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混沌中醒来，看到了一对长相绝美的男子。其中有一个人一直盯着我，他好似非常震惊的样子。

另外那个穿墨绿色衣服的男子就笑了说：“煞我没骗你吧，本太子制造符人的技术可谓一流！”

被叫做煞的人点了点头说：“只是不知道这只智商怎么样。夜寥你前些日子做的那一大批符人，都快把你这宅子给点着了！”

夜寥便笑了，走到我的跟前，同煞一起看着我。

我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爹爹？娘亲？”

夜寥和煞均黑了脸。

夜寥道：“从今日起你叫艾草，我是你的主人，我叫夜寥。”

煞也道：“我是你主人的主人，本君名煞。”

后来我才知道，煞是创世的神君，比主人夜寥这个神界二太子还要高贵许多。煞跟主人打赌输了，要留在主人的府上万年之久。主人与煞博弈的时候时常说：“煞，这一局我若是赢了，你就变成本体，让我玩一天如何？”

煞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本君真的是宠物吗？”

夜寥微微诧异：“莫非当初你我打赌你输了之后，答应的不是来我府上做宠物吗？”

煞怒火中烧，掀翻了棋盘，“老子不下了！”

夜寥哈哈大笑，我则是将棋子捡起来，摆好了棋盘，夜寥就让我跟他一起下完棋局。

长守山的日子当真不知岁月，那样狭隘快活。煞喜动，我和思凡却喜静。时常看书习字就是一整日，煞便陪在我们身旁。

后来有一日，夜寥被天君找去了。我就跟煞一起下棋，我没想到他的棋艺竟然如此精湛，想来以前是让着夜寥的。

“煞，你这个名字有点骇人。”

“那我该叫什么？”

我翻了翻书，猛然想到：“不如叫思凡？日后我们有机会，三个人一起去人间走走？”

煞想了一下说：“也好，那我以后就是神君思凡了。谢你赐名了。”

我含笑：“神君言重。”

他就倚在了藤椅上，伸了个懒腰对我道：“艾草你这个人有时候特别无趣呀！”

我同夜寥成婚似乎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我也为此担心良久。主人是何等身份，我又如何配得上呢？思凡每每听到我有这样的想法，就恨不得过来打我几下，他说：“不若我任你做干妹妹好了。我的妹妹出身总不会低了吧？天君他敢不同意！”

“即便是不这样，我也能娶到艾草。”夜寥回来了，他总是这样自信。

然而，我同夜寥的婚礼，只来了思凡一位宾客，天君他到底是不同意的。只因为我是灵，而夜寥是神。若单单只是跨越了种族也就罢了，可偏偏我这种灵是不该存在的。后来很久我才知道，夜寥用灵符造人，用的是禁忌之术。

婚后我们的日子还跟以往一般，只是夜寥变得有些忙碌，他答应了天君帮他处理政务，以此换来天君对我的不闻不问。思凡总是出去游历，回来的时候会带许多好玩的东西给我。他知道我喜欢书，所以总是想方设法收集一些古籍孤本回来。我都爱极了，放在书房里，只看自己誊抄的版本。

夜寥不忙的时候，还是会留在家里同我品评诗词，偶尔也临摹书法。我觉得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夜寥不在，思凡也不在，我有些不习惯。后来思凡说，他这叫避嫌。

我们三人哪来避嫌一说呢？

思凡就总是笑我：“你这木头做的，你当然不懂。”

长守山的一切平静，在夜寥助手不周山，而思凡去妖界为我取药的那一日打破。我被抓到了天宫里，第一次瞧见了威严的天君。

我被按在地上跪着，听他们念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以下犯上，妖媚霍乱，险些造成生灵涂炭，腹中孩子天生煞气，恐为祸六界……”

我想要辩解，可是他们没给我任何的机会，除去了我的舌头。我被定了罪名，推倒云端上，落下断魂台。疾风似刀，将夜寥给我铸造的身躯一点一点撕碎。最终落入了可怕的忘川。那些厉鬼妖魔，将我的记忆撕成碎片，一哄而散。

