不禁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仙人何必为此忧伤,我看你会活到太子成功那一天的。到那时,一定请你参加太子的庆功宴。”
净饭王情绪激昂,心潮起伏涌动,他的脸上荡漾着幸福惬意的微笑,对阿私陀说:“大仙人,再烦您费心,为太子取一个名字吧!”
阿私陀再次跪拜,用沙哑的嗓音回答道:“能为太子取名字,乃愚臣的造化,三生有幸啊……我看就叫悉达多吧。这个名字的含义是成就一切,和太子本来要成就的功业正好吻合,不知国王陛下以为如何?”
净饭王看看满朝文武,众臣一齐跪倒,连声呼喊:“恭贺国王陛下。”
“好,就叫悉达多!”净饭王一锤定音,命宫女侍从摆宴庆贺。
这时旭日东升,金色的霞光洒遍了整个王宫大殿,大殿内外一片欢腾。
就在这朝野上下一片欢腾祝福之时,摩耶夫人却因野外临产,邪风侵入体内而身体越来越坏,到第七天,便告别了人世。
净饭王喜得太子,又不幸丧妻,一得一失,使他痛苦万分又有些欣慰。为了抚养年幼的太子长大成人,不久,净饭王又选摩耶夫人的妹妹摩诃波阁公主为妃。从此,摩诃波阁公主以母亲的身份和爱心对年幼的王子百般照料。
冬去春来,光阴荏苒。悉达多太子在姨母的精心照料下,已到了大婚的年龄。净饭王和姨母便不失时机地选娶了拘利国国王的耶输陀罗公主与太子成亲。一年后,耶输陀罗公主又为国王生下了一位白白胖胖的皇孙。净饭王惊喜之中,赐皇孙名字为罗睺罗。
悉达多太子在皇宫中住了近二十年,越来越觉得宫中生活呆板沉闷,缺少活泼清新的气息。终于有一天,他禀报国王,要去城外看看美丽的春光,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的禀报得到了国王的恩准。
悉达多太子坐着一辆专为春游用的象车,带着大批随从,走出宫门,来到田野。
太子端坐车中,深深地呼吸着春天的馨香,顿觉心旷神怡。他走下象车,踏着草地,沿着河岸缓缓前行,不禁为满目的人间春色所陶醉。
当他来到一片丛林之中时,突然看到一群喜鹊正在和一群乌鸦争斗。他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许久才明白原来是乌鸦要抢占喜鹊的窝,喜鹊当仁不让,于是双方发生一场厮杀搏斗。交战双方均是皮开肉绽,血滴飞溅,悲鸣不断。悉达多太子看着看着,不觉悲从中来,一股从未有过的阴影笼罩在他的脑际。他不明白,本来是喜鹊搭起的窝,你乌鸦为什么去抢占?难道飞禽走兽也像人类一样,相互争斗、相互杀戮吗?这样的争斗厮杀何时才能根绝?
悉达多太子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拾起一块石头掷向树梢,惊飞了交战的喜鹊和乌鸦,然后登上象车,向宫中走去。
碧绿的丛林被甩在了身后,象车在春天的大路上滚滚向前。太子望着无垠的乡野田畴,心情轻松舒展了许多。
象车在疾进。突然,路边的沟中爬出来一个人,疾进的象车险些将他撞倒。赶象的御手急忙召大象向旁侧转进,象车连同车上的太子差一点被倾于沟中。
象车停下,前方的人也早已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御手以及随行的侍从,纷纷从车上下来,高大粗壮的御手气势汹汹地要向站立的人问罪,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只待抽向对方。
悉达多太子走向前来,将御手隔在一边,细细地打量起这位呆立不动的人。
只见此人头发、胡子白如飞雪,面如黄蜡,满脸纵横交错的褶皱,全身上下骨瘦如柴,躬腰驼背,手里拄着一根木棍,情形极为可怜。太子上前扶住老人,亲切地问道:
“老先生,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老先生似乎醒悟过来,望着太子那温和谦恭的面容,吃力地摇摇头:“我也不知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
太子颇感奇怪,赶忙补充道:“我是问您家在何处,如果您要回家,我用车送您。”
老人摇摇头说道:“我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就不要劳您大驾了。”老人的嘴一张一合,说话十分吃力。太子看到,老先生的牙已全部脱光,张开的嘴如同一个阴森森的黑洞,令人倍感岁月的沧桑、人生的短暂、命运的残酷。
一丝悲苦袭上悉达多的心头,他望着这位饱经沧桑的老人,再一次问道:“老先生,你有儿女吗?”
