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无尽的混沌与黑暗。

仿佛是一场身心的放逐，我在流浪，在不知名的地方。前路茫茫，我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只听到有人在我的耳边谈笑。

他说：“从今日起你叫艾草，我是你的主人，我叫夜寥。”

她说：“既然是主人，我便不能直呼你的名字。二太子，您这幅字写得不好。”

他说：“哦？你懂书法？且说说看，哪里不好。”

她说：“这个卯字下笔有些仓促，收放并不自如，二太子的弯钩有些问题，可是手腕上有伤？让我瞧瞧如何？”

他显示一愣，然后便笑了：“艾草，你竟然有自己的思想，我真诧异。”

她只是温柔的浅笑，偶尔才有清脆的笑声。我看见她，可却知道她是个恬静的女子，温柔大方，师兄说这样的女子是许多男子都会爱慕的类型。

我迈着沉重的脚步，嗒嗒嗒，我似乎在奔跑，力气几乎要用尽，无尽的黑暗之中突然有了光点，我跑进了那个光点，一切豁然开朗。

猛然间，我睁开了眼睛，竟然已经浑身汗湿。我理了一下黏在脸颊上的头发，环顾四周发觉，已经回到了雪海涧的竹隐，这是思凡的房间。我拍了拍胸口，方才那个梦很是奇怪，对话竟然似曾相识。

只是，夜寥竟然也认识艾草？艾草不是思凡的妻子吗？又怎么认夜寥为主人呢？

穿上鞋子，打算出门去看看，外面阳光正好，也能缓解一下因噩梦造成的紧张感。

竹隐的院子里有一些喧闹，我方才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人在。走到门口，刚打算推门，就听到渊浊大哥的声音，他似乎在跟思凡汇报什么。我这样出去好像不太好吧，渊浊大哥毕竟对我有点阴影。犹豫了一下，算了我等他走了再出去好了。

只听门外突然传来了争吵的声音，竟然是思凡大声呵斥了渊浊大哥。

“爷！您若一开始就存着这样的心思，又何必对桉笙这么好，您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她在一起，就不该给她希望！”渊浊咆哮着，十分生气的样子。在我的印象中，渊浊一向都是谦卑的。

“主子如何做事，几时轮到你来插嘴？”思凡猛地一拍桌子，震碎了桌子上的几个茶杯，茶水流了一地。思凡皱了下眉头说，“我不是交代过你，不要再准备凝心茶了吗？桉笙最近看的医书古籍上有这凝心茶的记载。”

“爷，这凝心茶到底有什么功效，您以前一直让我给她喝，为何忽然又不了？”

“凝心茶也叫洗髓茶。”

渊浊大哥连连后退了几步，惊讶道：“竟然有洗髓的功效，爷是想将她变成另外一个人吗？爷，莫非您是想……想用桉笙来复活神女大人吗？”

思凡冷冷地看着他，“这乾坤逆转的体质千载难逢。”

“爷！可这是逆天而行！即便您是神君，可这……”

“住口！我好不容易收集到了艾草的记忆碎片，只要我将那乾坤逆转的体质洗髓成跟艾草一样的身体，成为艾草的载体，再注入这记忆的碎片，艾草就能够活过来了。即便是逆天而行又如何？我的艾草从来就不该应天命而死！”

渊浊难以置信，一副看疯子一样的神情看着思凡，“爷，如此一来，桉笙就彻底消失了。爷难道对桉笙姑娘一点情谊也没有吗？爷陪着她历经生死，护了她这么多次，回溯法阵如此凶险，爷眼睛也不眨就跟了她去。爷，您当真没有半点情谊吗？”

思凡冷笑一声：“渊浊，我若不如此，她如何能心甘情愿做艾草的载体？我若不如此守护，她乾坤逆转的特殊体质，早就被人发现，被他人占有。情谊……即便是有，又能如何？她终究不是艾草。而我只要艾草。”

渊浊突然跪在了思凡的面前，哀求道：“爷，请您三思啊！

思凡拂袖，“看好了她，本君的事你莫要插手！”

思凡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了一块石头，散发着黄色的光芒，石头经过重铸拼凑，如今只差一个小小的缺口。思凡视若珍宝的捧在掌心，充满怜爱的望着那块石头，他说：“艾草，我一定会救活你，纵使万劫不复，又如何？有你陪着，哪怕是片刻，此生也足以。”

