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少少哭的撕心裂肺,可齐家哪有余钱借给别人?二奶奶和二爷爷都是老实人,有积年认识的老人家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借银子回去救儿子,二爷爷二奶奶差点绷不住了。
幸好,二爷爷二奶奶手上没银子,银子都在赵氏手上。
赵氏一改往日的良善可欺的模样,关在屋里不开门。
村头老寡妇张奶奶,家里是出了名的穷困潦倒,张寡妇年纪轻轻守了寡,独自拉扯着儿子长大,如今儿子娶了媳妇生了两个孙子,孙子一个十六,一个十四,都满了年纪。
张家穷得叮当响,只能四处借银子,知道二爷爷二奶奶良善,齐家爷赚了银子,因此张寡妇腿瘸了拄着拐棍,跪在院子里不离开,哭的撕心裂肺。
赵氏被逼得急了,打开窗户道,“我说婶子,大家一个村子这么些年,咱们齐家二房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谁家有个事,我爹不去搭把手?这次不是我们不帮,是实在帮不了。往前搁个一年,咱们家什么光景您不知道?两亩薄田,一大家子人,那是连口热乎米饭都吃不上的,家里还有个读书人,花钱的地方多的去了。如今日子好过些了,可能存下什么钱?家中还有四个老的,几个小的,有几个子也是安身立命的救命钱!”
张寡妇依旧不管不顾的哭着自己命苦,齐家见死不救。
赵氏打开门走了出来,红着眼睛跪在张寡妇面前道,“婶子,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赵氏一边磕头一边说,很快额头就红肿了一块。
张寡妇见了,吓得不敢再说话。
二奶奶也对张寡妇冷了心,“老妹子,回去吧,谁家又比谁家强?以后也别来了我家了。”
张寡妇和二奶奶之前关系极好,也是仗着情分,张寡妇才在齐家闹这一场,见如今情分没了,钱也没借着,张寡妇被媳妇哭哭啼啼的领回去了。
顾敏心疼的扶起赵氏,齐嘉不知什么时候端着了盆水递过来,顾敏拿着帕子给赵氏擦着额头。
“都是我没用。”齐嘉忽然满是愧疚的说了句,“若是我有了功名,他们也不敢这么胁迫娘。”
赵氏顿时红了眼,村里这么多人家,为什么张寡妇偏偏来齐家二房闹?大房本就有田有地,不差银钱,三房也跟着做生意,赚了不少。为什么偏偏来二房闹?还不是因为二房老的老,小的小,没个顶起门户的男人,才这般别人欺负轻贱?
二奶奶二爷爷搓着手,满脸愧疚。
“你做的很好了。”顾敏忍不住道,“你才十四岁,就已经是童生了,你比他们厉害多了,再过两年,他们定然不敢再如此。”
齐嘉也坚定的点了点头,“再给我两年,我一定考上秀才。”
“嘉哥儿,你一定行。”顾敏眨着眼,眼底满是信任。
差役来的头一天晚上,齐安敲开二房的门,说大爷爷让二爷爷和齐嘉去一趟大房。
齐安眼神闪烁,十分不安的低着头。
赵氏顿时红了眼,“爹,嘉哥儿,不去,咱们不去。”说完,抓着齐嘉不撒手。
二爷爷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问齐安道,“安哥儿,你告诉我,你爷爷找我们,究竟啥事儿?”
齐安不安的搓着手,“二爷爷,我,我也不知道,爷让你们赶紧过去。”
齐嘉打开房间的门,身子笔挺的站了出来。他目光冷冷的看了齐安一眼,嘴角冷笑的对二爷爷道,“爷,看来今天,咱们必然要走一趟了。”
顾敏对大房一家恶心透了,担心二爷爷和齐嘉被欺负,忙上前道,“嘉哥儿,我跟你一起去。”
齐嘉摇摇头,“姐,你在家等我,我和爷去就行了。”
二爷爷捏着烟杆,一脸严肃。齐安领着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隔壁三爷爷打开门,看着远去的齐嘉和二爷爷,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叹了口气。三爷爷家人口多,家里商量下来,准备好了交银子。
二十两银子,搁在哪家,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可是为了子孙,三爷爷三奶奶把棺材本都拿了出来,也多亏和二房一起做生意,攒了些钱。也因此,三房对二房众人,报以感激。
二奶奶赵氏和顾敏焦急的等在家里。
李老娘李老爹年纪大了,天一摸黑就上床睡觉,这会儿,李老娘却睡不着,眼巴巴地看着屋外的光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爷,你说咱们云哥儿的丁册还在张春花那里,可怎么办……”李老娘忧心道。
李老爹早已经睡得沉了,自然听不到她说话。李老娘翻来覆去,听着屋外几人的的声响,又渐渐的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齐嘉才和二爷爷回来。
齐嘉冷着脸,倒是二爷爷似乎哭过,眼圈红红的。弄得二奶奶和赵氏都不敢上前询问。
“奶,娘,放心吧,没事了。”齐嘉冷笑道,“花了二十两银子,把我的丁册买了回来,明日我就去找里正着族长,把籍册和族谱都改了。”
众人听了,这才松了口气,“二十两就二十两。”赵氏感慨道,只要齐嘉没事,钱没了再赚。幸好自己把钱抓紧了,否则没这十两银子,大房让嘉哥儿去从军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样的结局,赵氏心都凉了,对大房的怨恨更加浓厚。
“杀千刀的……”赵氏咬牙切齿。
二爷爷不说话,直接走进屋子里睡觉。怕是大房今日的所作所为,让二爷爷彻底伤了心。
“这样也好。”二奶奶感慨道,“让你爷彻底认清那些人。”
第二天一大早,差役就到了甜水村。村民们三三两两的到了村口。能够拿出二十两买人头的人家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家,都将面对生离死别。
顾敏收起心底那些无用的好心,只剩下庆幸,庆幸齐家二房逃过一劫,齐嘉逃过一劫。
这一次征召,让甜水村消沉了好一阵,随着雨水依旧不停歇,消沉变成了深深的绝望。种子放不进田地里,秋天自然也收获不了稻谷。已经深夏了,这天像是漏了一般,不停的往下洒水,种子一洒进地里,不是被冲走,就是被泡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