老人面带怒色,回答道:“儿女?有。可有儿有女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嫌我老了,不能为他们做事了,就盼我早些死去,还把我赶出了家门……”
老先生说着,热泪浸湿了眼眶,花白的头发在春风中瑟瑟抖动。
“那我把您带回宫中,为您养老送终吧。”太子沉思了一会儿说。
老人止住了眼中的泪水,摇摇头,嘴唇嚅动了几下,苦笑着说:“我十分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可我不能随你进宫。你可以给我饭吃,给我衣穿,可你无法让我的头发变黑,让我的聋耳听到声音,让我掉光的牙齿再生出来,我需要的是生命青春的再来。如果你能让我青春再复,我就随你进宫,如果不能让我恢复青春,那我随你进宫又有何益?”
面对老人那富有哲理的问话,太子无言以对。
老人失望地看了太子一眼,又躬身向他深施一礼,然后拄着拐杖,踉跄而去。
太子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直到老人消失在丛林树木之中。
太子重新坐上象车,令御手驱车回宫。车过浮桥,进入城中,巍峨灿烂的皇宫就在眼前。悉达多太子似乎没有发现眼前气势磅礴的皇宫大殿,他仍在想着刚才的一切。
突然,象车又停了下来。随着车身急剧的荡动,太子回过神来。“出了什么事?”他问道。
一位侍卫官跑上来禀报:“前边有一位麻风病人躺在大街中心乞讨,不肯让路,我已吩咐侍卫把他拖开。太子稍候,待病人移开,即可起驾。”
太子游南门见病人。明代壁画·山西崇善寺
“是这样!?”太子沉思片刻,起身下车,对侍卫官说道:“先不要动他,待我过去看看。”
太子来到麻风病人跟前,身子不觉一抖,差点呕吐起来。
只见一位40多岁的男子躺在路中间,全身衣服破烂不堪,头发已经脱光,满脸脓疮,鼻骨已经烂掉,露着两个污秽恐怖的黑洞,两只眼睛向外浸淌着殷红的血水,看上去人妖不分、鬼魔难辨。那早已烂掉的双脚和双手,使他无力行走,只有滚爬在地,辗转行乞。
“老爷、太太们,可怜可怜我,给点吃的吧……”麻风病人全身痉挛着,用溃烂的手腕晃动着面前的一个破瓢,不时地向过往行人发出乞求的喊叫。
悉达多太子望着望着,不觉泪水溢出眼眶,他走向前去想说些什么,身边的侍卫官急忙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神情紧张地劝道:“请太子殿下留步,不要靠近病人,一旦被他传染,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愣了下神,尔后推开侍卫官,大步来到麻风病人面前,躬身温和地说:“我很同情你的不幸遭遇,不过我没有带钱,只是身上这件衣服还能够换得钱来,你将它卖掉,换些钱治病吧。”太子说着,就要脱身上那件缀满珠宝的衣衫。
麻风病人吃力地坐起来,伸出一只溃烂流脓的胳膊阻止了太子的行动。他用含混不清的浓重声音说道:“虽说您的宝衣价值万金,可仍然不能使我的病治好,我这种病是人间无法医治的。尊贵的太子,我需要的是健康的身体,而不是珠宝。请问,您能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吗?”
太子摇摇头,表示对这种麻风病人的病情无能为力。然后长叹一口气,转身回到车中,命令驱车回宫。
车轮滚滚,旗幡舞动,太子的车队回到了皇宫。但此时车中的悉达多看到的不再是流光溢彩、雕梁画栋的灿灿宫殿,他的脑海里反复叠现着那个白发苍苍、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倒在路中、全身溃烂的麻风病人。他的耳际只充斥着一种声音,那就是:“给我青春!”“给我健康!”
