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英雄王振山牺牲后，王卫国、王建国接过了老英雄的老洋炮和老猎刀，正式开始了狩猎生涯。

王卫国、王建国得到了王振山打猎的真传，在猎杀猛兽的时候也追求一枪毙命。尤其是王卫国，枪法精准得不可思议。他们也和王振山一样，不打东北虎等珍稀动物，只打繁殖快、数量多的动物。

每当逢年过节，王卫国、王建国都和王振山一样，多猎捕一些狍子、野猪、野鸡、山兔等猎物，送给村里的各家各户。

1940年端午节前夕，王卫国、王建国到荒原打野鸡和野兔，准备送给各家各户，增加节日气氛。一上午，他俩猎获七只野鸡、八只山兔，正要往回走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黑熊从荒原的一个水塘里“噼哩啪啦”冲上了岸，直接朝他们俩冲了过来。

他们哥俩只想打野鸡、野兔，没想打狍子、野猪，因此老洋炮里装的是高粱米粒大的铅砂，装填的火药也少，无法一枪打死黑熊。即使王卫国是全村所有猎人中装填弹药最快的，也无法在黑熊冲上来之前，为老洋炮装填大号独弹，所以，他们只能避开黑熊。身后二十米处有几棵不高不矮的老榆树。他们飞快地跑到老榆树下，都把背在身上的猎物扔在地上，噌噌攀爬到老榆树上。他们刚刚一人爬上一棵老榆树，黑熊就冲到了树下。

王卫国、王建国是血性硬汉，生死无惧，此刻他们有些紧张了。他们都清楚黑熊会爬树。老榆木疙瘩树干遒劲但不挺拔，苍老而易攀爬，尤其几棵老榆树恰似几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已近风烛残年，斑驳枯槁，一棵老榆树攀爬上一个人，勉强可以承受，如果巨大的黑熊爬上来，老榆树一定会折断。老榆树折断，四周是荒原，没有可以躲避黑熊的地方，他们两人只有用老猎刀和黑熊搏命了。

黑熊望了望树上的王建国，又望了望另一棵树上的王卫国，最后选择了王卫国，开始爬树。

老洋炮在王卫国手上。猎人都知道，打黑熊必须打它胸前月牙形的白毛，那是心脏的大致部位，皮肉较薄。当黑熊向上攀爬的时候，它胸前的白毛清晰可见。王卫国果断地对准黑熊胸前的白毛打了一枪。然后，他不顾黑熊是死是活迅速为老洋炮装填弹药。

几十粒铅砂打在黑熊胸前致命的白毛处，一股巨大的推力，让黑熊从不高的树上掉了下来。打野鸡、野兔的铅砂穿透力弱，没有射入黑熊的心脏。黑熊是动物中最彪悍、最顽强的。它摇晃了几下身体，开始继续爬树。别看它长得浑身滚圆，显得异常笨拙，其实奔跑和爬树都很灵活迅速。王卫国的弹药还没有装上，黑熊就爬了上来。它张开的大嘴飘出来浓烈的腥臭气味，锋利的獠牙顷刻就要咬穿王卫国破旧的牛皮鞋。情急之下，王卫国随手抽出长长的老猎刀，猛地刺进黑熊张开的大嘴巴里。

黑熊“嗷”的一声，又从树上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到草地上。

王建国见此机会，就想跳下老榆树，把老猎刀拔出来，重新刺进黑熊的胸膛。

王卫国头都没抬，就知道王建国想干什么。他焦急地大喊一声：“千万别下来！”

只见黑熊一个翻滚，就站立起来。接着，它用力吐了几下老猎刀，又用力甩了几下脑袋，想甩掉老猎刀。老猎刀仍然顽强地插在它的大嘴里。黑熊被彻底激怒了，它全然不顾伤口的剧烈疼痛，更加疯狂地向树上的王卫国冲来。眼看黑熊带着猎刀的大嘴就要咬到王卫国的小腿，然后把他像爬在树上的小动物一样轻而易举地甩到草地上了。

就在这危急瞬间，王卫国的老洋炮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一颗和老洋炮枪管同口径的大号独弹，击穿了夜晚皎洁的月亮——黑熊胸前月牙形白毛被打出一个大洞，鲜血喷射到了王卫国的脸上。黑熊大头朝下摔在了草地上，把草地砸出一个大坑……