我疼的说不出话来，我只能默默流泪。我即将消散在这忘川之中，我还未出世的孩子已然不在，我的夜寥不知去向。我该如何？该如何？

突然间，东方飞来白昼一般的光芒。

思凡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终究是来迟了，不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重生。”

他手上拿着的是妖界的至宝，勾魂玉，聚拢起我残存的记忆与身躯。

我只能望着他哭泣，我想告诉他：思凡，我很疼。然而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一次醒来，我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我的床前，似乎是他日夜守着我。此刻他已经熟睡，我拿手指戳了戳他。

他猛然惊醒，看着我笑：“艾草你醒了？觉得如何？能活动自如吗？”

“我叫艾草？你叫什么？”

他微微一愣，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夺舍之法竟然会让人丧失记忆，犹如重生一般？”

他当真莫名其妙，在我的注视良久之下，他说：“在下思凡。”

他当真是绝色之人，也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听思凡告诉我，我无父无母，我在十四岁这一年遇见了他，他说我受了伤，照顾了我整整一个月，我才醒过来。思凡当真是一个话唠，他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大多数是天上的神话，我有时候听不懂，但是为了表现，我不是一个智障，我大多数的时候，都假装自己听懂了。反正，思凡只是讲故事而已，他也不会回过头来问我，我昨天给你讲的故事你记住了吗，记住了来我考考你。

十五岁那年，我不小心撞见了思凡洗澡，他很惊慌，我也很惊慌，然后我掉进了他的洗澡水里，还不小心摸了他几下。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皮肤真好。”

思凡当即就将我丢出了房间，我在外面蹲了大半夜，第二天直接病倒了。思凡整个人紧张极了，从那以后，他万事都顺着我。我在我们家的地位有了飞一般的提升。

然而这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日子，一直到我十八岁那一年，我对他说，思凡我嫁给你吧。他看着我愣了许久，大概是在思考到底要用怎样的方式将我扔出去。然而后来他也怕我再生病，毕竟我体弱是整个城镇都知道的事情。

最终思凡走了，留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后悔。我心里烦闷，喝醉了酒，然后撒酒疯。我说，我都十八岁了，这十里八村的年轻男子，谁会愿意娶我这么个病秧子，并且我这么多年都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名声是方圆百里最差了好不好。

思凡大概是从哪里知道了我的话，他再一次回来，竟然带着聘礼，他向我求亲，我们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他对我相敬如宾，我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住着对门。他经常外出，常常一走就是半个月，他每次出去之前都会对我说，打听到了一些好消息，我去找找看，希望这一次是真的。

然而他大多数都是失望而归的，思凡每每如此，就会抱一抱我，温柔的安慰我说：“我一定会都找到的，艾草你再等等我。”

其实我并不知道，思凡到底在找什么，那东西似乎与我有关吗？

渐渐地我发觉到了不对劲，我十四岁的时候，思凡二十多岁的模样，我二十岁的时候，思凡二十多岁，我三十多岁了，他仍旧是最初的模样。

我经常觉得奇怪，或许是他驻颜有术？可是当我四十岁之时，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六十岁的那一年，我外出洗衣服摔了一跤，没想到一病不起。思凡从远方赶回来，很是心疼的抱着我。整日给我吃补品，然而我自己的身体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已经虚不受补。

我看着他仍旧年轻的容颜，又抚摸了自己布满皱纹的脸，笑了笑说：“思凡，你是妖吗？”

思凡微微一愣：“若我是妖你会怕么？”

我摇了摇头：“我这一生都在等你，我又怎么会怕你呢？”

思凡震惊，喃喃道：“一生都在等我？”

我努力地笑，气若游丝：“思凡你不知晓，从我睁开眼睛看家你第一面开始，我就想跟你在一起，我拒绝了所有向我示好的男子，我整日在你面前闯祸，我故意散步有损自己名节的谣言，只为了逼你娶我。所幸你娶了我，可是思凡，你让我等了一辈子。聚少离多的日子，当真是痛苦的啊。”

“我……只是在寻找你的记忆。”

我闻言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思凡，我这辈子的所有记忆，都是你啊！你就在我的面前，还去寻找什么？”

“竟是如此？”

“思凡，你是妖，你的寿命会很长，若我还有来生，请你找到我，我不想再等一辈子，可好？”