我捂住嘴巴，浑身止不住的发抖。门外的人离开了，留下一道我破不开的结界。我冲到镜子前，仔细看如今这具身体。我的头发那样长，我的个字也长高了不少，我的皮肤变得那样红润有光泽，不似以往不见天日的苍白。这一切的一切改变，我以为只是因为思凡多给了我五百年的修为，可如今竟然是凝心茶的功效吗？

我颓然跪在了地上，那样凉，那样刺骨。冷，好冷，这竹隐怎么变得这样寒冷。我的心上好似破了个缺口，难以言喻的绝望涌出。我踉跄着找到我的药箱，翻找里面无数的灵丹妙药。可是却没有一剂药能够治疗这心伤，我突然害怕至极。

这种害怕，就好像自己所认知的一切世界都突然变颠覆，你知道的黑变成了白，光明变成了黑暗，所有的柔情似水，只是为了在杀你的时候没有痛楚。

不！我不相信！这一切不是真的！

我在竹隐里一个人呆了三天，思凡不曾来过，我没机会去问他真相。除了他也没有别人来过，我出不去，这一方曾经我认为最美的世外桃源，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囚笼。这笼中只有我一只鸟儿，困在这一方天地里，却是我自己心甘情愿飞进来的。

我似乎明白过了，那天所听到的都是真的。不然，我病得这么严重，思凡怎么可能不来见我。我曾经想过，自己真的能从艾草手里抢走思凡吗？现如今终究是输了，一败涂地。

恍惚之间，我笑了，喉咙一阵腥甜，一张口竟然喷出血来。

要给自己止血吗？罢了，我虽然是个大夫，却怎么也治不好自己。师兄，你的话本子里为什么没有说过，情爱里面的替身从来没有好结果。而我只是个替身。

“桉笙！桉笙你怎么了？”

有人将我抱在怀里，用力的摇晃了几下，声音里满是急切。

我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竟然是渊浊大哥，他一脸的急切，还隐约有点心疼。我笑了笑说，“怒火攻心呀！没事的，你怎么来了？”

“桉笙，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吐血了，有药吗？怎么治你？”

我笑着问：“你是大夫吗？”

“你傻了？你自己就是大夫啊！”

我摇头：“医不好的，我是个庸医，我眼盲心瞎啊！”

说着，竟然又呕出一口血来，沾染了渊浊大哥的衣衫，他竟然丝毫不嫌弃我。

“桉笙你是不是傻啊？你都知道了，你怎么不跑，你不是很厉害吗？你要在这里等死吗？”他吼我，震得我耳朵都疼了。

我咧了咧嘴说：“这六界之中神君独尊，我就算是跑了，就能平安了吗？神君他想杀我，总还是有办法的。所以，我不跑了。”

渊浊哼了一声：“这可不像是的性格！桉笙我劝你赶紧离开。”

我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放你走！”

我没听错吧？思凡最忠诚的属下，竟然要背着他放我走？我一定是幻听了！

渊浊大哥说完已经将我扶起来，将我的药箱挂在我身上，一副打算带我出去的样子。

我大惊：“你你你没开玩笑？！你为什么要帮我啊？你不是特别讨厌我吗？”难不成，他……我想起了那日他替我想思凡求情的场景，该不会是……啊呀不会吧，我有这么大魅力？

渊浊大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你想什么呢？！我们爷如今是被蒙蔽了双眼，他心魔作祟才会如此，日后他醒悟过来，一定会后悔的。我不能让爷后悔！赶紧走，结界只有在这个时候最弱！你离开雪海涧就去找二太子夜寥，只有他能够保护你！”

我心说，你傻了吧，夜寥已经疯了啊！

渊浊大哥似乎看穿，“二太子苏醒之时，我们爷已经感知到了，因此前去封印了二太子的一部分灵力和神智、记忆。你回去只要找到解开封印的办法，就能够治好二太子。桉笙你应该还不知道，我们爷跟二太子是之交好友，因此哪怕明知道二太子会坏了他的计划，爷他也只是封印了他，所以去寻求二太子的庇佑吧！”

“我……夜寥……”

渊浊拎着我走到了结界的边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桉笙时至今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我犹豫着开口说：“没爱过！”

渊浊大哥翻了个白眼说：“我是想问你，我真的臭吗？我是妖界最美的九尾狐啊！”

我满脸黑线说：“大哥，是我对不起你，你不丑，你天下无双。”

渊浊笑了笑，那一瞬间我方才觉得他当真是风华无双，他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我的身上大喊一声：“走你！”

