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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

纯,你听我说。

昨天晚上我住在先生家里,是他半夜叫我去的。我说去他家里有点不太好吧,而他说好不容易有机会自己一个人在家。

他的妻子不在家,我那是第一次。什么?第一次?之前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我和他的编辑们一起去过他家几次,但留宿什么的……嗯,是第一次。上一次是他妻子新年假期回娘家的时候,虽然我在他家住下了,但总是觉得待到早上很危险,就在中途回家了。我也知道那样不好,我也不是感觉不到良心上的谴责的。

当然,我见过他妻子,是个美人哦。她应该也记得我,我们关系不错。他妻子很爽朗,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我不讨厌她。而且虽然和她见面了,我也没有感到痛苦。她微笑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对我也很好,看到她那个样子我反而有些痛苦。我真是不敢相信。真是可怜。你可能会说,这话怎么会从我嘴里说出来?你看嘛,先生的书有十年都卖不出去,这十年里她毫无怨言地养着他,最后却被我这个小姑娘抢走了,多可怜啊。先生脑子怕不是坏掉了吧,真是坏到骨头里了。换作我,会杀了他。

但是呢,万一我嫁给了先生,我想我是绝对不会养活他十年的。拼命努力工作,年过四十岁偶尔一次不在家,丈夫却把别的女人领进自己的家门,比起这样,我宁愿身为作家的丈夫没有前途。他妻子的牺牲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很早以前的事了,先生在编辑部被一众人簇拥着一起喝酒的时候,我们当中一个刚来公司不久的员工问他:“夫人是一位什么样的人?”不等先生开口,旁边资历深的编辑们纷纷赞叹她是位美人,很聪明很有能力,还十分平易近人。“不,我要听先生亲口说。”那个新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

接着,平时不管说到什么话题都啰啰唆唆的先生那次却只说了一句:“嗯,我妻子,是个很厉害的人。”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当时先生的表情不知所措,十分痛苦,目光阴沉,仿佛想要逃避。

大家那时候都喝酒了,没有人在意先生回答了什么。“很厉害的人”这种说法异常可笑,大家都笑倒了,没有人注意到先生的表情。但是我不同,我感觉到了先生穿透骨髓般的恶意。先生是在侮辱夫人。“很厉害的人”这句简单的话,他是十分冷漠地说出口的。

我知道,先生一直都很痛苦。这些话他不能跟妻子说,自然也不能跟别人说。一个被妻子养了十年的男人,尊严碎了一地,一直低头看着地面,又不能向任何人求救,他一定很痛苦。你一定会说,被养着怎么了?你看吧,你也说这种话,别人也都说这种话,所以先生才痛苦。“我不在乎这种事,我非常心平气和。”先生努力以这种状态示人,但他其实并不擅长表现得无动于衷。很遗憾,这是真的,先生很普通,普通得有点可怜。

人啊,就是笨蛋。不管写给别人看的文章多好,上千读者为之挥泪,那十年的耻辱最终还是以这种形式向他的妻子复了仇。唉,我呢,是他复仇的帮凶,不,应该说我是元凶。我知道,我都知道。

夫人不是为了让他感到耻辱才养活他的,先生应该也没打算复仇,但他确实感到了耻辱。在夫人看来,先生的这种行为毫无疑问就是复仇。我以前想,如果他们两个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倒还好,因为一旦意识到,一切就完了。我之前也说过,我从来没有想过去破坏那个家庭。

我上午醒来后走出卧室,洗了脸,打开起居室的电视,开始化妆。对,是在先生家里。厚脸皮,我知道。我知道不好,但还是留在那里了。对了,就在那时家里的电话响了。我不知道卧室里有没有分机,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我朝着卧室的方向大声喊先生。喊了两遍、三遍,然后先生终于磨磨蹭蹭地起来了。就在他要拿起听筒的时候,铃声停了。夫人好像忘了把电话设置成未接听自动转留言了,先生平时自己不接电话。先生咂了咂嘴,按下留言按钮,然后躺到我旁边的沙发上看电视里的美食节目。荧屏上一个艺人正在炒白菜和芋头。先生说他喜欢那档节目,可以对他描写女性在厨房做事的场景有所帮助,但实际上他不过是在逞强罢了。据有孩子的同事说,先生的描述完全是孩子的视角:在捏牛肉饼时投来热情的目光,但是饭后就不再靠近洗碗池了,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美食节目也是这样,每一种调料都按分量称好分开,每一种蔬菜都清洗干净,再收拾好用过后四处乱放的炒锅、煮锅……这些都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但是节目里不会播放这些,也没有艺人收拾完厨余垃圾才回家,对吧?用三分钟就能快速翻炒、装盘,而光是剥洋葱就会不知不觉花掉一两分钟。所以我才讨厌做饭,好吃的食物一下子吞下去,快乐的时光就那么一瞬间。啊,不是这样吗?前戏和后戏?原来如此,纯,你真是成熟了啊。

