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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南苑的历史发展及其功能

刘仲华

(北京市社会科学院历史所)

清军入关后,尤其是在顺治朝和康熙朝前期,由于京西的三山五园尚未建成,因此,利用明代宫苑成为清廷的主要措施。清廷在明代南海子的基础上将其作为皇家御苑重新修葺,取名为“南苑”,历经清前期的建设,至乾隆朝达到鼎盛。晚清随着私垦的泛滥,南苑在清末最终放开垦种,结束了其皇家苑囿的使命。

一、南苑在清代达到鼎盛

作为清初期的重要宫苑,顺治帝经常前往南苑,有时甚至好几个月驻跸于此。例如,顺治十一年(1654)十一月至顺治十二年(1655)九月,顺治帝长期居住于南苑。顺治十四年(1657),建道教庙宇元灵宫。顺治十五年(1658)重修了明朝的两处提督衙门,更名为“新衙门行宫”和“旧衙门行宫”。此外,顺治朝还修建了德寿寺、真武庙、关帝庙、七圣庙、药王庙等。

康熙时期,康熙帝经常在南苑行围、阅兵,南苑建筑也随之增加。康熙十七年(1678),建永祐庙,位于德寿寺东南二里许,大殿曰延真殿,中奉天仙碧霞元君。康熙二十四年(1685),康熙帝把南苑原来的5个门增加到9个门,即南红门、回城门、黄村门、大红门、小红门、东红门、双桥门、西红门和镇国寺门。康熙三十年(1691),建永慕寺,位于小红门西南。康熙三十三年(1694)重修永胜桥。康熙三十七年(1698)又在9个门的基础上增加14个角门,以便于耕种于南苑的海户进出。康熙五十二年(1713)建南红门行宫,主要供康熙帝在检阅军队、行围狩猎之后的休息之用。

雍正帝对南苑的建设不多,主要是雍正四年(1726)对南苑水系的治理。当年,雍正帝命修水利,引凉水河入运河,于是在高各庄分流南引,入凤河故道,一路挑挖,入淀河,最后汇入运河。凤河水系的整治,使周围大量农田受益。雍正八年(1730)建宁佑庙,位于晾鹰台北六里许。

乾隆朝国家政治稳定,经济实力增强,对南苑的建设进一步增多。乾隆三年(1738),重修关帝庙和元灵宫。乾隆二十八年(1763)重修旧衙门行宫,乾隆二十九年(1764)重修永慕寺。乾隆三十九年(1774),重修马驹桥和碧霞元君庙,当年《御制启跸幸南苑诗》注曰:“重修马驹桥、碧霞元君庙,蒇工,择于十二日亲致瓣香庆落,而南顶神庙亦丹艧鼎新,因分日虔诣瞻礼。” 乾隆四十二年(1777),在南苑新建了面积达400亩的团河行宫。乾隆四十五年(1780),改建德寿寺。乾隆五十四年(1789),改建南苑的土墙为砖墙。经过乾隆一朝的修缮与建设,南苑形成了以四座行宫(旧衙门行宫、新衙门行宫、南红门行宫和团河行宫)为主的御园格局。此外,乾隆时期在南苑还有两次治理水系的工程,第一次是在乾隆三十二年(1767),修理张家湾河并疏浚凤河。第二次是在乾隆四十二年再一次疏通南苑内凤河源流团河,同时利用挑挖团河之土建造团河行宫。乾隆朝后期,又整治南苑草桥等处水泡河道。经过乾隆朝的不断修建与整治,清代南苑的基本格局由此最终奠定下来。

二、南苑管理及其物质生产

清初,南苑归并采捕衙门,顺治十六年(1659)始设南苑官。顺治十八年(1661),设员外郎二人。康熙八年(1669),于员外郎二人内改一人为郎中。康熙二十三年(1684),始设奉宸苑,南苑与景山、瀛台等处一并归其管理。至乾隆时期,掌管南苑的奉宸苑官员包括郎中、员外郎、主事、委署主事、苑丞、苑副、笔帖式等。

从管理职责分工来看,南苑郎中、员外郎、主事、委署主事等官,掌管南苑官职升除及分管九门草甸、围墙、树木、牲兽之事;苑丞、苑副、笔帖式等官则掌管看守、直宿、陈设、器皿诸事。南苑守卫设南苑总尉1人(正四品)和防御8人(正五品),则掌管南苑九门门禁,统领所属官弁兵丁、稽查出入并负责巡防守卫。

南苑的日常维护和运转,主要由苑户和海户等劳役人员承担。苑户主要设于南苑各处行宫、寺庙、马厩、牛圈、羊圈等处,专司洒扫、坐更等事,一般由身份较低的旗人充任。康熙三十年(1691)题准,新旧行宫设洒扫苑户16名。康熙五十二年(1713)题准,南红门、新旧行宫增设苑户32名。康熙五十六年(1717)题准,永慕寺设苑户10名。乾隆四十六年(1781),团河行宫增设苑户32名。