思凡重重点头说：“好！”

我含笑而终。

又一世，打从我有记忆，身边就有个美男子，他说他叫思凡，而我叫艾草。他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懵懂的问他：“长大做什么？”

“娶你啊！”他哈哈的笑。

彼时我根本不懂他什么意思。

十五岁笄礼之后，思凡娶我为妻。他带着我游历天下，我们总是在奔波赶路，他说要找什么东西，我们从天南走到海北，发现只是一场空。思凡总是失望，却一直不灰心。我闲来无事，就将路上的见闻都写了下来，他说以后定能流芳百世。

可是这世间大多数的爱情，大约都会在经过岁月的打磨之后变得没有棱角，同其他情感混在一起，没有那么鲜明，不再轰轰烈烈。我与思凡也是如此，他容颜不老，可是我已经老了。我起初视他为怪物，后来我便嫉妒，我若是能跟他一般年轻该有多好。临死之前我对思凡说：“若是下辈子还要遇上，请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不老不死，然后再让我决定要不要同你在一起。思凡我看着自己老去的面容，总是无颜面对你，我们从神仙眷侣变成了神仙祖孙，这种感觉太糟了。”

他点头应了。

第三世，他在找到我的第一天就说：“我是个神君，也是妖界的二太子，我不老不死，你以后会老掉牙，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我惊愕地看着他，然后泼了一盆冷水过去尖叫一声：“神经病啊！”

思凡叹了口气：“怎么说实话也不行了吗，现在是什么世道啊。”

他死缠烂打了一阵子，我喜欢诗词歌赋，常常出题刁难他，我以为他就是个绣花枕头，可没想到肚子里也是有些墨水的。渐渐地，我不再排斥他，同他一起走南闯北，快意江湖。我一生未嫁，他一生未娶。后来当我老了，我才真的知道，他当初说的话是真的。

而后的每一世我的身边都有他的存在，我变换着不同的样貌，跟相同的他长相厮守，从不曾越雷池一步。我虽然嫁了他很多次，然而思凡都是恪守礼节的。我作为凡人的时候并不知晓，为什么自己的相公从来不碰自己。

可现如今我总算知道，因为在那些时候，他始终觉得我是夜寥的妻子，他娶我只是权宜之计，尽管他内心爱着艾草，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

直到上一世结束之时，思凡终于说出了那个秘密。我这样的灵根本不能轮回，我的每一世都是作为九命猫妖的思凡渡给我的命数，而给了我最后一世，便再也给不了我性命了。在临死前，思凡说，我一定会找到所有的记忆碎片，让你重生归来。艾草你要等着我，我一定会让你再一次见到夜寥，你们一定会在一起的。

那时候我已经老态龙钟，只能看着他默默流泪。思凡你并不知晓，夜寥与我来说只是个名字，这几辈子走下来，我记得的人唯有你一个，此生挚爱也唯你一人。

我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问他：“若你把我拼凑完全了，可不可以跟我在一起，没有夜寥？”

思凡一下子就哭了，“艾草，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看见我的存在。”

神君思凡的灵力无边，然而这样夺舍的法术，每用一次就要消耗掉自己一层的灵力。他还没来得及修补好自己身，就又要给我一条性命。如此下来，他的身体千疮百孔。终于在最后一次夺舍给命的时候，我们被神界发现了。

我这样一个祸害天君容不下，六界容不下。思凡在为我打点好一切之后，陷入了沉睡。可我没想到的是，司命星君找到了我。他将思凡为我塑造好的身体舍去，为我写了一个新的命运，于是我转世成了艾草。

一幕幕过往，一种种心酸。我从回忆里挣扎出来，凝视着夜寥，他也正在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些悲伤。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问，“可是我的艾草回来了？”

我闭上了双眼，眼泪从眼角滑落：“夜寥，已经没有艾草了，我是桉笙。”

夜寥苦笑：“我知道我有个情劫，只是没想到，历情劫这样痛苦。桉笙，你需要我做什么？”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淅淅沥沥，沁人心脾。我张开手掌，接住雨滴，满目哀伤。

“天河怎么会下雨？桉笙我们回去吧，你身体太弱了。”