总之我不做饭,也不想看那些自己不会去做的事,于是问先生可不可以看新闻,然后就开始换台。

先生抱怨着还没有看完美食节目,就在这时电视上开始播报新闻。

“此前我们已经从头报道过多次……”播报员开始播报一起事故。电视画面左上角是一张山路护栏被撞坏的照片。山形县的什么村子的一个什么山顶,一辆载有滑雪游客的大巴在下山拐弯时出了事,现在确认有四名被送到医院的游客已经死亡,有二十名游客奋力爬出大巴获救,还有几名游客失踪……

我和先生齐声发出惊呼。

这时画面切换到现场实时情况,从空中拍摄的图像可以看出大巴从陡峭的山路坠落时压折树木的痕迹,然而坠落的大巴却没有踪影。天气很晴朗,悬崖下方的湖面呈现出一种似乎混合了牛奶的蓝色,水面上漂浮着很多穿着橙色衣服的搜救队员划着的船,那一幕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美感。

据说,事故发生在早上六点钟左右,现场的气温是零下二度,县道路面冻结,堰塞湖水温只有三度左右。

我边化妆边感叹着“天哪”“好惨啊”“很冷吧”“肯定都死了”。

沙发上的先生用冰冷的腿缠绕着我的身体,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因为已经设置了电话留言,我们没有去接,准备再大战一回合。我那时想电话要是夫人打来的就好了,电话留言响起,扬声器里传来夫人呼喊先生的声音,那样多好。我没有开玩笑,真的不是。不在家时自家的起居室里竟出现了别的女人,我想感受夫人的这种痛苦。如果我能感受到夫人的痛苦,应该能得到一丝救赎吧。我也很可怜啊,已经快三十岁了,但一直和眼前这个人分不开。真傻,真的。

然而,电话不是夫人打来的。

是山形县的警察打来的。扬声器里传出来一个嗓音粗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事情想请教您,听到留言后可否给我回电话?”先生听罢,把腿从我的身体上抽了回去。

你能相信吗?唯一的妻子一年才出门旅行一次,丈夫竟然完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去干什么。真傻,真的。

不是因为那天我留宿先生家才发生这种事的,对吧?不是因为我和先生做了对不起夫人的事,对吧?

然而……

那次我们因为工作去先生家里拜访的时候,夫人好像称呼先生“幸夫”来着。津村启先生的本名居然叫幸夫,衣笠幸夫。天啊!而且还不是鲤鱼队的铁杆球迷。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去,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先不说了——

我觉得夫人那样称呼先生没什么不妥,很自然。先生有笔名,但夫人在我们面前不必刻意称呼他“先生”或“津村先生”什么的。我觉得很好啊,因为夫人是一个单纯的人。可是仔细想想,称呼津村先生为“幸夫”的人在这世上有几个呢?编辑大概到死也不会那样称呼先生的,不管和先生关系有多好。我大概也是,到死都不会那样称呼他。或许夫人是故意那样做的?莫非她发现了先生和我的事?啊,纯,你也这么认为?啊,原来是这样,也是啊。

大宫阳一无法抹去心里的不安。

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前一天晚上他和两个孩子一起玩电子游戏到十二点多。他从便利店买来平时绝对不喝的啤酒,心想只喝一罐,结果最后喝光了一升半。开第三罐的时候,十一岁的大宫真平问他啤酒什么味,于是阳一让真平尝了一口,结果真平五官扭曲着说苦,四岁的大宫灯则噘着嘴说好喝。“未成年人饮酒是犯法的,因此你们俩本应该被送到监狱,但是在警察面前什么都不能说,就像在妈妈面前不能说爸爸刚喝过酒一样。”阳一说到这儿,兄妹俩嘻嘻笑着问监狱是什么地方,阳一说监狱就是不能玩游戏也没有点心吃的地方,在那儿见不到妈妈,也见不到爸爸,不能上学,也不能去保育院。监狱里还有戴着帽子、面色发灰的叔叔。每天早上六点半音乐响起大家就要一起起床,脱掉睡衣只留一条内裤,用硬邦邦的干毛巾一下一下地擦洗身体……话题深入之前,兄妹俩趴在被炉上发出了安稳的鼻息声。

