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给学生讲起我童年的音乐课,因为小学五年级前就只有那么几次唱歌的机会,当然记忆犹新。“忆苦思甜”的目的是让学生珍惜现在的美好时光,同时感觉到肩上将承担的重任。
20世纪70年代的桂北农村小学没有专职音乐教师,就是在现在也少得可怜。记得一次我们是作为“客座学生”在村小上音乐课,搬着板凳到另一个班的教室里由该班语文老师教唱《打靶归来》,老师教得很起劲,我们学得也很带劲。“35 63|5-|65 31|2-|”是我平生第一次唱的简谱,这句表现解放军打靶归来放声高歌的“mi sol la mi sol……”,我们唱得特别响亮,教室的瓦片仿佛随时都会被我们的声浪掀起来!放学后,大部分同学的嗓子都唱哑了,回到家里父母问起,我们用沙哑的声音兴奋地回答:“今天我们上音乐课了!”
我的小学几乎是在“流动”的状态下读完的。小学二年级春季学期我被寄读到湘江边的姨妈家,学校是复式班,两个年级一个教室,一个年级上课时另一个年级做作业。老师很辛苦,现在想来那时还是民办教师的乡村教师包办所有课程,真是太伟大了。在那里,我们三四个班挤在一起第一次学习了国歌,是1978年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的集体填词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版本,“前进,各民族英雄的人民……”。我记得当时还学习了《刘三姐》里的《采茶歌》,只有7岁的我唱得很投入、很开心,好像还得到了父母的表扬。
四年级的春季学期我又被寄读到了外婆家。学校教学点是分散的,在远离村落的果树山上,孤零零一座房子里只有一个班,从家到学校要走一个多小时。孩子们每天早出晚归,自带食物作为午餐,午间可以漫山遍野地疯跑,摘桑果、捉泥鳅、玩泥巴、种西瓜、下塘游泳或是摸贝壳等。那个学期我们上了一次音乐课,一位翻山越岭从学校本部来的年轻女教师,教了我们一首《我骑着马儿过草原》。当时是春天,美丽的春光与动人的蒙古族风格的旋律成为我童年美好的回忆。现在想来,那位张老师“拿着歌本走山冈”来教我们真是体现了一种奉献精神,体现了乡村教师的崇高。前不久我读到音乐报刊上一篇有关农村音乐教育的文章,作者建议“养不起”专职音乐教师的学校可以几个学校合起来“养”一个,实行“走教”制。我想,如果在交通、生活等方面给予音乐老师一定的支持,这未免不是专人专用、改善农村及山区音乐教育的一个办法。
五年级时我回到本村学校,第一次学习《国际歌》,是周老师在政治课上教的,当时不知“英特纳雄耐尔”为何物,但“共产主义一定要实现”已播种在我幼小的心田。那时学校好像已经安排了音乐课,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教师每隔一两周会教我们唱当时流行的电影歌曲等,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后来听说这位蒋老师参加高考上大学去了。一次,斜对面的初一班英语老师教唱字母歌,“ABCD……”把我们都吸引了过去。大家把几个大窗户围得水泄不通,新奇之一是头一次听到外语歌,新奇之二是教歌的是男老师!“男老师教外语歌”像新闻一样在村里传开,被议论了好一阵。后来我到乡里的中学读初中,敬业的陈老师一人兼任音乐、美术老师,他也是一位男老师,但这已不足为奇。我们在初中受到了较好的艺术教育。
八年前,我成了真正的男音乐教师,由于“心有余悸”,回到老家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现在好了,老乡们知道我在教音乐还有些羡慕,问道:“听说唱歌很‘得钱’?”我笑答:“那是歌星的事。”
短文写于2001年,我刚从广西三江侗族自治县支教回来,对农村及少数民族地区的基础音乐教育倍加关注,经常回忆自己小时候在农村接受的音乐教育,与新世纪的教育状况比较,不由发出一些感慨。10多年过去了,教育部体育卫生与艺术教育司在2013年工作要点中讲到,“针对农村和边远地区艺术教师紧缺的问题,加强区域内艺术教育统筹力度,鼓励艺术教师走教,聘请社会人士到学校兼职”。中国艺术教育,任重而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