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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故而“吃惊”
——“学校艺术教育研究丛书”读后感

近日读上海教育出版社“学校艺术教育研究丛书”中伍雍谊主编的《中国近现代学校音乐教育》(1840—1949) 和俞玉滋、张援编的《中国近现代学校音乐教育文选》(1840—1949) ,学习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几位一线教师的文章,吃了“二惊”!“一惊”是文中指出的当年音乐教育的许多弊端,今天仍然存在,尤其在广大农村及音乐教育不发达的地区;另“一惊”是当年音乐教学中已出现的许多好方法,今天仍未成燎原之势。但愿温故而“吃惊”,能促进“温故而知新”。

一、“认为唱歌就是音乐”

浙江东阳巍山小学音乐教师李福臻在《浙江东阳小学音乐教育的情况》(《音乐教育》1937年第12期)一文中提到,东阳虽然是一个教育发达的县,但也犯了许多通病,其中之一便是“认为唱歌就是音乐”。“大多数的音乐教师还是专门教学生唱歌,除了唱歌以外,再没有其他工作。”他还指出了当时教学法的不良之处,“教学的方法,只是一味地教儿童唱歌,什么教学法都谈不到。教学时的态度不是过于严肃,便是过于戏谑,唱法也都不适宜”;还有教材的选取不当,“许多音乐教师们,因为不知进修,所以也不会买几本合适的音乐书”。四川省达县中学音乐教师王抒情说:“一般学生家长的眼中,认为作音乐的便是歌儿舞女。……有些人以为音乐就是歌舞,……在大多数学生眼中,以为音乐就是唱歌。”

2003年9月18日,《中国青年报》记者张文凌针对丽江市某县的音乐教育发表《孩子,音乐课不只是学唱歌》,采访了参加过国家级骨干教师培训的云南省音乐教师肖期武,但采访他高中一年级的学生时,却令肖老师哭笑不得,学生说:“从小学到中学,我们一直这样上音乐课(老师教一句、学生学一句的唱歌课)。”此现象目前在我国许多地区还很普遍,在大部分学生、家长、其他课教师乃至社会大众看来,音乐就是唱歌。

二、家长、学校、社会的不重视

李福臻老师还说:“在东阳,毋庸讳言的,竟有许多初级小学绝对不设音乐课,考其原因,不外乎一则教师本身不会唱歌,二则儿童的家长们不欢喜,所以就马马虎虎地过去了。”浙江嘉兴中学附小的音乐教师倪筱在其《四年来的小学音乐教育》(《音乐教育》1937年第12期)一文中讲道:“对于音乐教育,是可以说没有人来注意的,随你怎样地摆布好了,因为社会上的人们对音乐都有这样的认识:‘这是白相相的,又没有什么道理’。”当时通过电影,对儿童影响最大的是一些不健康的黄色歌曲,老师不让唱,学生反问:“为什么无线电可以播唱?”

今天,对于某些媒体给青少年造成的负面影响,有关部门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每年花巨资搞各种大型歌舞晚会,各唱片公司竞相包装歌星、推专辑、打排行榜,却很少为青少年着想,诸如“爱个够”、“亲个够”等对于儿童来说的“淡黄色歌曲”,身着“糖衣”混入流行歌曲和通俗歌曲在各大媒体播放,直入中小学生的音乐生活及音乐课堂,某些音乐教师在教材不够用的情形下,也教唱或让学生欣赏少儿不宜的“时尚歌曲”。2001年出台的《音乐课程标准(实验稿)》 提到:“应重视家庭和社会音乐环境对学生音乐爱好、审美情趣的影响,并予以积极的引导。”这应当引起所有音乐教育者的重视。

四川渠县县立泮林小学音乐教师廖正斌在《川北一角的音乐教育及其他》(写于1937年 6月22日)一文中说,“音乐,在这地方没有什么力量”。“先莫说学生,即便在教师中,谁也没曾把它看上眼,好像‘教音乐’比起‘教国算史地……’意义上要低个味儿。”“说得好一点,学校也不过是用这科来刷光门面。比如办个游艺会,使人们觉得这学校办得有声有色。然而会期一过,音乐的兴趣就几乎没有了。”这种“情景”,今天在一些中小学也是可以见到的,学校只注重文艺演出和比赛的成绩,音乐课有老师教歌就行了。

