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巴尔扎克写给他的恋人,后来的妻子韩斯卡夫人的情书选集。它们真实地记录了这位作家一生中最长久、最热烈、最忠诚的爱情,生动地表述了法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这段最感人的佳话。
为了帮助读者阅读本书,有必要对巴尔扎克和韩斯卡夫人的爱情的始末做一简单介绍。
1832年2月28日,巴尔扎克收到一封寄自俄国敖德萨的信。写信人对他的《私人生活场景》大加赞扬,而对一年前出版的《驴皮记》却加以严厉的批评,说它在感情描写上不细腻,那里面享乐的场面,那些妓女,那位“没有心肝”的妇女令她大失所望。写信人没有写下通信地址,落款仅是“一个外国女人”。不过,从娟秀的字体和高雅的笔调来看,写信人是个受了良好教育的女性。
当时,像“外国女人”这样直抒己见,向巴尔扎克提出批评的女读者真是绝无仅有。于是巴尔扎克在《法兰西报》刊登启事,感谢她的来信。可惜“外国女人”没有看到。
不久,“外国女人”又来了一信,表示了对巴尔扎克的钦慕。信中说:
“先生,您的心里装了好些世纪。您的哲学观念似为一种长久的,由时间完成的研究的产物。然而有人向我肯定,您年纪尚轻。我真想认识您……”
信里充满了热情,然而她还是没有披露姓名。不过,她要求巴尔扎克在《日报》上登一则启事,以便让她知道信已寄到。
巴尔扎克照办不误。启事的后一句是:“不知往何处复信,深以为憾。”
于是“外国女人”终于透露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她叫韩斯卡夫人;娘家是波兰有名的大家望族;丈夫是俄国的大贵族韩斯卡伯爵,在乌克兰拥有城堡、广袤的领地和众多的农奴;姐姐卡洛琳娜亦是著名人物,曾以自己的美貌令波兰大作家密茨凯维支和俄国大诗人普希金一见钟情。
从此,巴尔扎克便与她鱼来雁往。他对她的倾慕之情也随之而生。
1832年7月,巴尔扎克决定去看望“外国女人”。他们会面的地点是瑞士纳沙特尔的一条小径。那一天,当巴尔扎克如信中约定的时间来到时,远远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在长椅上读书。他顿时心跳如狂,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激动的心情走过去。“您是韩斯卡夫人?”“您就是……?”尽管韩斯卡夫人在信中说过,巴尔扎克的外表大概不会令人感到他有丰富而热烈的想象力,但见到眼前这个身材矮小、头发蓬乱的男人,还是大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闻名遐迩的大作家竟是这副样子。不过接下来,巴尔扎克灵活的思想、深刻的见解、高雅的谈吐、渊博的知识立即使她忘记了他平庸的外貌。
巴尔扎克在纳沙特尔住了两个月,饱览了秀丽的湖光山色。但最叫他难忘的,是他初次吻了韩斯卡夫人,是韩斯卡夫人向他表露了爱慕之情。
同年圣诞节,巴尔扎克来到日内瓦,再次会见韩斯卡夫人。这一次,他的收获比在纳沙特尔时大得多。一到旅馆,他就收到韩斯卡夫人让人送来的一枚戒指。她向他许定终身,一俟年迈多病,不久于人世的丈夫逝世,她就嫁给他。他们两人海誓山盟。巴尔扎克说:“在我未来的生活里,只有你和工作的位置。”韩斯卡夫人则说:“我等你5年、10年。”
此后,巴尔扎克与韩斯卡夫人的爱情恰似一江春水,汹涌澎湃地奔流起来。然而像所有的河流一样,他们也历尽千曲百折,幸福、苦恼、忧愁、悲痛,种种滋味,无不尝到。1841年11月,韩斯卡伯爵逝世。本来他们可以结为伴侣了。但是,巴尔扎克经常受人诽谤、攻讦,使得韩斯卡夫人心生疑窦,产生误会;他在经济上常常陷于困境,债台高筑;韩斯卡夫人身体不好,家事繁杂,又过于疼爱女儿,不愿为自己牺牲她的利益。以上种种原因,使他们的婚事迟迟不能实现。巴尔扎克常常为此忧思成疾。这些情况,从本书收集的书信里,读者都可窥见一二。
1848年,巴尔扎克再也无法忍受孤身一人的生活。他写信给韩斯卡夫人:“远离您,我再也活不下去了!”这年年底,他赴乌克兰,在那儿一直住到1850年4月。1850年3月14日,他终于与韩斯卡夫人结婚。同年4月25日,新婚夫妇回巴黎。然而,由于过度的劳累,巴尔扎克这时已病入膏肓。旅途的劳顿更加速了死神的来临。8月18日,在巴黎的寓所里,结婚才五个月的巴尔扎克便在妻子身边溘然长逝。可怜这段长达19年的爱情,竟以一场悲剧告终。
本书收集的35封信,译自法国米歇尔·莱维兄弟出版社的两卷本《巴尔扎克通信集》。这部通信集后来改编为《巴尔扎克全集》第24卷。巴尔扎克与韩斯卡夫人通信长达17年。按巴尔扎克的说法,他基本上10天给韩斯卡夫人一封信。照此计算,他给她的书信当有600封之多。在这几百封里抽选十几分之一,既反映这段真挚的爱情,又不给读者以零乱之感,确实是个难题。这部通信集的编选方法较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这就是:以他们爱情上不同时期的重要事件为中心进行编选,如巴尔扎克开发废矿、赴彼得堡相会等,使读者既对这些事件有深入的了解,又对他们长久的爱情有较全面的印象。
译者在译这部书以前,曾涉足过多种体裁作品的翻译。原以为书信翻译较为容易,一经动手,方知大谬不然。原来翻译书信有个最麻烦的事,便是背景问题。有些人物、事件写信人随便提到,译者要查找多种史籍、辞典才能弄明。况且有些人、事,典籍并无记载,译者虽竭力查找,最后仍然有些暂告阙如。总之,翻译书信诚非易事,加之译者才疏学浅,条件有限,尽管勉力为之,错误缺漏仍在所难免。甚盼行家不吝指正为幸。
管筱明
1986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