阳一很久没喝啤酒了,喝完他感觉肚子胀得厉害,一点睡意都没有。前一天早上,阳一在新潟的林荫道上连续开了九个小时货车,本来应该在傍晚六点之前卸货的,可他的身体就像麻痹了一样。他十分疲倦,不知什么时候手心和脚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阳一唯一的特长是随时随地都能睡着,但是只剩他和孩子们在家里的时候却很不安,辗转难眠。按照妻子的交代,阳一给小灯换上睡觉时穿的纸尿布。兄妹俩只有在这天晚上才能尽享刷牙后一起嚼鱿鱼干的乐趣,每年妻子不在家时阳一就会允许兄妹俩这样做。现在他们两个人都长大了许多,自己也成熟了。不会再失败了,今年不能再让孩子们睡在起居室里的被炉上了。

阳一尚能将小灯轻松抱起,可是真平已经重得让他抱不动了,阳一只好摇晃着熟睡中的真平,喊他的名字。真平就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睡得很沉,完全不输年幼的妹妹。突然阳一感到一阵不安,于是把真平放回毯子上,耳朵凑到真平胸腔的位置倾听。咚咚咚,一股结实有力的心跳声传递到阳一的鼓膜,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规律了起来。最后趴在被炉上的父子俩依偎着迎来了清晨。

阳一从车窗向外望去,远处群山的山脊仿佛戴着雪白的帽子。大宫雪(结婚前姓橘)出生在北海道,升高中时由于父亲工作调动,一家人搬到了千叶县。真平听说,妈妈还在北海道的时候,曾是高山滑雪比赛青少组选手,前途一片光明。他看到一张照片上,还是少女的妈妈身穿鲜绿色的滑雪服,自信地把奖牌举在脸旁,表情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眼的落寞。真平体质不弱,但从记事起就没有尝试过任何运动项目。小灯出生前有一次一家三口一起去滑雪场玩,真平从雪橇上摔落,沿着斜坡一路滚了下去,浑身沾满了雪。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想去滑雪场了。因为自己对滑雪的恐惧,妈妈只能和朋友一起去滑雪。

“真平,别哼了。”

“什么?”

“别哼了,你刚才不是在哼歌吗?”

被阳一这样一说,真平马上停下了。妈妈可能都已经不在了,自己却无意识地哼出了昨晚响了一晚上的电子游戏的待机音乐。

嘁啰哩啰——哩——哩啰哩啰——啰——嘁啰哩啰——哩——哩啰哩啰——

其实阳一的脑海里也一直不间断地在响着同样的旋律,尽管他根本无法承受妻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件事。

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在嘀声后留言。

是我啊,我看了新闻,好像出了很严重的事故,担心你们,给我回个电话吧。

嘁啰哩啰——哩——哩啰哩啰——

我是户泽村温泉旅馆的老板浜口。大宫先生,刚刚确认的消息,在鄙店登记入住的客人里没有叫大宫雪的客人。嗯,对,也没有衣笠夏子。也就是说还没……没错。按理说那辆大巴这时应该已经到了的……

现在正在抢救的游客有二十八名,他们的身份已经全部得到确认,其中没有您的夫人。也就是说您夫人不在这二十八人当中,那个,抢救活动还在进行中。接下来准备打捞大巴。

嘁啰哩啰——哩——哩啰哩啰——

阳一,还没有弟妹的消息吗?不管跟我老妈说什么她都一副糊涂样子,今天老妈没有地方去,也动弹不得,所以你先去吧,然后再跟我们联系。万一有什么情况的话,再说。

嘁啰哩啰——哩——哩啰哩啰——

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请在嘀声后留言。留言结束后,请按#号键。

“小雪,是我。跟我联系啊,我很担心你。现在我正带着真平和小灯去找你。有事没事都赶紧给我回个电话。”

嘁啰哩啰——哩——哩啰哩啰——啰——嘁啰哩啰——哩——哩啦哩啰——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在现场被相继发现的两名中年女子的身份仍未得到确认。一个是上午九点在湖底被发现的,另一个是在下午一点半从水里打捞上来的大巴中被发现的。包括两名司机在内,一共三十九人的旅行团中,十一人死亡。已确认身份的有当时正握着方向盘的司机,还有四名被幸存者认出的游客,其余六名游客的身份,相关人员正在对照游客名单和身体特征进行确认。他们两两结伴而行,一组是六十岁上下的夫妇,一组是十九岁女大学生,唯一的一组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就是大宫雪和衣笠夏子。

