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这样豪横的严松狼狈不堪屎尿横流的掩面而走,在场围观人群,一起发出了轰然大笑声,严松平常为人霸道,这着实是让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然后则有不少人,都对张绣担心。
严松乃是郡功曹,是郡中数得上号的实权人物。他要是对付张绣,有一百种办法。
有一位年老之人上得前来,对张绣抱拳道:“张郎这般作为,虽然快意,但小心有后患。”
“谢长者关照。只是严松此辈,在我看来不过跳梁小丑。不足为惧。”张绣笑着抱拳谢之。
围观众人见此虽说担心严松事后报复张绣,却也大壮张绣为人。
“不愧是亲自弯弓射虎的张郎,胆大如碗之人。”
虽说是巧合偶遇,但是张绣既亲弯弓射虎,又不虚严松,这名声当真是节节攀升,很快都能成为整个右扶风的名人了。
此事会成为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论,但是张绣本人对此不在意,继续摆摊卖虎皮。
不久后,有个真客人听闻了这件事情后,上门来求购虎皮。价值百金,童叟无欺。
张绣愉快的与这位客人交易了虎皮,取了百金之后,没有任何花销,与胡车儿等儿郎们一起返回了张宅。
张宅很大,有一间客厅。乃是张济在家的时候,招待客人用的。如今张济不在,这座客厅就被张绣拿来用了。
进入客厅之后,张绣大马金刀往堂上跪坐下来,令胡车儿等儿郎跪坐在左右。
虽说张绣此刻无官无职,却也有一股大将气度。他环顾一眼众人,众人只觉得锋芒来刺,不敢与张绣对视,纷纷低下头去。
“如今世道混乱,英雄用武之时。我欲学叔父起兵,马上取功名富贵。只可惜麾下人手少。今日之钱,我拿出十金。你等之后不必在追随我左右,分作两部。一部由张龙统帅,自去街上招募闲散、饥饿少年。一部由王石统帅,去街上购买帐篷,木材,在城外立下营寨。我要演兵讲武,训练卒伍。”
张绣将双手平整放在膝盖上,身躯笔直犹如标枪,言语沉稳,端是大将气度。
众儿郎日常便以张绣为尊,此刻更多觉察到了一种非凡气息。自然不敢抗命,纷纷应诺一声。
尔后,张绣从百金之中取出十金,也就是十张金饼子,让少年中的王石、张龙拿去办事。
很快,这二少年便率领众儿郎呼啦啦的消失了。
张绣正待起身离开,却还忽然见胡车儿闷闷不乐,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不由笑道:“胡车儿,可是埋怨我没有给你差事?”
“不敢。”胡车儿连忙摇头否认,但随即却还是露出心扉,闷闷不乐道:“小主人既然要起兵,我胡车儿自当为马前卒。而论才能、武勇,我却是在王石、张龙之上,小主人既然要人办差,为什么不委任于我?并非是我不服气,只是不解。”
张绣点了点头,却也笑道:“胡车儿你有所不知也。王石、张龙不过军候、司马之才。而你。”
张绣来到胡车儿身边,抚其项背,爱赞道:“胡车儿你是难得战将,先在我左右随从。待时机成熟,你便为我主骑,领兵厮杀。”
胡车儿闻言顿时一扫郁闷,兴奋拱手道:“多谢小主人栽培。”
霸王嘛。安排人事,笼络人心便可了。张绣是不耐烦亲力亲为的,只等时日迁延,便可获得一支数百人的少年军,而后加入董卓军中,义无反顾的投入到这血腥而黑暗的乱世之中。
至于严松这等人物,虽说在右扶风也是大人物,在天下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张绣真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
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之后,张绣拿起了自己的大枪,来到院子内,练习长枪套路。
张家的枪法,分作步战、马战。
步战有套路,而马战其实只有技巧。毕竟骑着马的人,是不能做出有些动作的,真打起来,就是眼疾手快。
快、准、狠而已。
不过张绣还没开始练,便有宅中的一位老人前来禀报道:“小主人,门外有一位自称是庞德的人求见。”
张绣有点惊讶,但是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庞德来意,心中微微暖意。他将大枪扔给了旁边的胡车儿,然后亲自出门迎接庞德。
大门前,庞德一手牵着马,一手在等待,一张脸上露出忧色。
“兄长。可是为了那严松而来?”张绣大步走出了大门,对着庞德就是抱拳行礼道。
庞德并不意外张绣猜出来了,仍是有些忧心。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贤弟有所不知。那严松与十常侍有些瓜葛,便连太守大人都敬他三分。你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于严松。严松岂能善罢甘休?贤弟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张绣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而是让一位老卒牵了庞德的马进府照顾,然后拉着庞德的手来到客厅一张案几前对坐。
张绣让胡车儿去弄些水来。
张绣从胡车儿手中接过水壶,为自己与庞德的水杯满上。然后才说道:“多谢兄长牵挂,那严松我并不怕他。一则我叔父领兵在郡中,乃是领兵大将。现在世道不太平,盗匪流寇多如牛毛。若是哪一天有流寇进犯郡城,郡中还得我叔父领兵守备。二则,虽然那严松与十常侍有瓜葛,但这瓜葛有董公多吗?”