然后我就从雪海涧的竹隐飞了出去，这一脚相当用力，直接给我踹到了清鸾山脚下。若不是一棵歪脖子树接住了我，只怕我这个身子骨得粉碎啊！

清鸾山不在热闹，阿爹升了官不再做小财神，此刻怕是外出游历去了。我一路踉跄着跑到家，一推门竟然只有夜寥一个人在，他手里握着扫把，正打扫这我房门前的石板路。我真该庆幸，从人界回来的时候，让师兄带走了夜寥。

夜寥看见我，停止了扫地的动作，直起身来喊了一声：“娘亲！”

我扑倒夜寥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这天地之间我仿佛只剩下一个夜寥可以依靠了。

“娘亲，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

我摇了摇头，“没有人能欺负我，我可是天下名医。夜寥，我带你去找你父亲好不好？”

夜寥疑惑地看着我说：“娘亲要去找夫君了吗？”

我再次摇头：“夜寥，只有天君能保护你，他是你的父亲。”

如今我逃离了雪海涧，思凡必定会知道我回到清鸾山，而放眼六界，唯一能够庇护夜寥的，似乎也只剩下这神界之主了。毕竟夜寥是他的亲生儿子，夜寥是让天定的下一任天君。只要夜寥好好的，其他便无所谓了。

我摸了摸夜寥的脸，他满是天真的眼神。我不由得一阵心酸，是我打扰了夜寥的沉睡，才让他醒来变成了个傻子。终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没有走出清鸾山，就不会误入雪海涧，不会抓了思凡回来，也就不会有这一切。

可若是说起来后悔，我却也是不后悔的。

我带着夜寥躲进了他在长守山的那一所宅邸，也是天君关押夜寥的地方。夜寥的那一口水晶棺材还在，夜寥在看见那棺材的时候有点害怕，往我身后缩了一缩。我拍拍他的肩膀：“别怕，有娘亲在。”

夜寥就抱着我的胳膊撒娇道：“娘亲，我们为什么不回家，要来这里呀？”

“这里就是你曾经的家啊！”

我终于知晓，长守山这一代是天君给夜寥的封地，不允许天后进入的一块地方，为了保全自己最愧对的儿子。夜寥在这里长大，他天赋异禀，他更是落寞的。神界的二太子如何与上古神君思凡成了好友，这还要从几万年前说起，我在翻阅古籍的时候看到过关于这个的记载。说是两个决定的高手，在几万年前还有着好胜心，两人相约比试，神君感慨多年来终于有个对手，而夜寥初生牛犊。

那一场战斗，夜寥不知以什么样的办法取得了胜利，神君思凡因此亲自到了夜寥的附中，跟他同进同出切磋武艺。只是关于后来夜寥到底是怎么获罪与天地，又为何会因为他的过失让不周山的擎天柱倾斜，这却没有记载了。

我按照古书上说的方法，找到了夜寥被封印的法门，可是以我的灵力修为，无法解除他的封印。我只能每日给他熬药，慢慢调理。

“夜寥都怪我不好，我以前好好修炼就好了，我帮不了你。”我同他一起坐在温泉旁边，看桂花盛开。

没想到回溯法阵之中夜寥带我去的温泉，竟然就在这长守山里面，夜寥启动这里的机关，让这衰败的一切变成了以往华丽的模样。

“这样已经很好了。”他躺在我的腿上，微笑着数天上的星星。

我叹了口气：“真的好吗？你本是神界的二太子，至高无上的二太子，却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还要躲在这里。夜寥是我对不起你。”

夜寥摸了摸我的脸颊，笑道：“别难过，若不是因为你，我只是个活死人。你一定能治好我的，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夫。”

“最好的大夫？”我喃喃道，突然一阵悲凉涌出，这些日子的忙碌压抑的悲伤一下子泛滥，我突然嚎啕大哭，“我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人，我以为我能治好所有的病，可是我连自己都治不好！夜寥，思凡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难道不知道，我得了相思病吗，我离不开他，我治不好自己啊！”

夜寥抱住了我，轻轻地拍我的背，柔声说：“我们去问问他好不好？也许他有苦衷，也许是不为人知的秘密。思凡并不是一个坏人，他是六界最仁慈的神君。诸神创世，后又诸神黄昏，唯独留下了思凡一人，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要相信，创世诸神不会留一个恶人给后世子孙。”

我摇头，我又怎么敢带着夜寥去见思凡，如今的我们毫无自保能力。

“带我去见战神苍衣，他是我昔日好友，或许能为我解除封印。”

