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两种语言用于书面表达时,虽然两者在过程上有相似之处,但也有着明显的差异。例如:用词习惯不同,英语中少用动词,以名词和介词占优势。语序上有着明显的区别,如定语、状语、宾语的位置;另外还有行文格式和文化层面上的差异等。这种差异在句子结构中反映得尤为明显。
英语是形合型(hypotaxis)语言,句子以主谓结构为主干,以谓语动词为中心,通过大量反映形式关系的动词不定式、分词、介词、连词、关系代词、关系副词等把句子其他成分层层搭架,呈现出由中心向外扩展的空间图式。汉语则属于意合型(parataxis)语言,通过多个动词的连用或“流水句”,按时间顺序,一件事一件事交代清楚,一层一层铺开,呈现的是时间顺序的流水图式。
英语句子结构是通过语法形式表现出来的,而汉语句子的结构则是以语义为核心建构的。英语句子主要受形式逻辑制约,结构上可分为SVO三部分;汉语句子受阴阳逻辑的制约,结构上有话题(topic)和说明(predication)两部分。英语句子结构:主语+谓语;汉语句子结构:主题+述题。
英语句子结构的特点:主语突出、常用虚主语、叙述呈静态,句式呈葡萄串结构,头小鼓肚收尾,句式比较严谨规范。汉语句子结构的特点:主题突出、常用实主语、叙述呈动态、句式呈竹节状结构、思维重语感、句式灵活多变。因此在翻译时,汉语的几个短句往往可以译成一个由关联词及各种短语连接在一起的英语长句。
汉语句子以动词为关键词,以时间顺序为语序链;而英语句子则以一两个主要动词为谓语,辅以分词、介词、不定式、动名词或介词短语(或从句)等加以铺陈,以表示汉语中相应动词的语义和动作的先后顺序。因此,在汉译英时,句子结构调整是必要的。
汉语往往将句子的次要语义部分放在句首,而将语义重心放在句末,这也就是现代汉语中的偏正复句格式,一般语序是偏句在前,正句在后,偏句相当于英语的修饰性从句,其语义重心放在句子的开头,所以汉译英时,通常将汉语“偏前正后”的常见语序调整为“主前从后”的语序,从而使调整语序成为译者的头等要务之一。
在描述或记录动作或事件发生或演变的过程时,汉语观察或叙述的视点往往落在动作上。例如,汉语的定语、状语等修饰语通常位于被修饰语之前,就像用许多的花瓣来陪衬花心似的。英语句式正相反:英语的定语成分,多数置于被修饰的中心词之后。多数英语状语也是置于主干成分之后,由此形成了英语的“右分支”结构。另外,英语重视末端重量,凡较长的词语或累赘的成分均需后移,有时甚至需要使用假主语来避免句子头重脚轻。但在这一点上,和汉语不同的是,尽管英语重视末端重量,但其句子的信息中心却与汉语不同,多放在句首。
根据英汉句子结构不同的特点和表达习惯,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来调整语句,在翻译中是非常必要的,因此,只有了解汉英两种语言不同的表达形式,才能在英汉互译时成功地翻译出符合目标语习惯的表达方式。试看以下例子。
[例1] It was quite late when the sales representative got back,neaily eleven o'clock in the evening.
[译] 销售人员回来时已经很晚,将近晚上十一点了。
[析] 英语以“it”开句,汉语直接以句子的真实主语“销售人员”开句。
[例2] The story of how oil transfotmed Kuwait is like a modern version of Aladdin and His Magic Lamp.Oil is the“lamp”that enriched Kuwait.
[译] 石油如何改变科威特的故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中的《阿拉丁神灯》故事的现代版。石油就使科威特富起来的“如意神灯”。
[析] 原文句子从“The story of how”讲起,汉语则直截了当地从“石油”这个“如意神灯”讲起。
[例3] 在促销活动中采用广告宣传将会使公司受益匪浅。
[译] There are several advantages to a firm using advertising in its promotional mix.
