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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龙江江东惨案

秦先出、秦后出家和王旷野家一样,都是由闯关东迁移到新开流村的。

第一次闯关东的时候,秦先出、秦后出的先辈由山东迁到辽宁丹东。第二次闯关东期间,也就是一八八〇年春天,秦先出、秦后出的爹老秦听说黑龙江流域的土地是黑油油的,肥沃得插上一支箭都能长出绿叶来,就带着媳妇及秦先出、秦后出和晋得喜一家,由辽宁丹东迁至新开流村。当时的新开流村已经有三十八户人家了。

晋得喜一家是想到东北淘金的,因为他们早就听人说黑龙江畔有个叫金沟的地方,黄金像沙子一样多。但他们一看新开流村是打猎、打鱼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而不是昔日向往的淘沙取金的金色梦乡,晋得喜就坚持要走,义无反顾地去寻找梦寐以求的黄金。新开流村也有人听说黑龙江边有大量金客在金沟淘金,晋得喜一家就兴高采烈地奔黑龙江边而去。

王旷野和秦先出、秦后出是好朋友,经常一起到大湖打鱼,到荒原打猎。开始时秦家很困难,买不起洋炮,只有一条被别人废弃的破渔船,王旷野帮助他们修修补补,勉强能够下湖打鱼。后来,王旷野知道他们哥儿俩喜欢打猎,就用自己珍藏了十多年的一支野山参和别人换了两支洋炮和一些弹药,送给了秦家兄弟,并教会了他们打猎。他们对王旷野非常感激。

秦先出、秦后出是双胞胎,出生前后就差十分钟。哥儿俩长得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两块土坯,几乎一模一样。哥儿俩都像土坯一样结结实实、黑黑胖胖的,圆圆的大脸,大鼻子,大眼睛,大嘴叉。他们性格的共同特点是都挺内向,有想法也像装进了闷葫芦似的,不愿意用语言表达出来。秦先出忠厚老实,反应迟缓,但是成熟稳健;他勇于担当,敢为人先,但是能力不足,自尊心强。秦后出不为人先,与世无争,保守低调,孤寂冷漠,没有令人刮目相看的口才,也没有让人敬佩有加的行为,平凡得仿佛没有思想。

新开流人家保持着孝敬老人的优良传统,秦先出、秦后出更是村里有名的大孝子。

秦先出、秦后出的饭量很大,每人一顿都得吃一盆高粱米干饭或者十个苞米面饽饽才饱。家里地少,粮食也少,他们很少有吃饱饭的时候。有时他们打到的鱼换不到粮食,就把鱼用大铁锅炖了当粮食吃。各种鱼放在一起炖,再下点白菜、粉条什么的,吃起来特别香。他们的爹妈身体不好,吃不了多少铁锅炖鱼。他们哥儿俩这个时候才能可劲儿吃,吃得沟满壕平,才算吃饱。哥儿俩最愿意吃大葱、烀土豆蘸大酱,一顿能吃一盆烀土豆、一盘子大葱、一碗大酱。就因为他们哥儿俩太能吃,村子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们。

一九〇〇年七月二十二日,一个眼睛红肿、蓬头垢面的年轻姑娘来到了新开流村。

她要找姓秦的,问她要找的人叫秦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老秦听说有人要找姓秦的,热心地问姑娘从哪儿来,姓什么。她说从黑龙江瑷珲江东六十四屯来,姓晋。

老秦没有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屯子名,但是一听姑娘说姓晋,他就联想到和他们一起从辽宁丹东来到新开流村的晋得喜一家。

姑娘说:“晋得喜是我爹。我爹给我们讲过,和他一起闯关东的还有一家姓秦的。叫什么,他记不起来了;住的地方,他也记不起来了,只知道是大小兴凯湖之间的一个村子,我就找来了。”

老秦问姑娘:“你爹可好?你怎么一个人找到这儿来了?”