王卫国快速从老榆树上下来，确定黑熊已经死去，就从黑熊的嘴里拔出老猎刀，在黑熊的皮毛上擦干净血迹，然后插入腰间的刀鞘。

王建国迟迟没从老榆树上下来，眼睛盯着黑熊，嘴里念叨着：“太悬了，太悬了！”

前辈留下来的东西不一定都是宝贝，但是，一定要好好珍藏。

和黑熊的这次较量之后，王卫国、王建国想打一些猎物卖掉，买一支新洋炮或者新猎枪，两人一人一支，如果再遭到猛兽的攻击就可以互相补枪。但是又一想，鬼子来了之后，不让猎人打猎了，也不让猎人私藏猎枪，好多猎人的猎枪都被鬼子抢走了。平时，王卫国、王建国都把老洋炮、弹药和老猎刀藏匿在仓房的棚顶上，怕被鬼子搜查出来，殃及村里人；打猎都得偷偷摸摸的，到离家很远的深山里打，怕遇到鬼子。

王卫国、王建国只好打消再买一只新洋炮或者新猎枪的想法。

1941年寒冬腊月，王卫国、王建国带着老洋炮，到山里打狍子。他们脚上穿着牛皮靰鞡，里面絮着用木棰砸得跟棉花一样柔软的靰鞡草；身上穿着羊皮大衣、羊皮裤子，里面带着厚厚的羊毛；头上戴着野狼皮帽子，手上还套着一个狐狸皮皮筒，主要是为了暖手。

冰天雪地，大烟儿炮在山林中带着东北虎的吼叫，带着东北虎的威凛，畅行无阻地疯狂肆虐着，吹打在王卫国、王建国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就好像被开水烫了一样。

王卫国、王建国翻山越岭走了一上午，也没看到一只狍子，甚至连狍子的蹄印也没看到。就好像狍子和候鸟一样，已经飞到南方去了，或者狍子被比东北虎还要霸道的大烟儿炮吓得钻进山洞里，躲在雪窠中。

王卫国、王建国感觉寒风刺骨，牛皮靰鞡已经冻透，放在狐狸皮筒里的手指也有要冻掉了的感觉。他们一边儿在雪地上跺着双脚，一边儿把手从狐狸皮筒中抽出，咝咝哈哈地用嘴吹着，吹出来的气都是凉的。他们早晨吃的苞米面菜团子早已经消化得无影无踪了，感觉饥寒交迫、疲惫不堪，就取出背包里的狍子皮，铺在一个朝阳避风的石头上，坐下来休息，啃着冻得和石头一样坚硬的苞米面掺着萝卜丝蒸出来的干粮。

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王卫国、王建国能清晰地辨别出猎枪的声音，而这种清脆的声音不是猎枪的声音，应该是钢枪的声音。王卫国、王建国早就听王振山讲过，有一支专门打鬼子的队伍，叫东北抗日联军。他们俩还多次商量，如果遇到抗日联军，他们就加入抗日联军打鬼子去。在国家有难的时候，男儿就应该挺身而出，保家卫国，也可以为爷爷和爹妈报仇。当爹妈给他们起名的时候，一定是寄希望于他们长大以后保卫国家、建设国家。国家有难了，日本鬼子在中国的土地上杀人放火，他们绝不能袖手旁观。他们打猎的时候，也总是在有意地寻找抗日联军队伍。

王卫国说：“也许是抗日联军在打鬼子，咱们找抗日联军去。如果真的是抗日联军，咱们就加入抗日联军，和他们一起打鬼子。”

王建国说：“咱们得小心，悄悄过去。现在到处都是鬼子和胡子，万一不是抗日联军，而是鬼子和胡子，咱们就遭殃了。”

王卫国说：“如果是鬼子，咱们就打死一个鬼子，然后麻溜儿蹽杆子。”

王建国说：“好嘞。”

他们俩轻轻地朝枪响的方向跑去。跑了五六百米远的时候，又传来一声枪响，距离他们很近。他们袅悄地扒开树丛朝枪响的地方瞭望，只见两个军人，正在追赶一头受伤的梅花鹿。

王振山担心王卫国、王建国打猎的时候遇到鬼子，曾经对他们描述过鬼子的模样：头戴尿布子，身穿黄皮子，拿着打尖头子弹的钢枪。这两个军人一定是鬼子。

王卫国气愤地说：“鬼子收缴咱们的猎枪，不让咱们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打猎，他们却肆无忌惮地在咱们中国的土地上打猎，他们就是蛮不讲理的胡子。尤其是咱们都不舍得打梅花鹿，他们竟然明目张胆地猎杀梅花鹿，太气人了！咱们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这片林子。咱们苦苦寻找抗日联军，不就是为了杀鬼子吗。先把这两个鬼子杀了，然后麻溜儿蹽杆子了！”