[析] 英语先说“several advantages”,汉语则在句尾用“受益匪浅”表达结论性的看法。
[例4] 揭穿这种老八股、老教条的丑态给人民看,号召人民起来反对老八股、老教条,这就是“五四运动”时期的一个极大功绩。
[译] Tremendous achievement of the May 4th Movement was its public exposure of the ugliness of old stereotype and the old dogma and its call to the people to rise against them.
[析] 汉语说“一个极大功绩”,而且其前还用外位语“这就是”加重。英语则开门见山地点出句子信息焦点“Tremendous achievement of the May 4th Movement”。当然也不能把这绝对化。
[例5] 当时,住在那条街上的人们每天都不得不到街头水管那里打水回来做饭吃。
[译] The dwellers then had to fetch water everyday from the tap at the comer of the street.
[析] 这句话中,汉语原文用了“住在”、“不得不”、“到”、“打水”、“回来”、“做饭”、“吃”七个动词,译成英语只用了一个谓语动词“had to fetch”。其他地方或用了from,at等介词,或不言而喻地省略。
[例6] 邓小平提出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支持在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城市推行打破“大锅饭”的各种经济责任制,建立公有制基础上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
[译] Deng Xiaoping put forward the theory of“building soci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sup-ported the implementation of the household responsibility system with remuneration linked to output in the countryside,the introduction of various forms of responsibility system aimed at breaking the practice of eve-ryone eating from the same“big pot”,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a socialist market economy system on the basis of public ownership.
[析] 这句话的汉语原文用了7个动词,明眼人一看便知,英文译文则除了“put forward”和“supported”外,其他5个地方全变成了非谓语动词或具有动词意义的名词,如“the introduction”和“the establishment”。
[例7] 因此,中国政府始终将促进就业作为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战略任务,将控制失业率列入国民经济宏观调控的主要目标,合理调整就业结构,建立市场导向的就业机制,大力促进就业总量的增加,总体上保持了就业形式的基本稳定。
[译] Therefore,the Chinese Government has always regarded increasing employment opportunities as a major strategic task in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and controlling the rate of unemployment as a main target in macro-economic regulation and control.
[析] 这句英语中只用了“has always regarded”一个谓语动词。
[例8] A wave of cigar smoke accompanied Tom in.
[译] 汤姆进门时,带来一缕雪茄烟雾。
[例9] 你怎么啦?
[译] 1.What happened to you?2.What's wrong with you?
[例10] 懒汉天天都放假。
[译] Every day is a holiday with sluggards.
[例11] Genteel starvation.I think—and hope.It served him right.
[译] 慢慢饿死的。我想是这样,也希望如此。他罪有应得。
[析] 英语用it表示客观的现实事物,常作主语,如It served him right.汉语则爱说“他命苦”,“他活该”。
英语中的被动语态要比汉语中用得多,在各种文体中都是这样,在各种专用英语中尤为突出。国外有学者统计,在物理、化学、工程类教科书里,全部限定动词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用被动语态,著名语言学家Quirk指出,在科技英语中被动语态的使用率要比主动语态高出十多倍。与这一特点相适应的是科技英语中少用第一人称和第二人称,即便是非用不可也常常是使用它们的复数形式,以增强论述的客观性。如:
[例12] The future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leather industry in major leather making areas was pros-pected.
[译] 展望各主要制革业地区的制革业的未来发展趋势。
[析] 汉语采用泛指人称作主语,用“简述”和“展望”作谓语开句。英语则用development direction作被动主语。
[例13] She was asked 10 questions in the oral exam and answered every one correctly.
[译] 口试时问了她十个问题,她都一一答对了。
[析] 同样采用汉语省略人称主语或泛指人称句。
[例1 4] A few years ago it was thought unusual that programs could ever be enjoyed by the viewers to be displayed on their screens at home.
