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苏州念书的时候,有人来向母亲说媒,女方姓薛。薛家在无锡是纺织业的龙头老大,薛家小姐在振海女中念书,我家正好在学校后面,刚好与女生宿舍隔邻,中间隔了一个小弄堂,所以她们看我家非常清楚。我并不认识这位薛家小姐,而且在我的生活习惯中也没有注意这个问题。别人向我母亲说媒后,我们就在别人安排的一个偶然机会下见了一面,以后也没有来往。后来念大学时,她转学到东吴大学来,不过我们仍然没有来往。因为我读书很专心,而且我对体育也很投入,同时我自己又练功夫,所以对于交女朋友一事,可以说是从未想过。一方面我觉得很浪费时间,另一方面是我开窍开得晚。我们平常相处都是几个固定的男生,这些朋友不是北方人就是广东人。我很少与江浙人相处,所以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与脾气,比较接近北方人与广东人,换句话说我的个性是开朗直爽的。
在大学以前我从未交过女朋友,也只有一次与女性朋友出游的记录。有一年,某一个亲戚的同学从南京到苏州来,她是金陵女大的女学生,姓冯。我为尽地主之谊,就带她去狮子林、拙政园等名胜古迹去游玩。在求学时代我与异性的来往,也仅此而已。
我在国内求学时,女性同学固然不少,但是大家相处在一起,都是以同学之礼相待,从来没有性别的区别。到德国留学时,欧洲风气仍然很保守,特别是德国。
在德国时我认识了一个女朋友,她是一位伯爵的女儿,我们是在一次聚会中认识的,两人非常投缘,后来我经常受到伯爵夫人邀请,到她家去参加茶聚。德国那时流行英国式的茶聚,由主人发请帖,时间大多是在星期三或是星期四的下午,主人会准备茶点招待客人,接到请帖的人则自己决定是否参加。我参加过几次伯爵夫人的茶聚。
伯爵夫人的女公子身高六尺三寸,我与她交往半年多,她常邀请我到她家作客,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过,连手都没有拉过。我常常讲一个笑话:“我跟她见面,她总是躺着的。”其实是因为她太高了,如果她站着跟我说话,我就要昂首看她了,所以她通常躺在斜椅上,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跟她聊天,对我的德语训练帮助很大。
半年多以后,我到德国南部接受入伍训练,开始过军队生活。那时有一位李澳帕德·史特考夫斯基(著名的音乐指挥家)的离异妻子和女儿两人到德国南部避冬。她们住在一个家庭式的旅馆,史特考夫斯基夫人时常邀请我们到她们住处去,我也因此认识她的女儿,她的名字叫桑雅(Soya)。她们两个人都对我非常好,我们经常三人一起出游。
我与异性朋友都不曾有过肌肤之亲,不像现在的人把感情看得如此轻率。从前的社会风气很保守,我也在这种保守风气中度过我的双十年华。大部分时间,我的消遣就是爬山、滑雪。后来我还参加了两次没有火药的战争(即德国占领奥国与捷克苏台登区)。我也没有时间交任何异性朋友。
第二次大战爆发后,我奉命离德返国,路经比利时的时候,有人要帮忙做媒,对方是蒋百里将军的三小姐蒋英。当时我考虑到回国后要做一个基层干部,凶多吉少,所以我就拒绝了。没想到她是一个共产党,幸好我当时没有答应别人替我说媒,否则蒋家因此出了一个共产党,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我当时一心一意要做一个职业军人,急着赶回国内参加抗战,便逃掉了男女关系的一劫。
在美国时,因为任务移动得很快而且频繁,所以也没有机会与时间去交女朋友。曾经有一次,有人想说媒,我也没有答应。因为当时我的想法就是我回国后要当排长,在枪林弹雨中,生命没有任何保障,所以我就处处避免有感情上的负担,连进一步的接触都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