王建国赞同：“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为爷爷和爹妈报仇！”说完，他就催促王卫国开枪。

王卫国躲在树后，举起老洋炮就要朝鬼子开枪，瞄了半天，又放下了。

王建国一边儿疑惑不解地看着王卫国，一边儿自言自语地说：“二对二，人数上咱们不吃亏。家伙事儿上咱们就吃大亏了，鬼子手里有两支钢枪，咱们手里只有一支老洋炮啊！”

王卫国看了一眼王建国：“我没有立马开枪，就是在琢磨这件事儿。咱们的家伙事儿落后，不能和鬼子的钢枪硬拼，只能智取。要是有两支洋炮或猎枪就好了，可以像围猎一样在两边儿开火。那样，鬼子没跑儿！”

王建国的头脑比王卫国简单：“咱们躲藏在林子里，等两个鬼子过来，猛地冲出来，杀死他们。”

王卫国说：“林子大，雪也大，大雪封山，没有路，就相当于有无数条路。咱们怎么能知道鬼子走哪条路？”

王建国为难了：“真说不准鬼子走哪条路。你平时爱动脑筋，你有什么好办法？”

王卫国胸有成竹地说：“离这儿不远有一个山洞，就是爷爷带着咱们打猎的时候在里取暖、避雨的那个山洞。那个山洞洞口隐秘，里面不深，还有一个出口。爷爷说过，这个山洞曾经是抗日联军的秘密营地，被鬼子破坏后，抗日联军就不再把它当作秘密营地了。咱们就把鬼子引进山洞，杀死鬼子。”

王建国催促他说：“我知道那个山洞。把鬼子引进山洞再杀死，是好主意。你快说怎么样才能把鬼子引进山洞。再等一会儿，鬼子就离开了！”

王卫国继续说：“我清楚，即使鬼子追上梅花鹿，还要锯鹿头，取鹿心血什么的，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我先绕道去山洞后洞口埋伏，做好袭击鬼子的准备。你把鬼子引进山洞，直接从后洞口出来，躲藏在后洞口上面的石头上。等我突然开枪，杀死一个鬼子，你立马跳下来，出其不意杀死另一个鬼子。”

王建国听明白了：“你麻溜儿去埋伏，别在雪地上留下脚印。我去把鬼子引进山洞，否则鬼子走了，咱们就杀不了他们了！”

王卫国还没说完：“让你一个人把鬼子引入山洞，也是麻痹鬼子，让他们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能放松警惕。这样，咱们杀死他们的机会更大。”又嘱咐了王建国一句，“你一定和鬼子保持距离。钢枪打得比老洋炮远多了！”说完，快步朝山洞侧面跑去。

王建国转身朝鬼子跑去。

两个鬼子已经追上受伤的梅花鹿，并在用刺刀砍着梅花鹿的鹿头。猎人都知道，梅花鹿全身都是宝，尤其是梅花鹿的幼角，就是鹿茸，是名贵药材，具有补精髓，助肾阳，强筋健骨功效，可以使不阳刚的男人成为阳刚的男人。然而冬天的梅花鹿的鹿茸已经骨化，变成鹿角了，骨质密度大，十分坚硬。鬼子砍梅花鹿头，一定是想把带鹿角的鹿头做成装饰品或战利品，摆放在房间里。

王建国故意在鬼子面前露一面儿，然后扭头钻进树林，朝山洞跑去。

两个鬼子除了猎捕梅花鹿，割鹿头、取心血，还要侦察抗日联军活动情况，搜寻抗日联军的秘密营地。当他们看到了王建国，以为他是抗日联军战士，就放下梅花鹿，沿着王建国在雪地留下的脚印，向他快速追来。他们几次想朝王建国开枪，都因为树林茂密，无法瞄准，更主要的是他们想抓活的。