“董公率兵讨伐黄巾,结果战败。贿赂十常侍,立即官复原职。交情怎么是严松这等人可以媲美的?”
庞德闻言顿觉有礼,张家还真不怕严松。不过庞德想了一下之后,又说道:“但是贤弟。他到底是郡中功曹,势力盘根错觉。就算动摇不了你,若是时时搞一些小麻烦,怕是贤弟你也要焦头烂额。”
“这倒是不得不防。”张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脸色微微认真了一些。
兄弟二人谈了此事之后,因为庞德还有事情,便先告辞离开了。张绣将庞德送至门口,目送他策马而去。
“希望你不要惹我,不然....嘿。”张绣立定片刻,这才嘿然一笑,回转到了宅内继续练武。
直到天色将黑,婶婶邹氏又亲自来叫他吃饭。
“大郎,该用膳了。”邹氏一袭淡黄素衣,亭亭立在廊下,淡淡唤道。
“是,婶婶。”张绣弯腰行礼,将大枪扔给了旁边的胡车儿,便尾随邹氏一起,来到中堂后,饭菜没什么好说的。有鱼有肉,就是味道难吃了一点。
不过这一次没等张绣端碗开饭,邹氏先淡淡说道:“大郎,我听说你在街上惹了麻烦?”
这位婶婶虽然平平淡淡,但气势很足。张绣平时恭敬着,但却也不虚。笑着说道:“婶婶不必在意,这是一件小事。”
“嗯。”邹氏淡淡看了一眼张绣,轻轻点头。但内心是有点波动的,她得知的情况,可不是什么小事。
对方可是郡中功曹.....但她倒也不怎么担心,毕竟她丈夫叫张济。
严松之事,张绣有所防备,但也没当一回事。之后几天,严松也没来找麻烦。
张绣就暂时将此事抛之脑后了,全身心的进入到了练兵模式。
张龙、王石二人奉了他的命令,拿了十金出去。一方面在街上结交闲散、饥饿少年,一方面在城外张家自家田地上,建立了一座营寨。
因为他们出手阔绰,短短五六天时间。便有街上无赖、闲散、泼皮、饥饿少年跟随他们,愿意混口饭吃。
这件事情张绣放任张龙、王石二人去干,没有多做过问。这二人虽然年少,但是从小舞枪弄棒,又在军中长大,练个几百人不是问题。
只是他也不时策马出城,往营寨那边看看。
不过人好招募,但练兵艰难。虽说“赏必信、罚必威。倾家荡产养育士卒”是诀窍。
但就像铁一样,只有百炼才能成刚。张绣往来军营、张宅,心中猜测,恐怕至少需要六个月,这支兵马,才能勉强使用。
但不管如何,这也是一个起点,纵横天下的起点。张绣的心情,却还是挺愉快的。
这日。张绣与胡车儿一起策马,来到城外军营视察情况。他们没有多做插手,只是在旁观看张龙、王石二人操练士卒。
目前以列队、跑步、打拳为主。
张绣看了看之后,对胡车儿说道:“胡车儿,等一会儿告诉王龙,让他去买布匹、皮革制作整齐的衣服、皮甲,又从城中铁匠中购买一些长矛、弓矢。接下来我们不仅要练拳,还得练兵器与箭术。”
“诺。”
胡车儿轰然应诺。
谁不想取功名,立富贵?他们与张绣是从小长大的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张绣如今有马上去功名的雄心壮志,他们这些儿郎,也都是热情高涨。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绝尘而来,进入军营之后马不停蹄,来到了张绣、胡车儿的面前。
马上的骑士是张家的老卒,他翻身下马,抱拳行礼道:“小主人。本宅遇到麻烦了。”
张绣微微一惊,而后眉头深锁,问道:“什么麻烦?”