姑娘没有正面回答老秦的问题,而是用沙哑的声音讲述了江东六十四屯惨案:“我叫晋梦金。七月十七日,毛子兵突然闯进江东六十四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先是把中国百姓驱赶到一个大房子里,然后把大房子点着了,大部分人被活活烧死。毛子兵疯了一样,就像是中国人强占了他们的土地、家园一样,对中国人有着刻骨仇恨。他们沿着村庄放火,把所有房子都烧毁了。他们见人就杀,无论妇女、老人还是儿童,杀害了无数中国人。毛子就是畜牲,好多中国女人被他们糟蹋了。我住的村子叫博尔多屯,毛子在我们屯就杀害上千人。最后,毛子强迫剩下的中国人游过黑龙江,不会水的女人和不敢过江的老人、孩子,或者带着孩子、老人不方便过江的男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被毛子兵用刺刀逼着跳入江中。不会水的人挣扎着要上岸,全被毛子兵用刺刀刺死了;侥幸游过江的也就六七十人,其他人全都在毛子兵的逼迫下跳进黑龙江淹死了。淹死的中国人漂满了江面,数都数不过来;沉在江底的无数尸体也不断漂浮上来,然后向下游漂去,江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毛子兵太狠了,比野狼还狠,还残忍!”

老秦和秦先出、秦后出听了晋金梦的讲述,都感觉毛子太凶残了,简直是惨无人道!老秦递给晋梦金一碗水,关心地问:“你爹怎么样了?”

晋梦金对亲人的遇难简直悲痛欲绝,但是她已经没有眼泪,因为眼泪已经哭干。她把一碗水都喝干了,接着说:“我爹也没了。二十年前,我爹到了黑龙江边,在一个叫金沟的地方淘金,他不在江东六十四屯。我爹和我妈到金沟的第二年生了我。两年前,一个野猪一样强壮而丑陋的金把头要调戏我,被一个年轻的淘金客用猎刀杀死了。他为了逃避官司,想到江东投靠亲戚去。他也是山东汉子,名就叫鲁汉,和我爹是朋友。我爹看鲁汉是为了救我才见义勇为、舍生忘死出手杀人,以致要流落他乡,感觉过意不去,就把我许配给了鲁汉。鲁汉把我带到了江东六十四屯。”

老秦焦急地追问:“你爹是怎么没的?你丈夫鲁汉怎么样了?”

晋梦金接着说:“毛子兵冲进我们屯,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先糟蹋后杀。毛子兵突然闯进我们家,我正在院子里喂猪。一个毛子兵朝我扑来,在我身上到处乱摸。我情急之下,一水舀子打在毛子的脑袋上,猪食扣了毛子兵满脑袋。毛子兵气急败坏,拔出刺刀就要杀我,就在这时鲁汉从屋里冲了出来。鲁汉从小就和爷爷学习打猎,到了江东六十四屯也以打猎为生。毛子兵冲进来之前,鲁汉正在为他刚打的一头野猪褪毛,听到外面有声音,隔着窗户纸一看,毛子兵正在我身上到处乱摸。他想要拿洋炮,一想装填弹药已经来不及了,就随手拿起猎刀冲出屋子,朝摸我的毛子兵就是一刀,毛子兵立马成为一头死猪。我和鲁汉立马进屋,我收拾衣服准备逃出村子,鲁汉立刻为洋炮装填弹药。我刚把衣服收拾好,三个毛子兵就冲进了院子。他们看到一个毛子兵被杀,端着带刺刀的步枪就冲进屋里。两个毛子兵向鲁汉冲去,一个毛子兵向我冲来。情急之下,他把浇野猪的一盆开水朝两个毛子兵浇去,趁毛子兵被烫得呜嗷乱叫之机,鲁汉拽着我就朝屋外跑。冲我来的毛子兵本来是想糟蹋我的,一看两个毛子兵被烫得就像褪毛的野猪似的,举起枪就要向鲁汉射击。鲁汉的洋炮响了,毛子兵的胸膛被打中一下倒在地上。鲁汉还狠狠说了一句:“摸我的女人就得死!”这时,两个被烫的毛子兵举起枪就朝鲁汉冲去,他们想用刺刀杀了鲁汉。鲁汉躲过前面毛子兵的刺刀,并用手抓住了他的枪,同时把猎刀捅进了他的肚子。鲁汉想用猎刀杀死最后一个毛子兵,没想到猎刀捅得太深,拔了两下没有拔出来。鲁汉立马回身和扑上来的毛子兵厮打在了一块儿。鲁汉虽然强壮,但是毛子兵就像土坯砌的烟筒似的人高马大,比鲁汉大出一圈、高出一头。在我的心里,鲁汉是最厉害的。也许是因为鲁汉天一亮就出去打猎,又把一头二百多斤重的野猪背了回来,已经精疲力尽了,他在和毛子兵的生死搏斗中逐渐拜了下风。我急中生智,把死去的毛子兵的枪握在手上,想助鲁汉一臂之力,就是没有冲毛子兵捅刀的机会。毛子兵猛然掏出来一把尖刀朝鲁汉刺去,鲁汉和毛子兵争夺着尖刀,手都被扎出血了。就在这时,我找准机会把刺刀深深地捅进毛子兵的后背,因为用力过猛,差一点儿就把鲁汉也串了串儿。然后,鲁汉捡起毛子的刺刀,拽着我就朝外面跑。刚跑出院子,有几个毛子兵径直朝我们追来。他们朝我们开枪,鲁汉的左手臂被子弹打穿,跑不快了。他让我朝黑龙江的方向快跑,自己返身迎着毛子兵冲去。我远远地看到鲁汉用一只右手上的刺刀抡着四个毛子兵,有两个毛子兵被鲁汉的刺刀划伤,但一个毛子兵的刺刀捅进鲁汉的肚子。鲁汉终于倒下了。接着,两个毛子兵开始对我穷追不舍。我拼命奔跑,到了黑龙江边,我跳进黑龙江游到了对岸。金沟位于一条河的河谷中,我是在河边长大的,水性极好,但是从来没有横渡过这么宽的黑龙江。游到江心,我有些紧张喝了几口水,脚也抽筋了。鲁汉和那么多中国人都被毛子兵杀害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真想沉入江底和鲁汉做伴儿得了。又一想,我要是也死了,谁为鲁汉报仇雪恨,谁把毛子兵屠杀中国人的残暴罪行带回江南啊!于是,我就咬紧牙关,硬是游了回来。”