苑户之外,在南苑中还有一个特殊群体,即海户,主要从事饲养兽禽、维护苑墙、栽培林木、芟割草料、种植蔬果等劳役工作。原定南苑海户1800名。海户与清代其他贱民身份相同,身份世袭,如果出现缺员,则以其子弟顶补。至乾隆时期,海户基本固定为1600名。海户地位低贱,承担着南苑最繁重的维护和劳作任务,每逢“大阅”,皇帝也常常怜其生活困顿,予以赈济赏赐。

南苑不同于一般的御园,它具有一定的物资生产和供应功能,主要是供内廷使用的马匹、牛羊乳制品以及果蔬等物资。

首先是马匹,主要供应皇帝和皇子使用。依清制,在京城设内外马厩,内马厩设于皇城,外马厩设于南苑。康熙年间定例,南苑御马、内马共6厩。每厩附巡群马30匹;牝马10群,每群200匹。雍正元年(1723),每厩驽马额定240匹。雍正十一年(1733),定南苑6厩内设挏马1群、额腾马10匹、牝马80匹,以备取马奶之用。乾隆二十八年(1763),将南苑6厩内的巡群马每群各裁汰10匹。乾隆三十五年(1770),南苑6厩巡群马每群又各裁汰10匹。至道光二十三年(1843),将南苑原设6厩裁撤2厩,剩下4厩。在整个清代,南苑都是宫廷御用马匹的重要饲养地点。

其次是供奉内廷日常所需的乳制品。自清初,清廷就在南苑设外牛圈3处、供应乳饼圈1处,专门供应鲜牛奶、乳饼等乳制品。以乾隆年间为例,南苑3处牛圈每日应交牛乳120斤。此外,内廷各宫殿、皇家寺庙每年所用乳饼,也均由南苑乳饼圈交送。皇帝每次在先农坛举行耕藉礼所需要的耕牛一般也由南苑负责蓄养。

再次是果园,主要供应内廷所需的新鲜蔬果。按清制,内廷日常所需的蔬菜瓜果,一般由内务府所管辖的庄园供应。康熙十二年(1673)奏准,南苑内设果园5处,每年交纳各种桃李。康熙十六年(1677)奏准,果房设掌果2人,司果执事12人,专司征收各色果品,以备各处供内廷茶房之用。

最后,南苑还供应草料。南苑水草丰美,所产草料不仅供应苑内所蓄养马匹、牛羊所需,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供应着京城官民的马匹。清初,南苑定例每年由海户向兵部交纳50余万束的草料,此外多余的羊草交由大兴、宛平两县变价售卖。在京畿遭灾之际,南苑草料还能起到平抑京城马驼所需豆草价格的作用。例如,乾隆二十四年(1759)九月,京城内外麦面、豆草价格高昂,而南苑“羊草繁庑,向来采刈储备,足敷供用”,乾隆帝即谕令奉宸苑官员率领海户收割,在京城市面出售,平抑草料价格。至乾隆朝后期,出售南苑草料已成为奉宸苑日常维护资金的重要来源。

三、御园理政与南苑大阅

在康熙中期修建畅春园以前,南苑是清廷唯一能够利用的近郊御园。此处清静幽雅,适合休养避喧。顺治九年(1652)、十三年(1656),顺治皇帝都曾在南苑避痘。顺治帝亲政后几乎每年都前往南苑。一方面,因紫禁城内乾清宫等主要宫殿正值重建,另一方面,当时顺治帝宠幸董鄂妃,因此也更愿意驻跸南苑,而非回到宫中。顺治朝在南苑发生的一件重大事件,是顺治九年顺治帝接见五世达赖喇嘛。顺治帝在南苑接见五世达赖的意义重大,不仅体现了清中央政府对西藏地方宗教领袖的充分尊重,促进了民族团结和国家统一,而且在五世达赖归藏途中,清廷赐予了五世达赖金册金印,正式册封其为西藏地区最高的宗教领袖,此后,历代达赖喇嘛的继位都需要经过中央的册封。

进入康熙朝后,康熙帝非常重视南苑的讲武习勤,曾多次强调“南苑乃人君练武之地”。因此,康熙皇帝在南苑的活动大多与行围、校阅活动有关。除了行围、大阅之外,康熙皇帝也间或携带太皇太后、皇太后驻跸南苑。畅春园建成后,除行围活动之外,康熙帝临幸南苑次数逐步减少。雍正皇帝在位13年,几乎没有外出巡幸活动,驻跸南苑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乾隆时期,虽然圆明园作为御园理政的核心更加成熟,但在南苑的政治礼制活动依旧频繁。乾隆四年(1739)十月,乾隆帝规定在自己驻跸南苑期间,各部院衙门按照圆明园之例,轮班奏事。乾隆二十三年(1758),又规定了皇帝驻跸南苑时王大臣进班等有关事宜。前往永慕寺行礼、祭奠孝庄太皇太后是乾隆皇帝前往南苑活动的另一项内容。乾隆帝一般是在三月初八孝庄太皇太后的生日这天前往祭奠,或在前往南苑行围之际予以祭奠。此外,乾隆帝在巡幸畿甸,或巡幸五台山,或巡视永定河河工时,在出发或者回宫之前也大多驻跸南苑。