王建国的身体比王卫国强壮，奔跑起来就像一匹飞快的骏马，尤其他熟悉和适应林海雪原的地形，要甩掉鬼子轻而易举。但是，他为了吸引鬼子，不能跑似快马，怕鬼子跟不上来；也不能走如慢牛，被鬼子的子弹打中。终于，王建国跑到了山洞前口，回头看了一眼，鬼子还跟在后面，就佯装惊慌失措地跑进山洞，然后直接从后洞跑出。

两个鬼子看到王建国跑进山洞，追到山洞口，就放慢了脚步。他们环顾四周，看看只有王建国一个人的脚印，就慢慢地接近洞口。鬼子担心洞里有埋伏，就不想抓活的了，轻轻摘下两颗甜瓜手雷，快速投进洞内。爆炸声震天动地，并在山林中回荡。硝烟还没散去，鬼子就端着带刺刀的步枪冲进山洞。进入山洞，鬼子看到洞里还有个后洞，立马估计到王建国从后洞逃走了，就跟着冲出后洞。

当两个鬼子一前一后冲出后洞口的瞬间，埋伏在后洞口侧面树林里的王卫国的老洋炮响了。前面鬼子的脖子差一点被老洋炮大号独弹打断，恰如被鬼子砍开的梅花鹿的脖子。后面的鬼子一愣，被从石头上跳下的王建国猛地一猎刀，刺进后腰，顷刻毙命。

王卫国、王建国把两个鬼子的步枪、子弹、手雷藏匿在山洞中，把老猎刀从鬼子尸体上拔了下来，然后把两个鬼子的尸体草草地掩埋在一个深深的雪窠里。

他们站在掩埋鬼子的雪窠前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在心里告慰着爷爷和爹妈：我们终于杀死了两个鬼子，为你们报仇了！

1941年初，王卫国和同村的李家姑娘李佩英结婚。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出生。王卫国希望儿子长大后志向远大、性格强悍、身体强壮，如果他们这一代没有把鬼子消灭干净，好让儿子这一代继续消灭鬼子，保家卫国，因此，为儿子起名王远强。

1942年夏天，王卫国、王建国的老洋炮弹尽粮绝了。开始是没有铅砂了。他们在河中拣黄豆砂粒，洗净晾干，当作铅砂打猎。砂粒不如铅砂射程远、威力大，勉强能打野鸭子。后来，火药也没有了，就没法用老洋炮打猎了。他们到离家不远的矮树林里设置钢丝套，想捕捉野兔和野鸡。他们还撒了一些自己做的药豆，准备药野鸡。

他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等待猎物被套被药。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十多个鬼子，把王卫国、王建国抓了起来。老洋炮没在他们手里，老猎刀不够锋利了，想磨还没磨，也没带在他们身上。他们手无寸铁，想反抗没有家伙事儿，也来不及反抗。

还有一些鬼子冲进村里，抓了六个年轻人。鬼子把王卫国、王建国以及村里六个年轻人五花大绑，并蒙上眼睛，押上一辆军用卡车。开始，他们都以为鬼子要把他们拉到野外枪毙，曝尸荒野喂野狼。后来才知道，鬼子抓他们是强迫他们当劳工，修筑东宁军事要塞。

就在鬼子押送王卫国、王建国他们去东宁要塞的路上，抗日联军伏击了鬼子的军用卡车，解救了他们。

解救他们的是李杰带领的侦察连。王卫国、王建国热泪盈眶，主动要求参加了抗日联军侦察连。李杰已经是抗日联军的营长。

王卫国枪法精准，顺理成章当上了侦察连的狙击手。他天天练习瞄准，枪不离手，却从不练习搏斗和拼刺刀。他认为，他的枪法精准，鬼子还没有靠近他，就会被他打倒，不可能跟鬼子近身搏斗和拼刺刀。王建国除了练习射击之外，天天练习搏斗和拼刺刀。王建国很快就当上了班长，还担任连队搏斗和拼刺刀教员。他赞同李杰的观点，光靠射击精准是不够的，抗日联军装备紧缺，子弹经常打光，练好搏斗和拼刺刀的本领，在鬼子面前才不吃亏。

李杰多次提醒王卫国：“抗日联军的每一个战士都应该成为多面手，尤其是狙击手，既要射击精准，又要掌握搏斗和拼刺刀的功夫，还要适应各种环境，重视自己的对手，才能在十分险恶的环境下，在强大的敌人面前能进能退、应对自如，成为一名优秀的抗日联军战士。”