老秦气愤地说:“毛子兵也太惨无人道了,强占了中国那么多土地,还屠杀了这么多中国人,一定会遭天打五雷轰的!”

晋梦金越说越气愤:“毛子兵屠杀的不止是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人。当我游过黑龙江挣扎着上岸之后,昏昏沉沉地在江岸上行走,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躺在江边。我本想救他,又不知道怎么救,身无分文,又没有一点儿吃的。突然看到江边还漂浮着一些东西,有中国人的尸体,还有衣服什么的,我就捡起一件衣服盖在老人身上。他气若游丝地说他是海兰泡的,毛子兵惨绝人寰地把海兰泡人都赶到黑龙江里淹死了,只有少数人活着游过了黑龙江。老人说完就停止了呼吸。这时,我看到江上又漂过来一些中国人的尸体,有妇女,有孩子,还有老人,我才知道,毛子兵屠杀的不光是瑷珲江东六十四屯的中国人,还有海兰泡的中国人!”

平时不愿意说话的秦先出气愤地说:“毛子兵也太缺德、太欺负人了,以后遇到毛子兵,我就算和他们同归于尽,也要为惨死的中国人报仇!”

听秦先出说要为惨死的中国人报仇,她很感动。

老秦无奈地说:“毛子兵一出来都是成帮结队,凶神恶煞似的,家伙事儿也比咱们的好,你想和人家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大湖的大半都被毛子强占了去,大清朝政府都害怕人家,你有什么办法?”说到这儿,老秦又问晋梦金,“那你爹……”

晋梦金抢着说:“是这样的,游过了黑龙江,我举目无亲,只能去金沟找我爹我娘。到了金沟我才知道,我爹我娘已经不在了。那个丑陋的金把头是哥儿三个,他是老大,两个弟弟金老二、金老三也是金沟的恶霸。鲁汉把我带走后,金老二、金老三找上门,逼迫我爹交出鲁汉和我。我爹实在没有办法了,就想放弃淘金梦想,带着我娘偷偷地离开金沟,过黑龙江来找我和鲁汉。第二天天刚刚放亮,我爹我娘就悄悄地离开金沟,朝黑龙江江边的方向走。没想到金老二、金老三已经派人在各个山路设下了埋伏。金沟的把头为了保护金矿和沙金,都买了洋炮,雇了炮手。当我爹我娘进入他们的埋伏时,四个炮手同时向我爹我娘开枪,他们每人身上被打中了几十颗铅砂。待炮手们扬长而去,我爹搀扶着我娘走了一里多路就昏倒了。第二天,和我爹在一起干活的淘金客们闻讯赶到的时候,我爹我娘已经被狼群吃得只剩下了尸骸。”

老秦感叹地说:“老晋死得太惨了!为什么偏要去淘金啊!”