蚌埠乡村师范学校音乐教员俞绂棠在《一个乡村师范的音乐教学》(《音乐教育》1937年第12期)中谈到的学校“没有音乐教室,没有钢琴,没有五线谱板……”这种“三无”状况,今天在师范学校已消失,但在广大农村及少数民族地区的中小学仍然存在。不说钢琴,就连脚踏风琴、电子琴也少有,音乐教室是“腾不出来”的,音乐教师常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因为音乐课的“吵闹”,还经常要“让着些”其他课。

三、“音乐科没有不及格的”

湖南衡阳地区中学音乐教师刘已明在《中学音乐教学经验谈》(写于1937年7月26日)中谈到,学生喊出口号“音乐科没有不及格的”。“而学校方面,到了初中第三学年就把音乐课取消了”,“所待过的中学不下十余个,但是其中遵照部颁的音乐课程标准实施的,不过一两所学校”,“练耳,这练习是许多教师们所忽略的,……我教学时,颇注意到这练习,并且确实看到收效甚大。在学生方面,于上课时间授以十分钟的练耳,他们是很感兴趣的”。另一文《湖南中等学校音乐教育一般情况》中说:“有物理教员兼教音乐的,有英文教员兼教音乐的,形形色色都有。”而“不少的专门人才在闲着,可是办学者并不注重这些人才,他们的心里以为专门人才也不过是教学生唱唱歌开开心,难道还有别的好处?”

刘老师所讲的现象,今天仍比比皆是:音乐科没有正式考试,甚至不考试,学期结束时老师给一个成绩;初三的音乐课自然给中考“让路”;《音乐课程标准(实验稿)》虽然已颁布了,但有的中小学老师乃至师范院校的老师却“不懂得”、“不感兴趣”;必要的、有趣的练耳可以让音乐课事半功倍,但老师常常练歌不练耳;县乡的兼职教师比例大,专业教师反倒靠边站,因为学校领导宁愿要兼职教师也不想专门“养”一个专职教师,有专业教师来也安排其上“主课”,兼职上音乐课而已。

四、音乐教育与教育音乐

20世纪30年代已有许多好的音乐教学方法,国外甚至出现了我国80年代才流传的先进教育体系中的方法,有的还体现了如今《音乐课程标准(实验稿)》中的一些理念,但这些方法在70年后居然还没有在我国音乐教育中燎原!问题何在?其他学科的教师兼任音乐教师可能没有系统学习过音乐教学法,而音乐师范生除了学习过普通心理学、教育学,还学习了音乐教学法并且见习、实习过,但由于学生普遍“重技轻教”,不重视教学法的学习与运用而导致“教学无法”。“他们学习‘音乐’,也学习‘教育’,然而却没有学习过‘音乐教育’,更没有学习过‘教育音乐’。”(余一庵《音乐教育与教育音乐》,选自《音乐与教育》1947年第12期)“他们都坦白地承认是为了学‘音乐’而来的,不是为了学‘音乐教育’而来的。”“‘教育’课程反正没有发生过任何效用”,“‘音乐教学法’一类的课程已经形同虚设”。这些“惊人之语”用在今天的音乐教育专业学生的身上虽然有些过分,但依然有警醒作用,音乐教育人员要好好学习与反思。

江苏省镇江第一中心小学教师赵鸿章在1936年冬任教时,学生受到前任教师教流行歌曲(不健康的黄色歌曲)的影响,他的第一天教学因此而宣告失败。后来他发现学生爱听故事,“我就改变方针,索性大讲起故事来,讲许多音乐家的故事,名曲的故事,每次都暗暗指摘他们从前音乐观念的错误”,“渐渐地,他们对音乐有了新的趣味,……许多小朋友,带了许多小鼓小锣来敲,……有时把歌曲配着节奏乐器,有的人唱,有的人敲,歌唱的时候,和他讨论姿势、发音,唱的高低、强弱、快慢,分班唱的时候,并请一班的小朋友,指出另一班的小朋友的错误”。我们看到,奥尔夫教学法中打击乐器的运用,新课标“以兴趣爱好为动力”、师生互动、学生互评和讨论式、分组式教学的理念及方法,在70年前已经有体现。