王建国也多次对王卫国说：“狙击手必须具备过硬的综合素质，包括心理素质、身体素质、精准枪法，以及对环境的准确判断能力和高超的搏斗、拼刺刀功夫。否则，万一子弹打光了，不得不和鬼子进行肉搏、拼刺刀，吃大亏的就是你！到了那个时候，只有自己能帮助自己了！”

王卫国感觉李杰和王建国说得有道理，就是没有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地只是练习枪法。他参加抗日联军的两年多时间，打死了五十多个鬼子和伪军，包括十几个鬼子军官，十几个鬼子机枪手，多次立功被表扬。

李老胖是侦察连的新兵。他家的地紧挨着中苏边境。平时，他爹妈在地里干活儿，他两岁的妹妹没人看护，就放在地头的柳条筐里。有一天，他爹妈在铲地，也许他妹妹感觉柳条筐里憋闷，就顶开了柳条筐盖儿，并摇晃倒了柳条筐。她兴奋地从柳条筐中爬了出来，一直爬向中苏边界。当他爹妈突然发现他妹妹爬出柳条筐的时候，环顾四周，才看到她已经爬过了中苏边界。更可怕的是一只狐狸正对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扑向她。他爹妈一边儿大声呼喊着吓唬狐狸，一边儿不顾一切地越过边界去救她。眼看狐狸猛然扑向了她，这时，就听一声清脆的枪声，狐狸倒下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他爹妈也倒下了，甚至两岁的妹妹也未能幸免于难。在鬼子眼里，凡是越过中苏边境的中国人都是给抗联教导旅或者苏联边防军传递情报的。他们不由分说，见到中国人越过边界就开枪击毙或者逮捕起来严刑拷打，最后枪毙。可怜李老胖的爹妈和妹妹都死于鬼子枪下，如同被打死一只狐狸那么随意。

李老胖无依无靠，辍学回家，开始以给村里的地主家放牛、放羊为生。有一天，李老胖正在山坡放牛放羊，突然冲来三只野狼。李老胖用牛皮鞭子抽打野狼，保护自己和牛羊。一只野狼恼羞成怒，皱着鼻子龇着獠牙向他冲来。他吓得急忙躲在牛背上，才没有成为野狼的猎物。地主家的三只羊被野狼咬死了。地主用李老胖抽打野狼的牛皮鞭子把他抽打得皮开肉绽，不再让他放牛放羊，改为喂猪喂鹅了。

地主家天天大鱼大肉，地主吃得肥头大耳的。吃不了的鸡鸭鱼肉都倒进猪圈喂猪的木槽子里喂猪，也不让李老胖吃一口。李老胖常年吃不到一丁半点荤腥，天天看着圈里的猪每天和地主一样吃着鸡鸭鱼肉，也吃得肥头大耳的，馋得狼哇的。馋急了，也饿急了，就和猪抢着吃猪食槽子里的鸡鸭鱼肉。

地主发现他们家的猪天天吃鸡鸭鱼肉，却不见胖，李老胖却胖得肥头大耳了起来，立马意识到李老胖一定是和猪争食，把猪食槽子里的鸡鸭鱼肉偷吃了，一气之下，把李老胖赶出家门。李老胖连猪食都吃不上了，只能以乞讨为生。后来，侦察连救了李老胖。

李老胖一进入抗日联军队伍，王建国就天天教他练习拼刺刀。他本来挺笨，但是勤能补拙，天天勤学苦练，甚至睡觉前躺在炕上都在用手比划着。笨鸟先飞早入林，他终于成为拼刺刀的高手。

李杰经常给王卫国、王建国和李老胖他们讲述抗日历史，讲述抗日联军打鬼子的故事。王卫国、王建国和李老胖他们真正懂得抗日联军是共产党领导的英雄军队、人民军队。抗日联军是由东北抗日义勇军余部、东北反日游击队、东北人民革命军和抗日山林队等组成。抗日联军强盛时期共有十一个军，三万多人。

从1939年末开始，抗日联军进入极端困难时期。鬼子不断加强对抗日联军的讨伐，大多数密营都被破坏。他们的武器弹药、粮食药品极为短缺。为了保存实力，以便坚持长期斗争，抗日联军各路队伍陆续进入苏联远东地区休整，编为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国内的抗日联军组成游击小队，在深山密林和鬼子周旋，打游击战。