悉达多回到宫中,几天来一直闷闷不乐。当净饭王得知太子不乐,是因为在出游中遇到了一位老人和一位病人时,便下令召见全国各地的千村长来宫进见。
各地的千村长接到诏令,策马飞奔,日夜兼程,来到皇城王宫叩见国王。
净饭王向他们颁布了太子将再次出游的诏书,严令凡太子所到之处,沿途百姓一律回避。在太子驻足游玩之地,千村长要亲自主持准备一些欢乐的场面迎接太子,避免让太子看到不愉快的事。如有违犯,拿头谢罪。
诸位千村长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轻视,慌忙谢恩叩拜,各回原处加紧布防。
在国王的命令下,太子又一次出游各地。
此次出游,果然与上次不同,太子车队所到之处,布满了鲜花、美女和欢呼的百姓。太子心中畅快了许多,精神为之大振。
这天,正当太子兴高采烈地向欢呼的人群挥手示意,表示自己与民同乐之时,前面的车队突然停了下来,人群一阵骚乱。
“何故停车?”太子问道。
一个侍卫官上前回禀道:“前边有一队送葬的人从这里经过,因怕惊动太子,所以我们的车队就停了下来。”
悉达多点了点头,从车上走下来,直奔骚乱的人群。
只见几个男人抬着一口黑漆棺木,一群女人和几个孩子跟在后边,嚎哭不止。十几个卫士跑过来,手执长剑,准备大开杀戒。几个抬棺的男人自知闯了大祸,扔掉棺木,拉起女人孩子四散奔逃。
太子命人召回了追杀的卫士,然后驱车回宫。
当他步入大殿准备禀报父王时,一个侍卫官急匆匆地跑了上来,大声禀报:“国王陛下,那个失职的千村长已自杀,并派人把他的头送来,以谢其罪。”
悉达多看着侍卫官手中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不由得“啊”地一声,晕倒在地……
当悉达多醒来时,已躺在自己的床上,美丽的公主正泪眼婆娑地望着他那痛苦的脸。
大殿中的净饭王对太子两次出游遇到的事更是十分不快。他除了训斥左右侍卫官,又想出一个新的招数,命令王宫的禁卫军,对太子宫加强警卫,没有国王的命令,严禁太子外出。同时,他又和谋臣商量,下令在全国选拔五百名能歌善舞的美女放入太子宫,并秘诏美女,谁要是能让太子忘记忧愁,添些欢乐,即有重赏。谁要是被太子喜欢临幸,身怀有孕,就晋升为妃……
遗憾的是,净饭王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招数,不但没使太子感到欢乐,反而更增添了他的烦恼和忧愁。在他的脑海里,跳跃闪动着的是争夺厮杀的禽兽,是白发苍苍、无家可归、叫喊着还他青春的老人,是滚爬于地、全身溃烂的麻风病人,是那口黑漆涂就的棺材,是嚎哭不止的一群男女老幼,是无尽的苦难,无尽的生老病死,无尽的恶性循环。就连他的父王、他的爱妃爱子,包括他自己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这种结局。还有那五百名美貌绝伦的女人,自从她们出生那天起,生老病死的命运就跟在身后紧紧地缠住她们的灵魂和肉体。她们由小变大,由大变老,由老得病,由病而亡。最后,她们只不过是七窍流脓的死尸、几堆磷火点点的白骨而已——这就是她们也是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太子内心的痛苦已达到极点。在这痛苦的煎熬中,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走出深宫,去寻求一条摆脱人类苦难的大道。他要出家修行,为苍生,也为自己。
主意已定,悉达多选定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地骑上一匹快马,疾速向宫外奔去。
这是公元前536年,悉达多时年29岁。
从此,悉达多失去了迦毗罗国王宫,迦毗罗国王宫失去了太子。
悉达多来到苦行林后,便舍弃了宝马和华贵的衣衫,遍访各处进入林中苦炼修行之人。当他几乎访遍了利用止语、倒悬、火焚、烧臂、断食等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苦行者后,感到十分失望,这些苦行者没有一个能回答他提出的彻底解脱人生痛苦的问题。于是,他放弃了这种参学生活,独自一人来到伽耶山附近的苦行林中,开始了新的苦行生涯。