“有个小吏派人来搜查本宅,说是怀疑有盗贼藏匿本宅。我们本想将他打出去,但是夫人止住了我们。现在小吏正在带人查抄本宅。”
老卒一脸气愤道。
“一个小吏,怎么敢搜查将军大宅?我看他背后定然是有那严松的支持。”胡车儿顿时勃然大怒。
张绣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安抚了胡车儿,然后说道:“命张龙、王石召集原先少年,进入大帐内。”
“诺。”胡车儿尽管怒极,但是没有张绣的命令也是不敢行动,应诺一声,立刻去召集儿郎去了。
“你且回去本宅,好生护住婶婶。”张绣和颜悦色的对这名来报的老卒,说道。
“诺。”老卒见张绣举止有度,神色从容,不由心中大定,应诺翻身上马疾驰回去了城中。
老卒之后,张绣的脸上便布满了森然杀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非要闯进来。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张绣左手按剑而行,大步往大帐而去。此刻操练已经停止,新招募的少年聚在一起围观张绣。
张绣进入大帐后,便大马金刀的往上座上坐下。环视了两旁胡车儿、张龙、王石等原先的十余少年,森然道:“郡中功曹严松欺人太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愿意为我将他杀之,悬头于东门?”
“小主人。我愿去。”
“我也愿去。”
“我也愿去。”
张绣话音落下,胡车儿便率先站了起来,跪在堂前,躬身请命。也有二位熊虎少年与胡车儿跪在一起请命。
“好。你们三人立刻回去城中探查,找机会把严松杀了。事成之后,悬头于东门。亡命去我叔父军营,他会藏匿你们。”
张绣满意点头,下令道。
“诺。”胡车儿三人轰然应诺一声,准备一番之后,便带剑出了大营,往槐里城而去。
胡车儿出手,张绣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环视了一眼剩下众人之后,说道:“继续操练士卒。”
“诺。”众人齐齐应诺,然后下去了。
但是他们的内心,却是非常不平静。既兴奋,又凉飕飕的。
兴奋于小主人张绣的杀伐果断,又因为小主人的狠辣而凉飕飕的。
他们的小主人渐渐变了,变得与平常不一样了。但是这个小主人实在是太棒了。
果然不愧是我们西凉人的种,杀伐果断的好汉。
张绣的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杀。对于捣乱的、不服的人,就从物理上消灭对方。
在盛世的时候他当然不敢,但现在是乱世.....杀人亡命的都是英雄。
关羽、吕蒙、典韦等人都曾经杀人亡命,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他还是派人杀的,更不用怕。
且说胡车儿三人来到了槐里城外之后,便带剑大摇大摆的进入了城中,世道风气如此,也没人阻拦。
待入了城中之后,三人便先打探了一番。得知那严松还在太守府内处理公务,没有下班。
三人便在一处太守府与严松家宅的必经之路上的酒肆内,叫了一些酒菜安坐,等待那厮出来。
太守府内,功曹办公之所。
严松一脸得意的跪坐在上首座上,轻捏胡须。对眼前的同僚李宁说道:“李先生。你带人去搜查张绣家宅,那小子可有说什么?”
“回禀功曹大人,那张绣不在宅中。”刚从张家搜查回来的李宁,摇了摇头说道。
“那就可惜了。如果张绣在的话,一定会气疯了。”严松有点遗憾的说道,复又好奇问道:“听闻那张绣的妻子邹氏生的标志,有国色。你可见到?”
“女眷都已经回避,没有见到。”李宁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能让女眷回避呢?我们不搜查盗贼吗?如果盗贼藏匿在女眷中间呢?”严松摆起了一张脸,不满道。
“诺。我下一次也会搜查女眷。”李宁尽管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答应道。
张绣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却是不怕。但张济可是领数千人的西凉大汉,他可是有点怕。
但既然是严松的严令,那就没办法了。
而且他对于那位“有国色”的邹氏,也有点好奇。是不是如传闻中的一般,国色天香?
一番交谈之后,眼见天色已经暗下。严松看了一眼李宁,说道:“李先生,与我一起回府用膳可好?”
