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技术与劳动价值论

从18世纪60年代末英国产业革命以来的二百三十多年间，科学技术迅猛发展，从蒸汽机到电动机，再到原子能的利用，人类现已进入以电脑及其软件开发的信息革命时代，生命科学、生物工程、航天技术、纳米技术、超导、激光、新能源、新材料等得到全面发展和突破，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科学技术的发展对经济、政治、军事、文化教育、医疗以及人类的衣食住行和社会的发展都将产生深远的影响。人们不能不关注科学技术的发展对马克思建立起来的劳动价值论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一、科学技术能创造出大量的物质财富，但不能创造出丝毫的价值

当科学技术处于研究实验阶段时，只能是潜在的生产力因素，由于还没有进入物质生产领域，因而谈不上物质财富的生产，更谈不上价值的生产。一旦科学技术的研究取得成果，走出了实验室，在商品经济条件下，进入了物质生产领域，就会生产出大量新的、有特殊技术含量的物质财富并投入市场，带来丰厚的收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只能说，科学技术在劳动与自然界的共同参与下，生产出来的只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不是价值。

这是因为，按照马克思的价值理论，劳动生产力总是指具体的、有用的劳动生产力，因而属于具体劳动范畴，而具体劳动是不创造价值的，“因此，不管生产力发生了什么变化，同一劳动在同样的时间内提供的价值量总是相同的” 。

以鞋的生产为例，原来这个部门每个制鞋工人平均每小时生产2双鞋，每小时新创造的价值为1小时，假定现在普遍采用了新技术，每个制鞋工人每小时平均生产10双鞋，每小时新创造的价值仍为1小时，“生产力的变化本身丝毫也不会影响表现为价值的劳动” 。

马克思所说的“同一劳动”是指社会必要劳动，按上例，如果现在某个制鞋工人每小时生产5双鞋或20双鞋，那么，这一制鞋工人每小时提供的价值量将会是半小时（5双鞋）或2小时（20双鞋）。个别劳动时间虽能决定使用价值量（5双鞋或20双鞋），但不能决定商品的价值量，不能决定每双鞋的价值量，当然也不能决定他生产的全部鞋的价值量。

科学技术虽能转化为生产力的因素，但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因素，它包含在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和劳动各生产要素之中，作为生产资料，不论其有多大的技术含量，它的价值只能通过工人的具体劳动转移到产品中去，不会带来价值的增殖。原因在于：生产资料的价值不是在它作为生产资料进入的劳动过程决定的，而是由生产资料作为产品被生产出来的劳动过程决定的，当这一产品又作为生产资料进入新的劳动过程时，它的价值已经形成了，物化在生产资料中，不会再起发酵作用增大它的价值。如果生产资料是单纯的自然物，在进入劳动过程时没有价值，那么它连价值的转移都不可能。不仅如此，撇开劳动资料的物质磨损不说，随着新的科技的发展和制造该劳动资料的生产率的提高，原有的劳动资料的价值将不断发生贬值。创造价值的劳动是活劳动，而不是物化劳动，这样说还不够，因为活劳动是二重性劳动，创造价值的是抽象的活劳动，而不是具体的活劳动，作为掌握某种科学技术的劳动是具体的活劳动，它创造使用价值，而不创造价值。

二、科学技术在价值和剩余价值生产中的作用

由于使用价值是价值的物质承担者，作为创造使用价值的科学技术劳动，虽不创造价值，但对价值和剩余价值的生产会发挥重要的作用。

商品使用价值量的变动和劳动生产力的变动成正比，同一劳动在同一时间内，无论劳动生产率怎样变动，所创造的价值量是不会发生变化的，但在同一时间内，使用价值却随着劳动生产率的变动而发生同方向同比例的变动。当劳动生产率提高1倍时，同一劳动在同一时间内创造的价值量不变，但由于使用价值量增加1倍，使单个商品的价值量下降了一半，商品价值量的变动和劳动生产率的变动成反比，随着科技的发展，商品的价值量越来越减少了。

随着劳动生产力的提高，一方面，同样时间内所生产的使用价值总量越来越多，另一方面，单个商品中所包含的价值量却越来越少，引起商品中价值和使用价值对立的运动，这是商品经济中的一大矛盾。在资本主义社会，商品价值量的减少会引起劳动力价值的下降，马克思指出：“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会降低劳动力的价值，从而提高剩余价值。”

剩余价值率的提高和剩余价值量的增加会引起资本积累量的增加和资本积累率的提高。在提高劳动生产率的条件下，即使剩余价值量不增加，也会引起资本积累量的增加，因为同样的剩余价值量，由于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会带来更多的剩余产品。资本家如保持原有的消费水平，甚至提高了消费水平，仍可以使一部分剩余产品转化为资本，增加资本积累量，这一情况可用下表说明：