夜寥说完这句话我就呆住了，他怎么好似一点也不傻了呢？夜寥见我盯着他，咧嘴一笑，傻里傻气的样子惹人发笑。

他说：“娘亲，你亲我一下好不好呀？”

“啊？！”

“娘亲，亲亲我吧，亲一下我去睡觉。”夜寥近乎无赖一样的撒娇，我实在承受不住，只好答应。

“你闭上眼睛，转过脸去。”

“嗯！”夜寥欢快地应声。

我靠近他，轻轻地去亲吻夜寥的脸颊。岂止他突然将脸转了过来，一瞬间唇齿相依。

“呜……”我飞快地推开他，嘴唇上仍然留着他的气息，我摸了摸自己的唇，在心里默念着，没关系，这是我儿子，这是我亲儿子！既然是亲儿子，亲一下怎么了！

夜寥看着我笑了笑说：“桉笙真好！”

他起身，朝房间走去，他如墨的长发悄然变色。

我惊呼：“夜寥你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啦？”

月光下，夜寥金发飞扬，正如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般的器宇轩昂。

我带着夜寥上涣璃山，一路上我都在想，我治好了茵沫，战神一家应该会卖我个面子吧，应该会出手帮助夜寥的吧？

可是当我们到了涣璃山，竟然是苍衣亲自出来迎接。他见到夜寥的时候似乎感慨万千，拍了拍夜寥的肩膀道：“二太子终于归来。千年刑法期满，可喜可贺。”

夜寥笑了笑说：“这次醒来，脑子有些不灵光了，还请苍衣帮我解除封印。”

苍衣微微一愣，仔细观察了夜寥，皱了下眉：“你们俩没一个省心的。现如今你刑法期满，以后该好好打算了，神界还指望你呢。”苍衣说完眼睛扫了一圈，好像是突然见到我一般，吓了一跳，惊讶道，“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桉笙你不是思凡的未婚妻子吗？跟二太子在一起，合适吗？”

“呃……”我要不要说我是路过的呢？

“她是同我一起的，苍衣许多事情还是不问的好。”夜寥道。

“好吧好吧，我先给你把封印解了，桉笙交给醒醒照顾。”

战神醒醒当真是一位八卦之人，同她比起来，我和我师兄简直都是战五渣。她那日只是围着我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了我一下，就得出一个结论，我被思凡抛弃了，夜寥心肠好收留了我，现如今思凡正满世界的找我打算抓我回去，只因为自己不要的女人也不能让自己兄弟给捡去。

她如此的猜测一番之后，哈哈大笑，为自己的机智鼓掌。我不禁感慨，神界的神仙们是不是都太闲了，所以各个都是话本子的高手吗？

她说：“你放心，在我这儿思凡不敢乱来。上回他求我家苍衣寻的人还没回来，他还有求于我们呢！”

我猛然想起，她说的该是治好茵沫的那个约定。于是我问：“思凡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

醒醒看了看四周，然后冲我勾勾手指，小声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思凡要找的是我的损友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我们在人界的时候遇见他了，这样思凡还要找他吗？”

醒醒大为失望：“遇见了啊！哎，没得威胁了，不过司命星君还没到归位的时候呢。即便是你们遇见了，思凡也问不出那人的下落来。”

“可是……艾草？”

醒醒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苦笑一下，谁又能知道，思凡想娶我的真正目的呢？

醒醒又说：“司命他这个蠢货，偷偷给艾草改了命格，本该消亡的人转世去啦，思凡这次醒过来呢，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想找司命问问艾草转世去了哪里。可是司命这货怕天君知道自己干了这种事儿，自己跑去轮回了，他真是机智啊！如此一来，天君拿他没辙，思凡也拿他没辙，他成了凡人反倒是安全！不然呀，这神界可要出乱子喽！只是可怜了我的苏音姐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涣璃山呀，想她想得嘴巴都淡出个鸟了呀！”

我只剩下震惊，艾草转世了，她竟然转世了，而思凡是知道的，那又何来以我乾坤逆转的体质复活艾草一说？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三日后，夜寥的封印彻底解开，他和苍衣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我仿若一下子不认识夜寥了。他一头金色的长发，整个人无比的庄严，又那样的风度翩翩。五行之中给了人一种压力，不敢靠近他的压力。

我站在醒醒的身边，听她花痴了好一会儿。

“呀！二太子竟然这么帅，但是没有我家苍衣帅。啧啧，二太子这要是当了天君，那得有多少姑娘打破头的想入后宫啊！”