鬼子为了阻断抗日联军的后路，断绝村民对他们的支持，把他们活活饿死在山里，除了把村民都集中在“集团部落”中，把好多村子变成空村外，连山里的动物都被鬼子赶跑了。在缺衣少食的条件下，抗日联军在冰天雪地之中吃树皮、嚼草根、吃皮带，连军马都杀死吃掉了，与超过自己几十倍的鬼子和伪军频繁作战、苦苦周旋。抗联队伍遭到严重挫折，人员急剧减少，战斗力日益削弱。

东宁地区山峦起伏、林木葱茏、风光秀丽，属长白山支脉的老爷岭，然而大部分是低山、丘陵，没有崇山峻岭，也缺少藏身御寒的山洞。

1943年冬天，李杰带领的侦察连经过短暂的休整、训练，也改为游击小队，继续和鬼子在山林里打游击。

大烟炮天气，李杰他们游击小队举步维艰，几乎陷入绝境，经常有战士冻死在雪窠里和哨位上。

李老胖过去胖得如同一头小野猪，吃野菜都胖，现在连野菜都吃不上，整天饥肠辘辘，饿得比狍子还要瘦了。他平时非常能吃，别人吃一份，他得吃两份，才能吃饱。他不怕鬼子，最怕的就是挨饿。

1944年的冬天即将过去，朝阳的山坡上积雪已经开始融化。李杰游击小队准备通过东宁团山子秘密通道为抗联教导旅传递情报。游击小队在一个山坳中遭遇了鬼子的伏击。经过激战，二十多人的游击小队，只有王卫国、王建国和李老胖三人冲出鬼子的包围圈。营长兼游击小队队长李杰壮烈牺牲。

王卫国、王建国他们决定第二天凌晨下山，冲破鬼子的封锁，去寻找其他抗日联军队伍。他们隐藏在一个小小的地窨子里，度过了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他们早已经粮绝，又加上弹尽。就在他们要悄悄冲过鬼子封锁线的时候，和四个巡逻的鬼子遭遇了。

吃饱喝足的四个鬼子身强体壮，精力十足。王卫国、王建国他们几天没吃东西了，饿得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如果鬼子没来，他们连“三八大盖”步枪都拿不动了。然而，当鬼子冲上来的时候，他们毫不退却，顽强地冲向鬼子，准备和鬼子拼命。

按照李杰对狙击手的要求，每次执行任务，王卫国不是走在战友的前面，就是走在战友的后面，以便快速在最佳位置隐蔽，更好地完成不同的狙击任务。此刻，王卫国走在王建国、李老胖的后面，负责警戒和掩护。

王卫国的狙击步枪枪膛中早已经没有子弹了。

王卫国有个习惯，每次打仗都不把子弹打光，留一颗在最关键的时候使用，主要是在关键的时候留给自己，防止自己被鬼子俘虏。有时在战斗中，他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爬到被他狙杀的鬼子尸体旁边儿取子弹，也不用最后一颗子弹。这次到了生死关头，如果再不用他留下来的最后一颗子弹，也许再也用不上。四个鬼子，只要王卫国打死一个，他和王建国、李老胖一人再消灭一个鬼子，这场战斗就胜利了，他们就可以脱身了。然而，当四个穷凶极恶的鬼子端着刺刀向他们冲来的时候，王卫国伸手去掏留下的一颗子弹，想打爆冲在前面的鬼子的脑袋，然而他的手是空的。这才意识到，他的衣服兜被鬼子的迫击炮炸漏，最后一颗子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去。王卫国只能端着没有刺刀的狙击步枪，英勇无畏地向鬼子冲去。

王建国已经把第一个鬼子杀死了，正在和第二个鬼子拼刺刀。李老胖在和第三个鬼子拼刺刀。王建国很快又将第二个鬼子刺死。他紧握步枪，正要去帮助李老胖刺死第三个鬼子的时候，第四个鬼子突然从后面袭击了他，一枪托打在他的脑袋上。他倒下了。

第四个鬼子是个拼刺高手，动作极快。他打倒了王建国之后，转身冲向李老胖。可怜的李老胖，饿得眼睛直冒金星，用最后的力气杀死了第三个鬼子。他正想转身帮助王卫国的时候，第四个鬼子的刺刀深深地刺进他的胸膛。李老胖也倒下了。