[译] 几年前人们都认为,观众能够打电话要求在自己家里的电视屏幕上播出节目是一件稀罕事。
[析] “it was thought”在英语中表示“人们都认为”,而不说“被认为”。但在特殊强调时,汉语也用被动句,如说“他被你吵醒了”、“那棵树被雷击了”。
[例15] They'll simply suffer in proud and incompetent silence.But he understands.He knows he's winnowed out.
[译] 他们只能傲慢且无可奈何地默默忍受着。他明白他是要被淘汰掉的。
[析] 在口语或文学中,被动语态用得确实少些,但必要时还是要用的,以表示人的意志或愿望得不到满足等情况。
[例16] She had been reared in the tradition of great ladies,which had taught her how to carry her burden and still retain her charm,and she intended that her three daughters should be great ladies too.
[译] 她自己就是在大家闺秀的传统中被抚养长大的,这一传统教育她如何在承受重负的情况下仍然保持魅力。如今她打算让她的三个女儿也成为大家闺秀。
[析] 英语一口气说了36个词。汉语则分为两句话三个语句段完成。
[例17] 1847年,在香港的一些英美人士的赞助下,容闳赴美留学,进入了马萨诸塞州孟松学校。毕业后,他又考入了美国著名的耶鲁大学。在大学里,他发愤苦读,克服了数学基础差和费用不足的种种困难,终于以优良的成绩获得了文学学士学位。
[译] In 1847,sponsored by some Americans and Englishmen then living in Hong Kong,Rong Hong went to the United States and entered Monson Academy in Massachusetts.After he graduated from Monson,he took the entrance examinations and enrolled in the famous Yale University where he worked very hard,o-vercoming difficulties in mathematics and shortage of funds and,finally,he got his bachelor's degree with honors.
[析] 这段话汉语原文用了98个字,分三句话说完,英语缩为两句,用了64个词,几乎是一口气说完。汉语用了7个逗号、3个句号,英语则分成了两句话,用了5个逗号、2个句号讲完。汉语全是简单句的堆砌,英语则使用了时间从句和定语从句,使行文显得更加紧凑。
[例18] It is a good plan to imagine an argument with a person having a different bias.
[译] 借助于想象与持不同偏见的人进行辩论,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析] 这句话传达的信息焦点是“a good plan”,即汉语的“好办法”。
[例19] There are several reasons why he(Kissinger)no longer appears to be the magician the world press had made him out to be,an illusion which he failed to discourage because,as he would admit him-self,he has a tendency toward megalomania.
[译] 全世界报界曾经把他渲染成魔术师一样的人物,他也没有阻止人们制造这种假象,因为他也承认自己有一种自大狂的倾向。现在他也不再有这样一种任务了,这里有几个理由。
[析] “several reasons why”是原文的句子核心信息,汉语译文用“这里有几个理由”作为句末归结。正好与英语相反相成。
在读英汉对照小说、散文读物时,经常会发现,译文往往看不到有表达原文时态的表面痕迹,当然成功的译文本质上是不会与原文含义相违背的。如:
[例20] Three years of Reconstruction had passed and they had been three years of terrorism.Every-one had thought that conditions were already as bad as they could be.But now Georgia was discovering that Reconstruction at its worst had just begun.
[译] 三年的重建工作已经过去了,人们也都认为这三年是极为恐怖的时期。在这之前,人们都以为情况坏到了极点。可是,现在佐治亚州人才发现,重建工作的最艰难的时期不过刚刚开始。
[析] 读本句的汉语译文可以推想,讲的是过去的事情,但原文用的是过去时还是过去完成时就很难推想了。
[例21] 上周日晚上九点你在干什么?
[译] What were you dding at 9 o'clock last Sunday evening?
[析] 从本句的汉英译文对照可以看出,汉语轻时体,英语时体表达则非常明确。这就提示我们从事翻译工作的人必须熟悉英语时态表达的语境,在从事汉译英翻译时不可逐词死译。
[例22] I couldn't,agree with you any more.