李宁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声说好。
严松点了点头先站起来走了出去,李宁后出,亦步亦趋的跟随。待到了太守府门外之后,二人一起坐上了一辆辇车。
除了车夫之外,还有四个佩剑的壮年随从。自从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严松就加强了自己的安保力量。
严松的心情一直很愉快,上一次的虎皮事情被他视为奇耻大辱。但他悲催的发现,自己不能拿张绣怎么样。
想了一下之后,他只能利用自己的职权,对张绣骚扰一二。
尽管也不能让张绣掉几两肉,但是这么骚扰,也是让他心情很爽。
严松与李宁一起坐在辇车上,谈笑生风。
便在这时,他们路过了一家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酒肆,不过他们并没有仔细看酒肆内吃饭的三人组。
但是胡车儿三人却看到了严松、李宁。胡车儿不知道李宁是谁,但是他性子很野。
“这家伙与严松一起,也绝非好人。一并杀了。”胡车儿抽出了腰间的大剑,大步走出了酒肆,冲向了严松、李宁的辇车。两名少年,尾随跟上。
但好个胡车儿,一人当先却面不改色。反而严松、李宁以及麾下四位带剑随从,却是露出惊愕之色。
“噗嗤”一声,直到胡车儿当先砍翻了一位带剑随从之后,严松等人才反应了过来。
“我认出你了,你是张绣的随从。你.......你们竟然想杀我?王法呢?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严松惊恐大叫,俨然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媳妇。
“不关我事!”李宁则比较机灵,大叫道。
但是可惜胡车儿性子很野,他在杀了一名带剑随从之后,便将其他三人也杀了。
严松、李宁趁机想跑,却被剩下少年给逮住了。胡车儿一剑刺穿了李宁,拔出大剑之后,热血喷薄而出,他又面不改色的手腕一转,将严松的头给砍了下来。
“走!”
胡车儿也不怕腥臭,将那严松死不瞑目的脑袋给提起,先用剑砍掉了冠,使其披头散发。然后回头对两个同伴道了一声,三人便大步往东门而去。
胡车儿胆大心细,一边走一边,大喊道:“右扶风功曹严松,为富不仁,为官不正。我们心生不忿,故而杀之。沿途人民,不必惊恐。”
虽说胡车儿这么说,但是四周的人民百姓见到一身是血的胡车儿三人,哪有不惊恐的?仿佛是瘟疫一般,避之不及。
胡车儿三人很快就到达了东城门,这里有一些衙役守备,但这些衙役都是老弱病残,见到这阵仗,一个屁都不敢放。
胡车儿三人便一起上了东城门上,将严松的首级挂在门前,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张绣交代的任务,而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尽管现在已经有乱世预兆了,尽管社会动荡,杀人亡命之人,屡见不鲜。但是三个少年,在城中袭杀了郡中重臣,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将头悬在东门,扬长而去。
这种事情,也实在是太惊悚了。
而且有人认出了胡车儿三人,又有前因后果在,当然也知道了是谁在指使这件事情。
张绣名操一时。
面对大虎冷静弯弓将虎射杀,而且正中眼窝子。这是何等骁勇冷静?
面对郡中功曹,怡然不惧,拔剑威胁之,这是何等的胆魄?
面对郡中功曹的骚扰,使随从于大庭广众之下,将功曹击杀,并悬首级于东门,这是何等的杀伐果断,心狠手辣?
而张绣才几岁?十八、九岁吧?
少年可畏!
不管是善名,还是恶名,都能带来很大的好处。孔融让犁,天下闻名。
今日张绣使刺客斩杀严松,也是一郡震怖,始有名望。
坏处当然也有很多,好处也不少。至少天下很多人会知道有个武威人张绣,杀伐果断。
至少在这右扶风郡中,没有人会再惹张绣。
张绣在军营之中得到老卒飞马禀报之后,却也不惧。令少年为他备马,只带随从数人回去了槐里城中。
这亲自杀与派遣刺客杀是不一样的,而且刺客还跑了。张济领兵在外,他是张家独苗,太守是不会真拿他怎么样的。
张绣早把一切算到了。
张绣策马入城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街道上人形稀少,却也有人认出张绣。
“那是张家大郎!”
待到张宅门前的时候,张绣又见邹氏一身素衣,立在门下延颈观望。
“婶婶。”张绣娴熟的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问候。
“哎。”邹氏深深看了一眼张绣,叹息了一声后,点头说道:“回来便好。用膳吧。”
她知道会有麻烦,但却猜不到麻烦会是这样解决的。
这个大郎,她变得有点不认识了。
以前的大郎虽然也是骁勇,但绝不会这么心狠手辣,杀伐果断。
郡内功曹被杀,这是泼天大事。首当其冲的,便是郡守以及以郡守为首的郡中官吏。
张绣胆大包天,既然能击杀郡中功曹严松。安能知道,他不会杀性大起,斩杀其他官吏,乃至于郡守?