我摇了摇头：“他哭了。”

“他？”

我笑了，握紧了手里的淡黄色玉石，它已经在慢慢地同我的身体融合，变得很小很小。

“你可曾见过天河下雨？”

“我家门都没出过几次，还未去过天河。”

“你若是见到四海八荒无一处不下雨，那便是我哭了。只怕你见不到那一日。”

思凡，我已经见到了这一日，你为何落泪？

我扭头对夜寥笑了笑说：“夜寥，凡间的那间酒肆，我们一起埋下的桂花酿。一起去挖出来喝了可好？然后……就忘了彼此吧。”

“……好。”

桂花曾经是我最喜欢的，长守山的那一棵桂花树是我们三人亲手种下，温泉水灌溉却是思凡想的法子。我那时候总是一时兴起，他都当成了真。这么多年来，思凡我已经无法让你走出去了。可是我也不能让你牺牲最后一条性命。你那样深爱艾草，就让我彻底的变回艾草吧。我同夜寥痛饮了那一坛桂花酿，他答应了我最后的请求。

我要变成艾草，请求他将我冰封陷入沉睡，等他寻找到艾草最后的记忆碎片，再让我醒来。我要第一眼见到的人是思凡，我要夜寥从此以后再不出现。思凡给了续命八世，我还他一个完整的艾草，如此是不是也算两不相欠？

桉笙桉笙，如何安生？从此以后再无桉笙。

我最怕水，因为我是纸做的。我躺在冰冷的水晶棺里，夜寥将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封印，我能想起越来越多曾经三人的过往。

“桉笙，再见了。”夜寥在我耳畔，轻声说道。

我闭上了眼睛，他将我封印。我如何不知，我伤害了夜寥，可是感情这种事，三人拥挤，总要对不起一个人的，而我选择了你。

“对不起。”

夜寥放声大笑，然后咳出了血，喷在了封印我的冰块上，触目惊心。我渐渐睡去，昏昏沉沉。

没多久我听到有人在我的耳边怒吼，用力的砸我身上的冰块。

他说：“你为何这么蠢？！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了，桉笙你为什么不肯等我？为什么不好好的呆在夜寥身边？为什么要冰封？为什么不相信我？即便是我把这条命给你，天地孕育万年，我仍然可以重生，我还是可以站在你的面前，从他手里把你抢回来，为什么不能等等？桉笙，你这个蠢货！”

他说：“我如今自私的很，我已经舍不得把你变成艾草，可是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你以桉笙而存活。我只能让你离开我，我们在一起那么多世，你每次离开都有话留给我，你说你不喜欢什么样子，那么下辈子我就不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是这一次，你为何一句话都没有？”

“桉笙，你是不是打算再也不见我，不认我了？”

“桉笙，我把桉笙给弄丢了……”

百年之后。

当我醒来，我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掉了，这一觉简直是要睡死过去了。这一百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信息量大的我险些无法接受。

我们寻找了多年的最后一片碎片，竟然在铸剑上神献上他闭关铸造的绝世神兵之后找到。原来当年他奉命铸剑，剑灵便是艾草和夜寥夭折的孩儿。而艾草当时伤心欲绝，又思念孩子，就有一部分的记忆碎片飘去了铸剑台，化身为盘龙剑穗陪伴着剑灵。

听说瑶沁公主跟妖界大太子在去年完婚了，然而婚后一个月，瑶沁公主就因为驸马太唠叨，瑶沁公主每天都觉得有上千只蚊子在自己耳边嗡嗡作响，最后实在受不了，再一次历劫去了。

听说神界在夜寥的管理之下，有了质的飞升，治安好的不得了，井然有序，已经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状态了。再也没有人去太上老君那坑蒙拐骗了。

但是我觉得夜寥非常的不靠谱，他当初答应我让我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思凡，可是现如今我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神界第一大八卦——司命星君。哦不，应该是前任司命星君，现今的司命帝君了。

他趴在我的水晶棺前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好友哇，你终于醒了！可了不得了，你们家思凡也要冰封了呢，你们俩一个赛一个的有趣啊！”

“你在说什么？！”