下午两点左右,大宫阳一一家人直接冲到现场,在那之前大宫雪和衣笠夏子已经都被送到医院了,其中一人在上午被确认已没有心跳和呼吸迹象。警方把那人的照片给阳一看,阳一双手掩面,喊着“小夏”,由此可以证实在某市立中央医院死亡的人就是衣笠夏子了。下午刚被发现的另一个女人被送往县内另一家医院,和当时正奔往现场的阳一一家人擦身而过。阳一他们随后离开现场,下午三点多到达了T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在那里终于见到了大宫雪的遗体。大部分生还者在大巴坠落的过程中抓住速度放缓的机会,在车身完全浸入水中之前就已经逃出了车外,遇难者则在车身冲向水面之前受到了冲击而导致气绝或者身体被夹住。据医生说,大宫雪死于溺水,但在大巴坠落时头部就受到了剧烈的撞击。雪的头发仍然湿漉漉的,她瘫软的上半身被阳一抱在胸前,无声无息地弄湿了丈夫的袖子和领口。

对警察来说,向突然失去亲人的遗属提问是一项很痛苦的工作,哪怕慎重地选择措辞,也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他们的痛点,导致对方突然大哭或者大发脾气,这时候就只能先暂停。在这次事故中,死者衣笠夏子的丈夫衣笠幸夫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平稳从容。这个偏僻的乡村此前从未发生过这么重大的交通事故,结束了一天紧张的搜寻,对身心俱疲的警察来说,衣笠幸夫表现出的平静难能可贵,但是总让人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衣笠幸夫在接到警察的电话后离开东京,于下午五点多在某市立中央医院的太平间见到了妻子。一个年轻警察和他确认完身份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人是从湖底抱上来的,还是用绳子什么的拉上来的?”

年轻警察认为,这位孤身前来的丈夫不擅长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故,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又想了解妻子是怎么死的。于是,他将衣笠夏子从湖底被救出的整个过程都告诉了衣笠幸夫,并且留意着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衣笠幸夫平静地侧耳倾听,还叙述了“在影视剧中都没有看过这种情节”的感想。衣笠幸夫精致的面庞如同演员一般,他偶尔用右手扶着下巴缓缓点头,看起来比年轻警察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其他遗属表露出的情感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出现。年轻警察不禁诧异地想,这个男人真的是同死者朝夕相处的丈夫吗?突然他看见这个男人用右手指尖拔下下巴上的一根短毛,扔在了地上,被拔掉毛的部位有一点发红。

之后,年轻警察的上司在别的房间再次询问,而衣笠幸夫的情绪同样没有丝毫变化。当问到他妻子出发前的情况时,他答不上来。

“她有什么奇怪的表情或者觉得不安的样子吗?”

“怎么说呢,就我所看到的……你说的‘不安’是指什么呢?”

“比如她有没有说过旅行社的安排有些奇怪,或者不够充分之类的话?”

“类似‘坐那个旅行社的大巴出行好恐怖’这样的话?”

“是的。她说过吗?”

“没有,我没听她说过。”

“再或者,她从新宿出发前或坐上大巴后和你联系过吗?”

“和我说‘司机很可怕,感觉刹车有点奇怪’这类的话?”

“有吗?”

“没有。”

“您也没有和她联系?”

“没有。”

“平时都联系,唯独这次没有?”

“不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只要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警察暗忖,自己和老婆之间不也是这样吗?做这种工作,已经很久没有在两个人都不忙的时候联系过了。这样一想,对眼前这个没有表情、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的男人竟有些理解。

当得知和妻子同行的大宫雪也去世了的时候,幸夫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回答了一句“真可怜啊”。在幸夫的印象里,只在和夏子结婚的时候见过一次大宫雪,之后就没有来往了。

“大宫雪的丈夫很担心你一个人会感到不安,你要见他吗?”

“真是谢谢他了,但是今天我还没有平复好心情。”

“我理解。”

警察记得此前询问时,大宫阳一曾直呼夏子的丈夫为“幸夫”,但是看样子眼前的幸夫似乎连见都没见过大宫阳一,不仅如此,他甚至都不知道阳一是雪的第二任丈夫。

警察又想到自己,有几个人能说出妻子朋友的丈夫的名字呢?他开始害怕起失去妻子来,上一次有这种担心,还是年轻时在妻子耳边说甜言蜜语的时候。但是今天的感觉与当时幻想证明爱情的感觉完全相反,更为紧迫,触手可及。失去深爱的人,和失去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爱的人,悲伤的程度不可同日而语,后者陷入失落的泥沼之深是无法估量的。

旅行社负责解决遗属晚上的住宿,还安排好了用车。问话结束后,警察看着幸夫走向停车场的背影,感觉不到一丝感情。悲伤、绝望、疲惫,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或许他本人也不明白的、一望无际的、无色透明的东西,笼罩着他的肩膀。 0MPv/UcirdgEFBtCEiW53T3i9Pl600mb68fP1IA6SP3wSTpBsPrtSK4IxMTsw6+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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