“关于教学乐理,如果单教,儿童常易感到枯燥,所以每次教新歌的时候,都加入一点点的乐理,儿童为了学习新歌,无形中便把乐理学会了。并时常在新歌曲教授中,注意对乐理的复习。”当今,中小学艺术教育中存在“普通教育不普通”、专业化、非艺术化的现象,教师“严格”按照教材编写的顺序来上课,不注意整合、重组课本内容,将乐理与唱歌、器乐、欣赏等脱离开来,像专业教育一样灌输给学生,如同把大颗的“药丸”硬塞给学生吃而不会将其制成“冲剂”或磨成粉末溶解在“糖水”——审美教育的过程中让学生“服用”。乐理、练耳等“双基”内容是教学运行的“车轮”或“润滑剂”,当前一些教师误解新课标的“减负”而走极端,拆掉“车轮”使教学难以行走,有的是将“双基”专业化,使学生惧怕音乐课。正确的方法应当是针对基础教育使“双基”普通化、趣味化、实用化、审美化和艺术化。

福建省小学音乐教师陈乔德在20世纪30年代记述:“我开始发现一切难的音程或乐句必须寄存在有趣味的歌曲内来练习,一举两得。”“在入教室与下课前特地使他们排队,然后弹进行曲让他们按拍子出入教室,行礼坐下时,弹两个三和弦来代替喊口令,这样可以显得整齐而有趣。唱得疲倦了,又开始纷乱了,我就马上讲些音乐家的故事。”这些方法,如听音乐出入教室,用歌声和“音乐语言”问好、代替口令等,在现在城市学校和公开课、比赛课里已经很常见,但在县乡的音乐课中仍是少见,音乐课如同其他课一样,没有突出自身特点,用接唱、击拍等“音乐语言”来组织课堂、维持秩序、表扬鼓励等方法没有得到推广。“有一回,教学《马赛曲》时,我事先把音乐教育内关于该曲作者第一次演唱的图像放大起来。讲到‘法国革命’与《马赛曲》的关系时,就把图画张开,让他们结合音乐欣赏。从他们那些天真烂漫、纯洁无邪的小脸孔上可以看出,他们都深深地被感动。”这里体现了新课标“提倡学科综合”的理念。郭声健老师在《艺术教育论》 中提出,当今“中小学艺术教育应加强艺术欣赏”,一些音乐课不说欣赏相关的姊妹艺术如美术作品,就是音乐课本应有的欣赏内容也少有或没有。

王抒情老师在记述他在川东北山区达县教学时讲道:“我认为教音乐,最重要的是先使学生多听,……基本练习当然很重要,但每次时间过长,学生也不高兴。”王老师给学生听的训练有:①课外的欣赏,用私人的留声机放唱片给学生听。②口琴的教学,因为口琴有易购、易学、易携带等优点。③风琴的听奏。这些方法现在仍值得我们借鉴:学校暂时没有完善的设备、资料,音乐教师可拿出自己的来为学生服务;组建最经济、最可行的口琴队、笛子队、合唱队等,以第二课堂“反作用”于第一课堂。关于设备,有的学校确实没有,但有的学校有设备却不用的情况也值得注意。2004年2月9日《中国青年报》有一篇某师范生深入基层写的调查文章《不全是贫困惹的祸》,报道西部贫困地区的一些学校,教学设备不是没有,而是教师们不想用、不会用。

在本文提到的《孩子,音乐课不只是学唱歌》结尾,该作者从有关部门获悉:“我国现有农村中学9.3万所,若每所中小学配备一名音乐教师,以目前全国所有的音乐学院、高等师范、综合大学科系、艺术学院的师资培养能力,尚需70年的努力,才能满足这一要求。”但愿从此到70年后(2070年左右),已没有70年前音乐教育的那些弊端,社会各界已高度重视音乐教育,好的、先进的教学方法早已燎原于中华大地;但愿不用70年时间,中国音乐教育就可跻身于世界音乐教育的先进行列,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中肩负起音乐文化应有的责任。

这是2005年写的“学校艺术教育研究丛书”读后感。2012年春从全国大学生艺术展演中得知,“现阶段,我国艺术和体育教师短缺现象严重,在基础教育和义务教育阶段,教师总体超编150万人的情况下,艺术教师的缺编数高达40%至50%”。详见2012年2月13日浙江在线·教育频道http://edu.zjol.com.cn,《第三届全国大学生艺术展演之大学校长话美育》。 srWMzxOVhBHQ69/rBmgNPB4iMfV3qw0EAPKurkFyWMMJ08GxQurjPibuRfBLLMW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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