晋梦金也叹了口气说:“我就想不明白了,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是咱们中国的,怎么就被毛子说抢就抢了去,大清国的军队都干什么去了?我走投无路了,只能投靠你们秦家了!”说着,她给老秦跪了下来。

老秦急忙将晋梦金扶起。老秦是善良的,看到晋梦金举目无亲,靠一路要饭来到新开流村,他是绝不会把她拒之门外的。老秦的老伴儿和秦先出、秦后出也不会。

于是,晋梦金在秦家住了下来。

奶奶听说了毛子兵屠杀江东六十四屯和海兰泡中国人的悲惨事件,专门来秦家看望晋梦金。这回,奶奶的脸上笼罩上了浓重的痛苦和忧愁,平时讲故事的时候她伶牙俐齿,现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毛子兵太狠毒了,简直是一群该被洋炮猎杀的野兽!如果毛子闯进新开流村,我都能拿起武器和他们干,大清国的兵怎么就那么‘熊’呢!”

王旷野听说后也愤怒至极。如果毛子来到新开流村,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王旷野心想。王旷野联想起他多次听妈讲过,当年爷爷王原东和村里的猎手佟长天、佟景天,组织新开流村民抗击闯入村里的毛子的故事。

王原东生于一八四〇年,爹是汉族人,妈是满族人。他身体强壮,头脑精明。他的性格中,既有山东人的粗犷豪放、侠义担当,又有满族人的血性强悍、英勇无畏。他的箭术是全村最厉害的,三十米之内几乎百发百中;武功也是全村最高的。有一次打猎,他射伤了一头孤野猪。野猪拼命向他冲来,他没有退缩,而是和野猪一样凶猛,经过殊死搏斗,最后他用猎刀杀死了野猪。

一八六〇年春季的一天,王原东和佟长天、佟景天哥儿俩在大湖西岸打猎,突然看到三个骑马的人从南边由远及近而来。

王原东他们不知道骑马的是什么人,来干什么。长辈在故事中讲过,新开流人的祖先打猎的时候骑着马。现在村子里只有两匹老马,其中一匹老马的一只眼睛还是瞎的。王原东他们不知道来的人是敌人还是朋友。猎人的警觉性让他们准备好了弓箭。骑马人距离他们六七十米远的时候停了下来,朝王原东他们喊了几声,但他们根本听不懂骑马人喊的是什么。

他们看到骑马人风尘仆仆,推断他们不可能是当地人,尤其是依稀看见他们长着黄头发,白皮肤,更为显眼的是他们的胡子像荒草一样杂乱无章,有些地方和头发连成一片,又像某些动物的长毛。于是王原东他们断定骑马人应该是远道而来的,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骑马人手里还拿着一根又长又直的棍子。

王原东用手指了指大湖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告诉骑马人他们就住在大湖边上。

看到王原东的手势后,三个骑马人交谈了几句,然后一个骑马人猛然把手里的棍子对准王原东他们。他们不知道骑马人要干什么,本能地降低了身位,就听一声闷响,佟长天的帽子仿佛遇到强风一样骤然飞落到地上。他们意识到骑马人的不明武器,也许是更为先进的弓箭,也许是能够喷火的什么家伙事儿。骑马人对他们充满敌意,一定是敌人。于是,他们立马埋伏在草丛里,将弓箭对准了骑马人。

接着,另一个骑马人也把长棍对准了王原东他们。

一个骑马人对发出闷响的骑马人大声吼了几句,然后三个骑马人掉转马头,朝西南快速前进。

佟长天要追赶毛子,王原东阻止他说:“不要追了,也许附近还有他们的同伙。尤其是他们手里拿的长棍不像是一般的木棍,而像是一种能够喷火的家伙事儿。他们的喷火家伙事儿可能比咱们的弓箭要厉害。再说了,咱们跑得再快也追不上马呀。”

他们立马朝新开流村的方向跑,担心家里人会遭到骑马人一伙儿的伤害。

王原东他们联想起骑马人的模样,首先想到的是他们脸上和动物一样的长毛,于是,他们管骑马人叫“毛子”。

毛子人高马大,力量大,行动快,还拿着火器,应该比弓箭厉害,很可能成帮结伙。要对付毛子,全村的人必须联合起来,人人拿起武器共同抗敌,才能确保村子的安全,确保新开流人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和大湖不被毛子霸占。

新开流人平时打猎使用的弓箭箭杆是用桦树制作的,箭镞是用黑曜石或者青石磨制而成的。把箭镞镶嵌或者捆绑在箭杆上,在箭杆的尾端配上羽毛做的箭羽,才能在弓的强劲弹射之下,成为飞行平稳、准确锋利的打猎杀敌利器。他们回到村里,立马做了大量弓箭,准备对付毛子;还在湖岗的小道上挖了一些陷阱,设置了木箭,防备毛子偷袭。