[译] 我太赞成你的看法了。(不能译为:我不能更加同意你了。)
[例23] Facts are stubborn things.
[译] 事实是抹杀不了的东西。
上述例子足以说明我们在进行翻译活动中注重汉英两种语言的比较,尽量不犯死译、硬译错误的重要性。
作为语言之间的转换互动,翻译和人类其他思想交流活动形式一样,深受传统文化的影响。这是因为语言反映文化的现实,承载着文化的内涵,并受着文化的制约。例如中国人与西方人长期形成的宗教信仰不同,就会在中英文的许多表达方式上有所差异。例如,在和英美青年人打交道的时候,看到他们表现得活泼可亲,中国青年就忍不住要问问人家的年龄和婚姻状况,结果很可能令其感到尴尬。更深层次地讲,西方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基督教传统,法国人和意大利人笃信天主教,英国人和美国人信仰新教。中国人长期信仰佛教、儒教和道教,近代又倡导唯物主义、无神论,所以对西方人的很多宗教信仰理念不够理解。西方有一位有名的翻译家,在翻译《红楼梦》的时候,把中国寺院里的和尚说的“阿弥陀佛”译成了“God bless my soul”,用上帝来代替佛祖释迦牟尼,就会让理解中国文化的人感到错愕。对英语专业的毕业生和未来的翻译和外语教育人员来说,应当多看、多听西方文化、文学艺术、体育运动方面的文献资料和节目,使自己成为涵盖多个知识面的杂家,而不至于犯张冠李戴、惹人啼笑皆非的错误。例如,谈到英国的教育制度,不少人对英国的“public school”(公学)不够了解,以为英国作为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其学校教育体系肯定是私人的,孩子上学肯定是要父母出钱的,但是英国法律规定,所有5~16岁的孩子都可以得到政府资助,到公立学校读书,免费上学,一直到16岁。而且,18岁以后,如果学生想上师范学院或其他职业培训学院,还可继续接受政府提供的奖学金,享受免费教育。若不了解上述情况,在翻译“Children in Britain may attend,without paying fees,a school provided by the public authorities,and the great majority attend such schools”这句话时,就会却步不前。
又如,气候、地理等自然环境造成的文化差异也对英汉互译具有明显影响。例如,由于英国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国,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等民族历来多和海洋打交道,而使英语中有大量有关水的俗语和典故,这是以大陆生活为主的中国的民族所没有的。对我们中国人来讲,理解这些表达方式就较为困难。例如:the able seaman应译为“一级水手”,seaman常指“有能力、有水平的海员”。
又如,“That's another kettle of fish”直译是“那是又一壶鱼”,喻指“又是一团糟了”,而“There's a girl in every port”则指“处处都有桃花运”。
又如,由于国家地理位置所处的方位不同,在汉语中,东风象征温暖和春天的到来,喻指人们对未来幸福美好的期待,但在英语中就不同。在英国,来自欧洲大陆的东风喻指寒冷,来自大西洋的西风则是指暖风和春天到来的信使,英国诗人雪莱的《西风颂》就是这种喻指的代表。与英国人的海洋文化相比,汉语中虽也有“祝你一帆风顺”等对航运海运的赞颂,但更多是以高山大川文化与沙漠文化为主流。像屈原的《涉江》中说的,“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星华游兮瑶之圃。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共寿,与日月兮同光”。(The green and white dragons eseort me to Mount Kunlun,where I join Chonghua in his tour of the jade garden.We dine upon theruby flowers,thus eternity we share with Earth and Heaven,and as do the sun and the moon we shine!)英国人是很难感受到屈原的那种意境的。还有汉语中由饮食文化引出的典故也是西方人体会不到的。如汉语中的“争风吃醋”(fight for the affections of a man or a woman)就是西方人难以想象得到的。在翻译时多了解这类常识,提高跨文化交流的意识,就会少走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