南苑地势开阔,适于举行年节烟火观灯等活动,以联络外藩使臣及各部落王公。乾隆二十三年所作《御制南苑赐哈萨克斯坦布鲁特塔什罕回人等观烟火灯词》中有“灯火城南六十春,重观因赉远来人”一句,诗中自注:“康熙二三十年间,元宵盖曾在南苑陈烟火,后以建畅春园,率于彼度节,不复在此观灯者六十余年矣。”可见,南苑在清前期相当长的时间里发挥了“陈烟火”以“赉远来人”的作用。乾隆朝在南苑的重要政治活动是乾隆四十五年(1780)乾隆帝会见六世班禅。乾隆帝会见六世班禅,不仅增进了民族团结,而且强化了清代中央政府对西藏地方的管辖,为清代中国统一局面的形成奠定了重要基础。

南苑最重要的功能,也是它区别于其他苑囿的最主要特色,是其作为清代统治者讲武习勤、围猎骑射的场所,正所谓“春蒐冬狩,以时讲武,恭遇大阅,则肃陈兵旅于此”。其中,“行围”是指春秋时节的围猎活动;“校阅”或“大阅”则是对八旗军队的军事演习。

清前期国家统一战争频繁,皇帝在南苑的行围活动也很多。以康熙帝为例,他在位的60年时间里先后67次在南苑行围。行围的时间一般在春秋两季,除个别年份一年一次以外,大多数是一年数次,尤其是在战事频繁之际,如在平定三藩、收复台湾、亲征准噶尔、抗击沙俄侵略军前后,一年之中甚至多达五六次行围;每次行围期间驻跸南苑的时间短则五六天,长则半月余。与日常通过围猎以演练骑射的“行围”不同,“大阅”是对八旗兵战斗力的全面检阅,按照礼制,应当每三年举行一次。仍以康熙帝为例,他在南苑共举行了6次大阅兵,分别是康熙十二年(1673)正月、十六年(1677)二月、十九年(1680)二月、三十四年(1695)十一月、四十年(1701)十一月和四十三年(1704)正月。另外,康熙二十七年(1688)十一月还曾专门进行过一次火器营阅兵。无论是行围,还是八旗兵“大阅”,其目的首先是保持八旗“国语骑射”的传统,增强武备,提高八旗的军事战斗力。

四、晚清放垦与开发

清代,南苑“例禁开田”。乾嘉时期,由于内部管理懈怠及贪腐,私垦逐日增多,至道光朝因苑内牲兽锐减,道光帝曾下令将浮开地亩全部抛荒。咸丰、同治两朝,御史嵩龄、刘有铭和翰林院侍读铁祺先后奏请开垦南苑,均被朝廷依“祖宗旧制”驳回,但私垦情形日甚一日。进入光绪朝,南苑一带已成为畿辅动荡的重点地域,“贼匪丛生”,动荡不已。光绪末年,南苑一带甚至有“青苗会”“仓匪”等秘密会社性质的组织在活动。清末国难频仍,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侵犯北京,南苑惨遭破坏,再加上光绪年间大水频发,致使南苑大水后围墙多半倾圮,新旧衙门和南红门行宫等各处殿宇坍塌严重。至于南苑作为“祖宗旧制”的“行围校猎”和“大阅八旗”也久已荒废。困局之下,清廷已无力再修缮和维护南苑的运转,南苑全面放垦。光绪二十八年(1902),清廷下令成立南苑督办垦务局,将南苑内闲置土地招租,开荒耕种,以便百姓生存糊口,宫廷里的宦官、权贵、地主、商人蜂拥而至,圈占土地,在南苑陆续建起数十座封建地主庄园。由此,南苑开始出现了众多村落。光绪三十年(1904)袁世凯在南苑驻军,修筑兵营房。光绪三十二年(1906),又修建了京苑轻便轨道。宣统二年(1910),清政府在南苑修建简易飞机跑道。至此,南苑作为皇家苑囿的历史已经终结,随着民国北洋政府在南苑创建南苑航空学校,其被“开发”的命运走向了新的历史阶段。 /pN7gyiCML7dIfuzfiCxFzPOWsmmCFJBXgQzOpH9XTw9X5dMCuuN2SIA9zgtNf6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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