王原东担心毛子对大湖小湖流域这个风调雨顺的风水宝地、打鱼打猎的人间天堂觊觎已久,那样,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也许是王原东他们多虑了,毛子只是路过而已。但愿毛子是路过。

过了三天早晨,五个毛子突然冲进新开流村,抓了几只鸡就跑。王原东带着猎手们拿着弓箭追出村外。毛子一看王原东追来了,丢下鸡就往西边跑,一个毛子掉进了陷阱,被木剑刺死了。

王原东安排四个年轻猎手在村子东西湖岗上放哨,一看到毛子立马回来报信。

第二天下午,两个放哨的猎手急三火四地跑回村子,用手朝西边一指:“毛子来了!”

王原东立马召集村民,只要会使用弓箭的都要拿起弓箭,誓死保卫新开流村。他们隐藏在村子的各个角落,严阵以待。

二十个毛子没有直接进攻新开流村,而是先把死在陷阱里的毛子弄上来,让四个毛子抬走,然后其他十六个毛子端着喷火直棍气势汹汹地向村子里冲来。

当毛子距离村子只有二十米的时候,王原东一箭射中了最前面的毛子。后面的三个毛子一齐端起喷火棍,朝王原东埋伏的院子里发火。“咕嗵、咕嗵、咕嗵”三声闷响,又不像是发火,但是王原东他们也不知道这叫什么。然后,这三个毛子后退,后面的三个毛子站在了前面,继续朝村子里“咕嗵咕嗵”开火。接着,他们一起朝王原东藏身之处冲来。对面的佟长天、佟景天和里面的村民一齐向毛子射箭,顿时,又有两个毛子中箭倒地,其中的一个毛子是佟景天射中的。毛子一看新开流村的村民不好对付,立马朝村外撤退,站在村外一起朝村子里发火。齐家的草房被打中着火了,眼看着火越烧越旺,王原东他们心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

过了一会儿,毛子转身向西边撤退了。

两个村民被毛子打死了。

一共有四个毛子死在了新开流村,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再来报复。王原东继续带领村民积极备战,一边让老人孩子上船,躲到小湖的芦苇荡里面去,一边组织大家制作弓箭,挖掘陷阱。

等了三天毛子也没来。清晨,王原东带领佟长天和佟景天到湖岗西边侦察毛子的动静,发现毛子在大湖北岸修建了一些木头房子,还堆放了成百上千堆牧草。

王原东分析,房子是毛子在大湖边上用砍伐的树木建的兵营,牧草是毛子在湖畔湿地里盗割的,堆放在大湖边上。很显然,毛子修建兵营和堆放牧草是为了霸占大湖。王原东气愤地说:“毛子竟然把兵营修到咱们家里来了,欺负咱们家里没人哪?咱们今天半夜偷袭毛子的营地,烧了他们的房子和牧草,让毛子霸占大湖的阴谋不能得逞!”

佟长天和佟景天也说:“对,一定要烧了毛子的房子和牧草,不能让毛子的阴谋得逞!”

下午,王原东派出去监视毛子的猎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说:“着了……着了!毛……毛子的木房,和牧……牧草不知道被……被谁点……点着了!”

王原东听得糊里糊涂:“你慢点说,毛子、房子、牧草怎么了?”

猎手喘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毛子的房子和牧草不知道被谁点着了!”

王原东立马和佟长天、佟景天沿着湖岗,跑到西面的大湖边上,远远望去,只见毛子的木房和牧草正熊熊燃烧,估计成百上千堆牧草都得被烧成灰烬。太好了,这是对毛子最好的警告!

王原东分析,毛子的牧草被烧,他们一定认为是新开流村的人干的。他担心毛子会进行更疯狂的报复,甚至会派军队血洗新开流村,所以必须全村皆兵,全力以赴准备抵御毛子的凶残报复。

老黑背金矿的淘金客经常到新开流村购买和交换大白鱼、小白鱼,王原东从他们口中了解到毛子使用的直棍是一种武器,叫火帽击发式滑膛步枪,也得知淘金客为了保护金矿和沙金,都配有这种步枪。于是,王原东就组织村民加紧打猎打鱼,用猎物等和淘金客换了十支火帽击发式滑膛步枪和大量弹药。因为这种枪是洋人生产的,王原东他们管它叫“洋炮”。

王原东和佟长天、佟景天带领村里的猎手天天练习使用洋炮,防备毛子突然闯入新开流村。

过几天,王原东他们又从淘金客口中得到消息:烧毁毛子牧草的是清军中的爱国官兵,当时的数千堆牧草全部被烧毁。

后来,老黑背金矿的淘金客带来了一个令新开流人痛心的消息:清朝政府和毛子签订了条约,已经把大湖的大半划给了毛子。松阿察河对面已经不是中国的土地了。

新开流人的心在流血!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大湖竟然大半成为毛子的了。清朝政府对不起中国,对不起中国的百姓,给满族人丢脸啊!