现在天下混乱,吏治黑暗。张绣如此果毅敢杀,而他叔叔张济乃是屯扎在本郡的领兵大将。
这等强人出现在右扶风郡,郡中的官吏,如何不胆战心惊?
这一任的右扶风郡守名叫王恢,这人与庞德一样也是南安郡人,所以庞德才在他的麾下帮闲。
他今年四十有六,为人四平八稳,既不惹事,也不怕事。但是张绣派人刺史功曹严松一事,确实让他有点怕。
次日一早。
郡守府中,一间装饰简单,唯有竹简、书柜的书房内。
肤色黝黑偏穿着一件白色宽袍的王恢跪坐在上首位,其下便是方脸虎目的庞德。
二人乃是同郡老乡,关系非同一般。王恢说话,便也少了顾忌。
“令明(庞德表字)。虽然并非是张绣亲自动手,但是杀了严功曹的人,却是张绣麾下的健儿。这人胆大包天,杀伐果决。而我听闻你与他最近很是亲密。你以为,张绣会不会继续惹事?”
王恢的脸上露出惧色,俨然是怕张绣杀性大起,连他也杀了。
庞德很无奈,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张绣派遣刺客刺死了严功曹,可真是让郡中人人自危,连郡守竟然也不能免俗。
他其实也挺震惊的,但是震惊之余,又有些快意。大丈夫在世,当如此行事,快意恩仇啊。
张绣也没惹那严松,只是那严松垂涎张绣虎皮又不肯付钱,事后还找张家麻烦。张绣怒而杀之,完全占理。
而且张绣也很聪明,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派遣刺客杀之。虽然郡中人都知道是张绣指使的,但是没有证据,又能耐张绣如何?
他的这个贤弟,杀伐果断之余,却也有谨慎,当真是非常人也。
“郡守不必忧虑。我这贤弟为人是冲动了一些,但生性豪爽,爱结交朋友。绝不是乱杀、嗜杀之人。他之所以杀了严功曹,只是严功曹平日里为人太过粗暴,这才惹怒了他。”
庞德双手抱拳深深的对王恢行礼道。他十分欣赏张绣,自然会在郡守面前,极力褒扬张绣,减轻此事的风波。
“希望如此吧。”王恢闻言心中稍宽,轻轻点头。但是也没有完全放下惊惧之心,在让庞德下去之后。王恢找来了另外一名心腹,指使对方加强郡守府,以及他出行的防备力量。
庞德在离开了书房之后,也是心念此事。虽然他在郡守面前褒扬了张绣,且对此事有些快意,但是这不代表,他赞同张绣的行事风格。
“怒而杀人,终究不是万全之策。”庞德心念这位贤弟,便让人备马,然后翻身上马,小心缓慢的骑马,来到了张宅外。
张绣得了消息以后,便亲自出了宅邸大门,双手抱拳屈身行礼道:“兄长来此,可是为了严功曹一事?”