他接着咧嘴笑说：“哎呀，没想到你今天醒呢，我和苏音明日成婚，你可别忘了送礼啊。”

我从水晶棺里跳出来，揪住他问：“你刚才到底在说什么？思凡怎么了？”

“哦，他要冰封呀！真不是我说他，神君大人也太智硬了。他居然想找齐了艾草的记忆碎片，将你变成艾草，让你跟艾草心爱的夜寥在一起。”司命他叹了口气又说，“神君他以为你这具身体不堪重负，就要垮掉了，只有让你变回艾草才能活下去。殊不知，他给你续命那么久，早就改变了这一切。”

“那他呢？我离开他，他又怎么办？”

“他打算沉睡在自己布的回溯法阵当中，跟百年前的桉笙幻影厮守一生。你说他这种智商，到底是怎么创世的呀？他就不知道等我回归神位之后，问问我吗？我给你改了命格之后，你就是你，不会丧失有关桉笙的一切品质，包括愚蠢。”司命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哦呀，我刚才是不是说神君他智硬来着？罪过啊！”

我顺手揪住了他的领子：“跟我去找思凡，阻止他，解释给他听。”

“不去，我这刚回到神界，还得回家看看你师兄呢。”

我眯了眯眼睛：“那我就告诉思凡，你说他智硬。”

“去去去！”

天宫之中遍寻不到思凡的踪影，司命好几次都抱怨，自己是个文官，飞行速度已经是极限了，比不得天君夜寥。可是夜寥已经遵守承诺，此生永不相见，我自然不好去找他帮忙。我们将雪海涧翻了个遍，渊浊也不知道思凡的下落。

“你不是会算吗，你给我算算思凡在哪里？”我抓着司命病急乱投医。

他向我投来了一个你神经病的眼神：“神君他如果不想被人打扰，那就肯定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就如同他上一次沉睡了百年，也没人找到他。”

渊浊若有所思道：“也不能说没人找到，爷他睡着睡着，就被桉笙给抓走了。”

我一怔，司命侧目看我：“好友啊，你当真勇猛！”

清鸾山！他一定在清鸾山。

百年不见，清鸾山似乎变了样子，又似乎没有改变。我阿爹一家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听说阿爹他升官了，被外派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安度晚年。

“思凡！”我一路狂奔，司命和渊浊紧紧跟着我。

我进了清鸾山的大门，他们却被拦在了外面，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离。

渊浊面上一喜：“这是爷的结界，他一定在这里！桉笙，靠你了。”

司命在一旁抱怨了几句：“神君竟然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去，好歹我们也算相识啊！”

我冲渊浊点了点头，直奔青鸾山顶去了。

小药炉四周有法阵加持，金光闪过，寒意四起。我来不及多想，直接将门撞开，思凡正躺在我的摇椅上，身体慢慢地结冰。他紧闭着双眼，手上抱着的是一只泥制的花盆，便是我曾经栖身过的地方。他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仍旧那样风华绝代。

“思凡！你给我起来！”我冲他大吼。

他微微蹙眉，庆幸他还没有封闭五感。

“你要就这么丢下一切吗？思凡你起来！”我冲过去，抱住他的身体剧烈的摇晃，思凡无奈地睁开眼睛看了看我，笑了笑说，“艾草，好久不见。”

我的眼眸蓄满了泪水，强忍着问他：“好久不见，思凡，这是要做什么？”

“去见一个我愧疚之人，伴她左右。艾草，你既然醒了，快些去找夜寥吧，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等你。”他拍了拍我的手，似乎是想让我放手。

我却如何能放开他，我问：“夜寥在等我，那你呢？可是在等艾草？”

“你我永远是至交。”

“仅此而已？”

“自然。”

“是不是因为义气你才选择放手？”

思凡看着我笑了，难得的释怀：“早些年，我也以为如此，后来不得不让她消失，我才明白过来。过往的万年陪伴比起她短暂的陪伴，竟然变得模糊了起来。这些年我时常后悔，当初或许不该用那么激烈的方式让她离开，她虽然脑袋不聪明，可总还是讲道理的，我同她说明白一些，也好过遗憾一辈子。”

“神君也会遗憾？”