王原东特别气愤:大小湖是我们的,凭啥划给毛子?他带领村民积极备战,防御毛子的袭击。他以前经常越过松阿察河到对岸打猎,现在也如此。

松阿察,满语是“盔缨”的意思,它是位于新开流村东面的河流,大湖水从这条河中流出。

毛子没有再来新开流村。后来,新开流村的猎手打猎不再使用弓箭而开始使用洋炮。王原东又成为村子里打枪最准的人了。

一八七八年,王原东的儿子王战魁十八岁了,他是王旷野的爹,长得和王原东一样英俊、魁伟、强悍、机智,高高的个子,四方大脸,也是出色的猎手。

一天,王原东、佟长天和佟景天一起到松阿察河一带打猎,晚上没有回来。不光家里人,整个村子的人都坐立不安、心急如焚!第二天一早,王战魁带着八个猎手沿着湖岗往西寻找王原东他们,其中有佟长天的儿子佟武虎,佟景天的儿子佟文豹。一直寻找到松阿察河,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新开流人经常越过松阿察河到对岸打猎,所以他们在松阿察河边上拴着两条破木船,为的是每次到河对岸打猎时使用。王战魁突然发现破木船剩一条了,另一条有被人划走的痕迹。他推断一定是王原东他们划着另一条木船到河对岸打猎去了。于是,王战魁让六个猎手在岸边休息等待,他带着佟武虎、佟文豹划木船到河对岸寻找。刚刚过了河对岸不远,王战魁就看到有一群野狼在吃着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感到凄惨和悲凉。他立马端着洋炮冲向狼群,狼群也许被他们的英勇无畏震慑,也许它们已经吃饱了,立马逃走了。他们跑过去一看,在不大的范围内有八具尸体被狼群撕咬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他一下看到有三具尸骸的脚上穿着新开流村特有的手工缝制的牛皮鞋,这种牛皮鞋是新开流村的猎手在春、夏、秋季打猎时穿的,和冬天穿的牛皮靰鞡的最大区别是没有褶皱。他意识到这三个人一定是王原东、佟长天和佟景天。

王战魁、佟武虎、佟文豹来不及悲痛,迅速脱掉自己的外衣,把王原东、佟长天、佟景天的尸骸包裹起来带回新开流村,埋葬在了湖岗的墓地里。

王战魁、佟武虎、佟文豹发誓要为父亲们报仇。他们分析,一定是父辈三人在打猎的时候和五个毛子狭路相逢,先是洋炮对射,之后来不及为洋炮装填弹药就短兵相接,奋勇杀死了五个毛子后,他们三个也英勇战死。

王战魁、佟武虎、佟文豹三人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一起打猎。佟武虎和佟文豹都比王战魁大,但是,王战魁有胆识、有头脑,佟家兄弟都听王战魁的。他们平时不到松阿察河对岸打猎,但为了给他们的爹报仇雪恨,他们开始一起到松阿察河对面打猎,希望再和毛子狭路相逢。两年过去了,他们也没在松阿察河对岸遇到毛子。村里的老人都劝阻他们说:“不要再越过松阿察河打猎了。清朝政府都奈何不了毛子,你们又能怎么样呢?”尤其是三个小伙子的妈,都极力反对他们去招惹毛子。他们的爹已经死在毛子手里,毛子杀人不眨眼,她们担心三个儿子也惨遭毛子的毒手,没法向他们九泉之下的爹交代。王战魁、佟武虎和佟文豹也意识到,新开流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他们无力收复失去的大湖,更无力和毛子的国家对抗。于是,王战魁他们不再到松阿察对岸打猎了。

但是,他们发誓,要和新开流村同生共死。如果毛子再来,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就要和毛子血战到底! KG8ct8e8HSPtuiK14iPlCYGLRlCWswB6ooJgPDCr1udvi2D+aglCjjT/o9/+IBP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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