悉达多身穿破衣烂衫,每天只吃一顿粗饭,并跟其他修行者一样,对自己的肉体实施种种苦刑,以寻求渡越“生死大海”的真谛。他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
时间像悉达多修行处的尼连禅河水一样悠悠而逝。一晃六个年头过去了。太子的修行毫无结果,只是他越来越感到,人们所以有烦恼,最根本的症结是心地的不净。而要清除人们心灵中的污垢,只靠年复一年地折磨自身的肉体和精神是达不到所追求的那个至高无上的目标的。
饥饿的佛陀。雕塑,泰国
经过痛苦、严肃的反思,悉达多决定放弃这种毫无希望得道的苦行生活。他站起身,向不远处的尼连禅河走去。
滚滚奔流的尼连禅河水,清澈碧绿,凉爽宜人。悉达多脱去身上的破衣烂衫,进入河中。他撩拨着水花,将覆盖在身上的污垢慢慢洗掉,又在水中漂浮了许久,才缓缓走上岸来。
当他在柔软的沙滩上刚走出几步后,突然袭来的一阵头晕目眩,使他倒了下去,昏迷不醒。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个名叫难陀波罗的美丽少女,头顶一罐新鲜的牛奶,从河边经过。她发现了昏迷中的悉达多,并以一种慈悲救世的心情,将牛奶喂进悉达多的嘴里。
太子喝了少女喂送的牛奶,慢慢苏醒过来,感到周身充满了力量。他站起来,冲少女深施一礼,感谢之后,便独自一人渡过尼连禅河,向高耸秀丽的伽耶山走去。
伽耶山位于古印度波罗奈斯国的西北部,神奇的大自然赋予了这里绝美的风光,山上山下万木竞秀,秀草飘动,鲜花盛开。在这花香草露、树影婆娑中,一道道溪流潺潺从其间流过,在长藤密林中迂回缠绕,清脆悦耳,而那洁白如絮、升腾不止、缥缈不定的缕缕烟雾,更映托出山体林海的空灵与神秘,清新与虚无……悉达多心旷神怡。
当他来到伽耶山的半山腰时,一棵枝粗叶茂的菩提树,使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走上前来,双手抱住树干,眼望遮天蔽日、纵横交错、硕大无比的树冠,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温情与亲近之感,这股温情使他再也不想离开,他要在这棵树的庇护下重新开始修行生涯。
当悉达多刚要在树下一块圆石上坐下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童的声音:“喂,修行的先生,你知道眼前是块什么石吗?”
太子望着从树丛中闪出的身背柴草的男童,又看看身边那块光洁如玉的石头,摇了摇头。
“这是金刚石,先生要在这里修行,我愿意把身上的柴草铺在石头上,给你当垫子。”男童说着,将柴草放在金刚石上。
悉达多道着谢,又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草?”
男童笑了笑说:“这叫吉祥草,要修行,就得坐在这种草做成的垫子上,只有这样才成正果。”
悉达多再次谢过男童,端坐在金刚石和吉祥草上,在菩提树的呵护下结跏趺坐 ,心中默发大愿:“我悉达多不悟到无上正觉 ,不离此坐,宁可就地而死……”
这个极具悲壮意味的誓愿一经发出,他便闭目静思,开始了那伟大觉醒的最后一瞬。
太子静静地坐在菩提树下,整个心灵渐渐进入一种不散不乱、无欲无物、纯洁忘我的境界。太阳落山了,月亮悄悄升了起来,斑驳明亮的银光从树叶的缝隙里射下来,洒在这位修行者的身上,点点露珠从树叶上慢慢滑下,轻轻落到这位伟大先哲那光洁的头顶。伽耶山中,菩提树下,圣者的心灵渐渐融入天地宇宙之中,天地阴阳形成了一个法轮 常转、永无休止的整体。
悉达多趺坐到第七天夜里,渐渐领悟出,众生要想解脱这世间生老病死的苦难,唯有修学八正道 和四圣谛 ,才能真正圆融证法,转迷成悟。“众生无一不是置身于汪洋无边的苦海之中,只有修得此道,方能安祇彼岸,免去这无尽无休的生死苦厄……”他想着,并默默地念着。这八正道就是:正见、正思、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和正定。四圣谛是:苦谛、集谛、灭谛、道谛。
如果世间每一位芸芸众生都能身体力行、圆满实践这八正道、四圣谛,人身和社会都将得到净化,三千大千世界将充满无尽的安乐、祥和与幸福……