“相守的日子本就不多，我当初为何要浪费？艾草，你以后好好珍惜眼前。去吧，再也不要来了。”思凡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继续结冰，并且比方才的速度还快了一些，眼看着就要沫过他的心脏。

“噗”是利器入血肉的声音，阻止了他的身体继续结冰。思凡睁开眼睛，震惊地看着我。

我拍了拍手说：“你别看这血肉模糊的，但却刚好避开了你身体的要害。这可是神君当初教我的，如今总算用上了，我刀法如何？”

“你……桉……笙？”

“神君，我看你伤势不轻，可需要个大夫？在下刚好是天下第一名医。”

当今天君继位已有百年之久，可迟迟没有立后的迹象，这天君不娶妻，臣子们又有哪个敢明目张胆的娶老婆，一时之间，大家伙为了表示衷心，都甘愿陪着天君打光棍。久而久之，朝堂之上光棍的怨念极深。

但是这股子怨念，在某位身份更高贵的神君宣布成亲之时，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大家伙儿纷纷前去道贺，并且在暗地里抓紧时间给自己娶个老婆。美其名曰，神君选定的大婚日子必定是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大家可万万不可错过。

一时之间，月老忙的天昏地暗，险些吐血告老还乡。

但实际上，在思凡追问我什么时候成亲的时候，我只是刚好困了，手落在了黄历上，他便选了这一天成亲。

然后问题接踵而来。

因为黄历上分明写着，今日宜动土，忌嫁娶。

“怎么办？”我问，“不然改一天？”

思凡坚决反对：“你选的日子，为什么要改？”

我又不好说，我那时候太困了，随便一指，我若是说了，他肯定要骂我了。

“没关系，我去找你师兄，他堂堂司命星君，掌管天下命数，把一个忌嫁娶改成宜嫁娶，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我一怔，赶紧摇头：“你这办法固然是好，但是随便改星辰命数什么的，太损害师兄的身体了。”

思凡顿了顿，说：“那我去找司命帝君来改好了，他皮糙肉厚，不怕这个。”

我甚是赞同：“给神君点赞！”

远在百里之外的司命听说之后，跳脚狂骂：“老子舍其自身成全你们，你们居然这么坑我！交友不慎啊！”

筹备婚礼这种事向来麻烦，思凡却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我能躲则躲。他简直就是魔障了，成亲用哪里产的干果这种小事，他都要拉着我说上很久，哪里还有当初牛哄哄的神君模样。

躲来躲去，我就躲到了战神醒醒那里。她在听了我的诉苦之后，跟苍衣大吵了一架，理由是当初成亲都是外包的，苍衣竟然不亲自动手。两人吵了几句之后大打出手，我瞠目结舌，茵沫飞奔而出，一脸的兴奋。

“你好像很高兴？”

茵沫点点头：“来来来，下注了啊，我爹娘谁能赢，买定离手！”

我汗颜。

恰好有仙婢来报，魔界信任魔君来访。这才让那两个正在过招的人停下来，我很少同外界打交道，当看到新任的魔君之后，属实震惊了一把。

我怎么也没想到，灵重雨已经从玲珑塔里出来了，并且当上了魔君。并不是之前呼声最高的魔族大公主灵重雪继位，而她此行一是拜见天君，二是来叙旧。她已经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了，她成熟稳重，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了帝王的气场。

她离去之时，我终于忍不住叫住她问：“你可还记得知颜？”

她微微一愣：“知颜是谁？我从玲珑塔里出来之后历了天劫，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了。他可是我的旧识？”

我摇了摇头：“我记错了，你们并不相识。”

我说：“思凡，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思凡：“我也不知，或许是因为你蠢吧。”

“你是不是有病，会喜欢别人蠢？！”我恼怒了。

思凡也恼火：“如此说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那不成亲了！”

“爱你，爱死你了，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其他人跟你站在一起，都是智硬！”

我嘿嘿一笑，我已长发及腰，神君娶我可好？

九月初六，神君思凡娶亲，天君夜寥依约永不相见。

（全文完） pHRtUgAb7PH32kD6Eyzqg2cGRT0+tq8dCvLH7TgWKqvX+f+49aXvFab2P6aTzW2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