“正是。”庞德点了点头,把马缰交给了张家一位老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答了一句之后,便与张绣一起来到了客厅说话。
随着二人坐下,自有一位少年儿郎端了两杯水走了进来。庞德没有动水杯,而是抬起头认真对张绣说道:“贤弟。今日郡守唤了我过去,询问贤弟的性情。”
说着,庞德把事情经过对张绣说了。然后才认真道:“贤弟。大丈夫在世,快意恩仇是其一。但是也要惧家门之祸。一郡功曹被当街刺杀,头颅悬挂在东门。这件事情太大了。”
张绣心中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庞德是为了他好。
在太平盛世,杀人尤其是杀官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是乱世就不一样了,庞德当然不能未卜先知,他不知道乱世即将来临。
“兄长所言甚是,但是兄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绣想了一下之后,敛容作揖道。
“贤弟有何见教?”庞德见此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虽然张绣年少,但他不会因此而轻视张绣。
甘罗十二岁,就官拜上卿,更何况张绣已经十八?再则,与张绣越是深交。庞德便越是欣赏张绣。
张绣不仅武艺出众,而且骑术精湛,真是将门虎子。
庞德当然也有他的傲气,但他也自认为在十八岁的时候,绝没有张绣这等武艺,这等胆魄。
“莫非贤弟这么做还有别的深意?”庞德心中一动,脸色愈发严肃了起来。
“兄长。依你之见,目前天下局势如何?”张绣则是又想了一下,才说道。
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招揽到庞德这一员能征善战,且忠心耿耿的大将为己用。
但是有些话,不能随便乱说,可能会适得其反。现在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把有些话给庞德敞开了说。
庞德虽然是个武夫,但是也能读书识字。他听见张绣这番开场白,顿时觉得这个话题可能会了不得。仔细想了一下之后,庞德才以自己的见识,回答道:“目前天子用人不当,十常侍卖官卖爵,天下民怨沸腾。虽然黄巾被大体平定了,但余孽却还有很多,而且其余叛乱不断。接下来天下可能不会太平。”
“何止不太平。”张绣摇了摇头,随即他先站了起来,来到了门口左右看了看,命几位少年儿郎守住门口,免得隔墙有耳。待回来之后,张绣才跪坐下来,将双手放在膝盖上,虎目精光闪闪目视庞德道:“当今天子,不过凡下之主,又年龄渐大,平常酒色过度。随时都可能驾崩。十常侍卖官卖爵,大将军何进屠夫之辈,双方势如水火。如果天子一旦驾崩,双方必然是一场明争暗斗,甚至于洛阳一场厮杀。到时候,便是天下大乱了。”
庞德闻言大受震动,虽然他有些见识。但是平常只是郡守府内的帮闲,操心什么国家大事?
根本没有往皇帝,往朝堂上的十常侍、大将军何进这些人身上多想。但是如今听了张绣一席话之后,却是细思极恐。
当今天子虽然是个凡下之主,但却也是登基多年的成年皇帝,基本的威望还是有的。
基本能稳定朝堂,天下虽然小乱不断,但是局势还能平稳。
如果天子驾崩,十常侍与何进又各有兵权,双方在洛阳厮杀,天下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大丈夫未雨绸缪。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庞德细思之下,不由往自己身上也想了一下,不由一片茫然。
他不过是郡守府上的帮闲,一个人一匹马一把刀而已。
“看起来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去南安老家躲避战乱。”
庞德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有事回去家乡躲避,这也是人之常情。家乡嘛,老乡与老乡或许会有龃龉,但是乡里乡亲,帮忙的也多,互相帮忙依靠,事半功倍。
张绣当然不知道庞德的想法,但是他既然要用庞德,就不会让庞德离开。
他望见庞德脸色变换,便知道庞德想到了一些什么,不由笑着说道:“兄长。你我有万夫不当之勇,乱世正是我们崛起之时。我杀了严松,既是出了一口恶气,却也是为了扬名立万。让人都知道右扶风有一位果毅敢行的强人张绣。我登高一呼,岂不是从者云集?只要手中有兵马,加上我们为人骁勇,封侯拜相只是等闲之事。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兄长可有意呼?”
张绣此刻也是心神激荡,毕竟乱世即将来临了,他与庞德一起,便也算是关张合璧,可纵横天下。
但他也没有被冲昏头脑,说什么王霸之业,只是说封侯拜相而已。
如果这个时候说出什么王霸之业,庞德一定会当他是个疯子。但是到了局势稳定,他据有地盘手握重兵之后,再说出王霸之业这种事情来,庞德必然会深信不疑。
什么样的身份,说出什么样的话。张绣深深知道这一点。
张绣的一番话,顿时让庞德如遭雷击。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马上取功名,这是庞德生平夙愿。
但可惜的是他出身低微,空有万夫不当之勇,却只能在区区右扶风郡守王恢帐下做一个帮闲,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
平常里,他也是心灰意懒啊。
如今听了张绣一番话之后,第一个想法也只是回家避祸。却没想到,张绣竟然野心这么大。
登高一呼,招募豪杰练兵秣马,然后封侯拜相。
这简直是他的梦想啊。
而且张绣并非是乱说,如果按照张绣的分析发展下去,天下必然大乱。而且张绣已经干了很多事情了,射虎、斩郡中功曹严松、扬名立万。
这些或许是恶名,但是对于本郡豪杰却也是颇有吸引力的。乱世有枪才是草头王,跟着一位强人,可比跟着一个文弱书生要有前途太多了。
到时候,张绣只要登高一呼,便可成军。
而且张绣的叔父张济,还是中郎将董卓麾下的一位小校,本身就是领兵大将。
只要天下大乱,张绣有此资本,还真是封侯拜相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