悉达多顿悟此道,脸上现出会心的微笑。
正在这时,天空忽然现出一道耀天刺目的闪电,接着是一声振聋发聩的炸雷,悉达多顿感四周山崩地裂,地火突爆而出。霎时,整个天地劲风啸啸,烈焰飞腾,雷鸣阵阵。地动山摇中,硕大秀丽的菩提树行将被劲风折断,金刚石在烈焰的灼烤中行将炸裂。
悉达多仍趺坐不动,正念观察,发心默念:“八正道,八正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六道轮回。重庆大足石刻。六道:天道、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和畜牲道。它是佛陀之前的教派和佛教本身都承认的一种生命般若,来世尽量修炼成接近天道的轮回转世,是佛教徒现世行为的精神指南。
在默念中,忽然又是一阵雷鸣,大雨倾泻而下,爆燃的地火霎时变成了死灰,狂奔的劲风收拢了肆虐的脚步,天空立时繁星灿灿,明月皓然,大地一片清新,空气中再度荡漾起鲜花草露的芳香。
悉达多猛一抬头,只见一颗光天耀目的明星忽地从东方升起,横亘夜空——在这一刻,他完成了最后的顿悟。
他微垂眼帘,看见了宇宙星辰的运转、万代人世的转回、生生灭灭的规律。也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久远的过去,也看到了久远的未来。他知道了无限久远以前的自己,生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做过哪些善事恶事以及生他养他的父母在人间存留的一切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他觉悟到自己及一切众生,从无量阿僧祇劫 以来,轮转在生死界中有长,有时做人父母,有时做人儿女,有时做人师长,有时做人子弟,有时做人主子,有人做人奴婢,彼此相属相生相死相连,这是一个无法分割的整体和亲缘。但是,被一世风尘所迷惑的众生却不知道别人曾做过自己的父母姐妹、亲属朋友,终日为名利所缚,为欲望所困,丝毫不再去顾及眷念往昔的亲情——他要怀着同体 的大慈大悲,拯救世界上那些被各种烦恼所缠绕、所迷惑、所颠倒的芸芸众生,他要以至高无上的法轮,普度众生走出人间苦海、命运劫难。
发现了宇宙真理、人生真谛的悉达多激动万分,脸上涌起阵阵潮红,双目光亮,神态安逸,威严又慈祥。他决定起坐造法,到三千大千世界去传法送经,普度众生——他缓缓站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他成佛了。一个万世不休的大智大觉大慧大圣者诞生了!
他与宇宙一体,与天地合流了!
曙色的长空中,回响起震撼万物、横贯天地的轰鸣:
“佛陀 ,佛陀。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佛陀,佛陀,天……下……归……佛……”
——这是公元前530年12月8日,佛祖释迦牟尼时年35岁。
由太子而沙门,由沙门而释迦牟尼,由释迦牟尼而佛陀——新生的佛教在古印度伽耶山中菩提树下诞生了。
当昔日的太子、今日的佛陀从伽耶山走下来后,便在古老的印度以及广大的恒河流域,开始广招弟子,传经布道,弘扬佛法,普度众生。他以佛陀的圣名,向天地人间发出了庄严肃穆、惊心动魄的宣言:
“我——佛陀,从黑暗痴愚中求大知大觉者。今生大慈大悲心,证得五眼六通 ,已经看到轮回流转的相是生,无明的迷惑是生的根源。众生如果想要不死,惟有不生,惟有断绝无明。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人灭,六人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皆尽灭。诸垢既净,自身清净而无碍的光明普照,那就是真实的悟界,才能获得不生不死不灭的解脱自在……”
佛祖的声音在田野中回响,在苍穹中飘荡。他的法音,如一股涓涓细流,滋润着人世间芸芸众生的心田,使他们逐渐走向大彻大觉、向善向佛的神圣领地。
古代印度克拉久霍石窟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