王卫国一看王建国和李老胖都倒下了，一边儿焦急地大喊：“建国、老胖！”一边儿冲向第四个鬼子。

王卫国把狙击步枪扔掉，快速拣起第一个鬼子带刺刀的步枪，随即向第四个鬼子射击，鬼子的步枪没有子弹。王卫国立马端起步枪，面对向他冲来的第四个鬼子，想和鬼子拼刺刀。他猛然用力，想刺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当刺刀就要刺到鬼子肚子的瞬间，鬼子突然用刺刀由里向外一拨，王卫国的刺刀就被拨向一边儿。他站立不稳，差一点儿倒下。此刻，王卫国后悔没有练习拼刺和拳脚功夫了。如果他熟练掌握拼刺技术和拳脚功夫，面对鬼子的攻击，就不会手忙脚乱、力不从心了。

王卫国的动作非常灵活。他猛然站起，本能地向鬼子挺起刺刀，如同打猎的时候遭遇野狼的进攻，必须比野狼更加凶猛，才能消灭野狼。

鬼子的刺刀直接刺向王卫国的胸膛。王卫国挥舞着步枪，一边儿手足无措地后退，一边儿手忙脚乱地滥打，想把鬼子的刺刀打开，就差伸手去抓鬼子的刺刀了。就在鬼子的刺刀要刺进他喉咙的瞬间，他凭借求生的本能，大力把鬼子的刺刀打开了。鬼子的刺刀扎在一棵树上。王卫国用力过猛，向后一仰，倒在地上。鬼子丢掉扎在树上的步枪，快速冲上前来，想用双手掐住王卫国的脖子。王卫国机智过人，把倒地时抓在手里的泥水朝鬼子的脸上甩去。鬼子急忙用手去擦眼睛的泥水。王卫国抓住机会，猛然起身，把刺刀深深地插进鬼子的肚子。鬼子顽强地用两手来抓插进他肚子的刺刀。刺刀眼看就要被鬼子从肚子里拔出来了。王卫国用尽最后的力气，再次把刺刀插进鬼子的肚子。鬼子才倒在了连泥带水的地上。

王卫国刚要去看王建国和李老胖，从树林中又蓦然冲出一个鬼子。鬼子也不开枪，做好拼刺的架式，直接向王卫国冲来。王卫国没有力气跑，也不想跑，挺起步枪就迎向鬼子，准备当鬼子的刺刀刺进他胸膛的同时，也把刺刀刺进鬼子的胸膛，和鬼子同归于尽。王卫国和鬼子已经近在咫尺，他突然用力，把刺刀刺向鬼子的胸膛，同时，也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然而，他的刺刀刺进了鬼子的胸膛，鬼子的刺刀却没有刺进他的胸膛。

是王建国救了王卫国。

原来，王建国没有死，只是被鬼子的枪托打昏了。当王卫国和鬼子以死相拼的关键时刻，王建国突然苏醒，一跃而起，从背后一刺刀，刺进鬼子的后腰。这时，王卫国的刺刀才刺进鬼子的胸膛。鬼子的刺刀刺进泥土里。

王卫国、王建国担心附近还有鬼子，互相搀扶着想尽快离开，然而已经晚了。又有十多个鬼子从树林中冲出，把他们围了起来。

鬼子没有向王卫国、王建国开枪，也没有刺死他们，而是抓他们当劳工，送到了东宁军事要塞。

日本鬼子为了防备苏联的进攻以及随时进攻苏联，在中国东北中苏边境的战略要地上修筑了十七处庞大的秘密军事要塞，在东宁就修筑了十处。东宁军事要塞北起绥阳镇北阎王殿，南至甘河子，正面宽一百一十公里，纵深五十多公里。朝日山、胜洪山、勋山、母鹿山、麻达山、三角山、甘河子、阎王殿、北夭山都建有被挖空的军事工事。

王卫国、王建国被鬼子押解干活儿的勋山军事要塞，只是东宁军事要塞中的一个中型要塞。勋山郁郁葱葱的大山深处隐藏的庞大军事工事，全部由钢筋混凝土构筑。它占地五公顷，与苏联仅一河之隔。进入暗堡和隧道之后，便像是进入了一座迷宫，一条条高一米八，宽一米五的隧道纵横交错，上下连通，最深处距地表十五米。隧道中建有指挥所、医疗所、无线电室、铁车库房、升降井、排水沟、蓄水沟、暖气管道、贮备仓库、弹药库、电机房、藏兵舍、火力点、防毒气的双层隔离门等设施。曾经在东宁军事要塞屯驻了日本关东军的三个师团共计十三万多人，周边还建有十个飞机场……