随着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对原有不变资本发生反作用。原有不变资本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劳动资料，随着劳动生产力的提高，资本家不仅用追加资本购买先进的劳动资料，而且原来资本购买的价格高效率低的劳动资料也逐步为价格低效率高的劳动资料所更替。至于不变资本中的另一部分即劳动对象，由于它在一次生产过程中就会全部消耗，当由于劳动生产力的提高使劳动对象变得便宜时，资本家不仅立即用追加资本购买这种便宜的劳动对象，而且同时用原有的资本去购买这种便宜的劳动对象，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对原有的劳动对象的影响，比对原有的劳动资料的影响要快得多。此外，随着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和技术的改进，原料的产量提高了，品种增加了，质量也提高了，并由此增加了许多新的生产部门，变废料为原料的能力也提高了。

随着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原有生产资料的价值转移会增加。以纺纱为例，假定劳动生产力提高了1倍，同一时间生产的棉纱由10磅增加到20磅，从新创造的价值来看，现在的20磅棉纱的价值仍和原来10磅棉纱一样，没有增加，但在这20磅棉纱中所包含的生产资料价值比原来10磅棉纱要多。假定纺纱用的棉花、纺纱机等生产资料生产的劳动生产力不变，现在20磅棉纱中包含的原有的生产资料价值就会增加1倍。

一个生产部门由于提高了劳动生产力，在同样的时间内，转移了更多的旧资本价值，这虽然没有多创造出新的价值，但却把资本积累造成的不断膨胀的价值保存了下来，使之永生下去，同时刺激了有关产品的扩大再生产。例如，纺纱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就会刺激棉花、纺纱机的生产，产生连锁反应。

从个别或少数采用先进技术的企业来看，和一般企业相比，在同一时间内生产出更多的产品，而产品的价值却按社会必要劳动时间计算，使个别价值低于社会价值，获取超额剩余价值和超额利润；由于价廉物美，在市场上具有很强的竞争力；通过新技术开发的新产品，甚至可以获取垄断利润。

先进的科学技术能否创造更多甚至千百倍的价值？

作为生产力要素中的科学技术，无论达到怎样的水平，是不创造价值的，更谈不上创造更多的价值。随着劳动生产力的发展，同一劳动在同样时间内创造的价值量不会随之而增加，单个商品的价值量却不断在下降，如果说科学技术能创造价值的话，在每件产品中只能是创造出越来越少的价值。

如何解释高科技产品部门的产值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迅速增加，从事高科技产品的大企业积累的资产名列前茅？

从事高科技产品生产的劳动，作为商品生产的劳动，具有二重性，一方面，作为具体劳动，生产某种高科技产品，另一方面，作为一般人类劳动，创造出商品的价值。

从事高科技产品生产的劳动是否一定是复杂劳动，而且是复杂到千百倍的程度，这要具体分析。首先要区分高科技产品的研制和对高科技产品生产的操作，这是有很大差别的，从目前来看，进行操作的工人大量的还是简单劳动，凭借年轻的优势，眼力好，手脚敏捷，经过一两个星期的培训就可以上岗，今天有傻瓜照相机，明天就会有傻瓜电脑，在操作上不会高不可攀。人与人之间智力上的差距达到千百倍，是难以想象的。

高科技产品生产部门的产值迅猛增长主要是作为新兴产业，引起社会产业结构的调整，使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向这些部门迅速集中，引起产量和产值的迅速增长。

这里有两点假象造成的误解必须加以消除：

第一，商品价值采取价格形式产生的误解。

价格是表现价值的，价格上表现的收入增加了千百倍，就会误认为在价值的生产上也增长了千百倍。其实不然，撇开通货膨胀因素不说，由于价格是商品价值的货币表现，价格的高低除取决于商品价值的变动外，还取决于货币价值的变动，当商品价值和货币价值随着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而发生同比例下降时，价格基本不变，在这种情况下，价格量上的增加只是表现了商品使用价值量的增加，不能说明商品价值量的增加。

第二，高科技产品供不应求，引起价格上涨，甚至出现垄断价格，由此引起的所谓产值的增加，只是价格表现上的增加，而不是价值总量的增加，这种价格的增加只是价值分配上的变动，而不是价值生产上的变动。

从一国范围内考察，不论劳动生产力怎样变化，同一劳动在同样的时间内创造的价值量是不变的，从单个商品看，劳动生产率越高的国家，价值量越低。但在国际市场上却不同了，在国际市场上，商品价格由统一的国际价值来决定，劳动生产力高的国家和低的国家，价格相同，因而劳动生产力水平越是高的国家由于在同样的时间内生产出更多的使用价值而得到更多的价值，换取更多的外汇。

三、坚持和发展劳动价值论

从原始社会第一次社会大分工前出现的商品萌芽开始，发展至今已有多少万年的历史，从奴隶社会第三次大分工后最终形成的商品开始，至今也有六七千的历史，但是劳动价值论的提出，从配第在1662年出版的《赋税论》开始，只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从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到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劳动价值学说有了一个质的飞跃。马克思通过对交换价值的分析，发现了价值实体，提出劳动二重性学说，从而科学地论述了价值量的决定和变动的规律，找到了理解政治经济学全部重要问题的枢纽，在劳动二重性学说基础上，建立了货币理论、劳动力商品和工资理论、剩余价值生产与资本积累理论、资本和剩余价值的流通理论、市场价值和生产价格理论、剩余价值分配理论等，建立起完整的科学的经济学理论体系。

斯密虽主张价值来源于劳动，但认为这只适用于早期的简单商品经济，对于资本主义商品经济，价值则是来源于资本、劳动和土地，后来被法国庸俗经济学家萨伊发展为三位一体公式，马克思批驳了这种谬论。

我国经济学术界有人借口时代的发展，认为马克思劳动价值论已过时，应以三位一体公式取代，这种对马克思价值理论的所谓发展只是将马克思彻底批判过的东西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到社会主义的中国，“似曾相识燕归来”，现在我们看到归来的不是春天的燕子，而是披上社会主义外衣的萨伊，他扮演为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提供理论基础的角色！

对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必须是在坚持的基础上去发展，离开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基本观点，所谓的发展只能是歪曲和篡改。

马克思充分论述了科学技术的发展对物质财富的生产、价值的生产及生产方式和经济关系带来的影响。在机器大工业出现后，马克思就注意到它的进一步发展：“当工作机不需要人的帮助就能完成加工原料所必需的一切运动，而只需要人从旁照料时，我们就有了自动的机器体系。”

随着劳动生产力的发展，每件商品包含的社会必要劳动量会越来越减少，其中的活劳动部分不仅在绝对量上不断下降，在比重上也不断减少。“随着大工业的发展，现实财富的创造较少地取决于劳动时间和已耗费的劳动量，较多地取决于在劳动时间内所运用的作用物的力量，而这种作用物自身——它们的巨大效率——又和生产它们所花费的直接劳动时间不成比例，而是取决于科学的一般水平和技术进步，或者说取决于这种科学在生产上的应用。” 大工业的发展显示在“已耗费的劳动时间和劳动产品之间惊人的不成比例上……劳动者表现为不再像以前那样被包括在生产过程中，相反地，表现为人以生产过程的监督者和调节者的身份同生产过程本身发生关系……工人不再是生产过程的主要作用者，而是站在生产过程的旁边” 。马克思预见到：“一旦直接形式的劳动不再是使用价值的尺度……于是，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生产便会崩溃。”

可以说，迄今为止，世界经济的发展，中国经济的发展，还没能超出马克思展示的劳动价值论发展的范围。

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在中国运用必然会发生新的甚至是重大的变化。

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上的需要，因此，创造价值的劳动首先必须是满足人们身心健康的物质产品。以破坏资源、浪费资源、破坏环境和污染空气和水源为代价生产的物质产品，黄、赌、毒产品，受污染的产品，假冒伪劣商品等，生产这些产品的劳动不仅没有创造价值，反而是破坏价值。和资本主义相比，创造价值的劳动范围，是缩小了。从长期看，社会主义的发展必将使价值和商品一起，走向消亡。

在存在商品经济的条件下，资本主义经济的各种范畴如：工资、资本、剩余价值、利润、利息、地租等，仍会沿袭下来，但对我国的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来说，这些范畴的含义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工资不再是劳动力商品价值或价格的转化形式，剩余价值不再是无偿占有雇佣工人在剩余劳动时间创造的价值。

劳动价值论的基本点是回答商品价值的来源，是一元论还是多元论，如果说资本家、资本主义土地所有者都和雇佣工人一样创造价值，这里不存在谁剥削谁的关系，推翻资本主义制度还有什么必要和理由呢？既然资本主义制度已经消灭了剥削，建立消灭剥削制度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又有什么必要呢？在我国，为什么还必须实行以社会主义公有制为主体的市场经济呢？反对私有化还有没有必要？要发展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是不能离开，也不可能离开这些重大的原则问题。

（《中国〈资本论〉年刊》第2卷，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j5z12JESfVVWRimbu+k4EL9CwaYl4vlOpJel2otCvxb4mNvwda+2EQcO7qNqPR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