王卫国、王建国在东宁军事要塞没日没夜地艰苦劳作了半年，因为要塞工程就要结束，不需要太多劳工了。平时，劳工生病、受伤，不能干活了，鬼子就把他们当作活靶子，在他们身上练习拼刺，练习射击，达到屠杀劳工、毁灭证据的目的，场面惨不忍睹。这次，鬼子没有在劳工身上练习拼刺，练习射击，而是把王卫国等一些劳工送到哈尔滨平房鬼子七三一细菌部队，准备做最后一次人体试验。

开始，王建国和王卫国在一起，也要被送到鬼子七三一细菌部队做人体试验的。王卫国硬是把他推了出去。王卫国听说过鬼子拿中国人做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去做人体试验的人必死无疑，不让王建国去，也许还有一线生的希望。

没有送去七三一的一些劳工，除了王建国等中国人，还有苏联人、朝鲜人。鬼子要把他们全部毒死或枪毙，然后送到勋山后山的万人沟，再让野狼吃掉他们的尸体，以掩盖他们灭绝人性、野蛮残忍的罪证。

王建国没有被鬼子的子弹打死，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肩膀；也没有被野狼吃掉，因为死去的中国劳工太多，狼群吃不过来。王建国的脚踝被野狼咬伤，只有他一个人顽强地爬出了万人沟……

两个月后，王建国肩膀的枪伤基本痊愈，被野狼咬伤的脚踝有些发炎，还没有痊愈。他一瘸一拐地一路乞讨，辗转进入苏联，和抗日联军教导旅汇合。

王建国的脚踝痊愈后，走路已经没有以前利索了。脚踝总是酸软无力，尤其阴天下雨还隐隐作痛。但是，他没有回到三岔口休养，而是继续坚持战斗。

1945年8月8日，苏军对侵略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发起全面进攻。抗日联军教导旅的官兵分别为苏军搞侦察当向导。

1945年8月9日，苏军先头部队的坦克部队，在飞机的掩护下进入东宁县城。王建国负责为进入东宁县城的部队当向导。

日本投降后，国民党军队在美国的援助下，开始进军东北。他们收买土匪武装，企图消灭中国共产党在东北的抗日力量。共产党组成东北人民自治军，包括抗日联军的队伍，反击国民党军的进攻，清剿土匪。王建国他们的抗日联军队伍加入东北人民自治军，参加清剿土匪和消灭国民党组织的“挺进军”的战斗。

1946年1月4日，东北人民自治军改称东北民主联军。1946年6月11日清晨，东北民主联军解放东宁县城。

自从王卫国、王建国参加抗日联军，李佩英就将老洋炮和老猎刀从仓房的棚顶上拿出来，藏在了多年不养狗的狗窝里。

王卫国、王建国参加抗日联军后，还偶尔回三岔口，被鬼子抓进东宁军事要塞之后，就没有了音信。村里人都以为他们俩牺牲了。李佩英总是不相信他们牺牲了，坚信他们还活着，一定会回来的。她每天都要站在村东头儿的山坡上，望着他们以前回来的方向，盼望着王卫国和王建国回来，简直望眼欲穿。

王建国回到三岔口村之后，家里人才知道王卫国、王建国的英雄事迹以及不为人知的悲惨经历。王卫国为国牺牲了，李佩英悲痛欲绝，两只眼睛哭得失明了。

1946年6月，国民党的飞机轰炸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的牡丹江海浪机场，妄图把新中国的航空事业扼杀在摇篮中。飞机迷失方向，炸弹误投在三岔口的农田里。李佩英正在地里割韭菜，被炸身亡……

剿匪即将结束，王建国参加了农村土改工作队。此时的王建国走路已经一瘸一拐的了，他的思想境界绝不比健步如飞的其他工作队队员差。本来，土改结束后，王建国被组织上留在东宁县城，在武装部工作，他坚持回到三岔口村继续当农民。他愿意当农民…… ztXciLtd4CHst7vOH8A+GZtDT5P2mGny7DgELt4hsIeDDFss7BxYg1uieGYiHz+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