醒醒的话音刚落，神界响起了警钟，足足有七声，他们三人面色皆是一凛，我有些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醒醒靠了一声：“天君羽化回归洪荒了？！这也太快了吧，我这嘴……有点准啊！”

“我先回天宫，苍衣来日再续。”夜寥说完就腾云而起，还没往将我也拉到身边。

他的飞行速度本就无人能及，不多时就回到了天宫，整个天宫一片缟素，仙婢们哭成了一片。天君寝宫的大殿门口，跪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他们都是来恭送天君的。

夜寥降落在大殿门口，下面跪着的群臣在看见他的时候皆是一震，没有人知道二太子是什么时候苏醒，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的目光有些诡异，纷纷投向了也是刚巧赶来的天后身上。

这名义上的母子二人在相见的那一刹那，各怀鬼胎，且心照不宣。

这么大的场面，我哪里见过，下意识的就想躲起来，让夜寥去办正事，我正好也去雪海涧找寻答案。然而他抓住了我的手，那样用力的攥着。他朝我点了点头说：“桉笙，陪着我走完这条去见父皇的路吧，从今以后我就没有亲人了。”

我一阵心酸，也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夜寥带着我迈出第一步，被天后拦了下来。她盛气凌人，怒指夜寥：“你这逆天而行的六界罪人，有何资格站在这里？你速速回到长守山去！”

“天后娘娘，千年刑期已满，我乃神族二太子，命定的天君，我为何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夜寥掷地有声，一瞬间似乎群臣都想起了伴随着夜寥出生而出现的那一条预言，他是天命所归的天君。

“你！逆子！以禁术害人，擅离职守，不周山擎天柱险些倾塌，你这样随心所欲的人，如何做得了天君！”

夜寥和天后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他少年丧母寄人篱下，都是因为这个叫做天后的女子，他是否会憎恨自己这样的命运？而天后又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爱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儿子要将天君的宝座拱手让人。

“可否听在下一言？”

一瞬间整个天地间都寂静了，只剩下那人的脚步声，他缓缓走出，站在大殿的台阶上，遗世独立。他是上古给六界最后的希望，他是神君思凡。

我甩了甩手，没能够挣脱夜寥攥着我的手，我只能下意识的再往他身后躲藏，希望思凡并没有看到这样渺小的我。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没有任何的不同。

我庆幸，却又失望。他没看见夜寥抓着我吗，他以前都会生气的呀！

思凡看了一眼天后，又看了看夜寥，朗声道：“天君临行之前请我过来做个见证，下一任天君由天命所定，可若天后有异议的话，请司命星君过来卜算一卦自然可知天命。”

有人提出：“可是司命星君他历劫去了，尚且没有回归神位，如何卜算？！”

有人说：“招他回来不可吗？”

有人反对：“现如今神界，有哪个人对命理的了解更甚司命星君？他自己设定好的命数，自然要全部走完了才能回来，我等哪有办法能够强行召回，除非找人破了他的命数，可这耗损极大啊！”

一时间大殿前陷入了混乱，夜寥皱紧了眉头，那些争吵萦绕在耳畔，他闭上了眼睛似乎烦透了。

“夜寥，你还好吗？”

“吼……”

顷刻间地动山摇，夜寥怒吼一声，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带我飞了进去。玉床上，天君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消散，他即将化成繁星，飞到天河里，同许多神君一样，变成星辰守护着这六界的安宁。

夜寥放开了我的手，噗通一声跪在了天君的床前，施法凝结了天君的身体，让他的消散停止。我微微吃惊，这种法术总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你便要这样走了？言而无信的小人！天君？你也配做天君？！简直混账！”夜寥用力摇晃着天君的身体，然而天君再也不会醒来。

“我母亲因你而死，你分明答应过，只要我做这个继承人，你会为她平反，让她沉冤得雪，可现如今呢？你的天后还高高在上！我的母亲被世人唾弃！你不许别人提起我的母亲，你让我成为母不详之人，你若是做不到，为何要答应我？！

“你派我去不周山，临行前你又答应过我什么？只要我替你守护好六界，你会放她一条生路，可结果呢？！你杀我妻子，夺我儿子，就为了你那可笑的天道！”

夜寥失声痛哭了起来，他伏在天君的身体上，我分明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却觉得他的眉头一定是紧锁着的，他一定是很悲痛的，就仿佛这些感觉我感同身受。

“你锁了我的仙骨，我在水晶棺材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躺着，我没有一刻是沉睡了的，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我要离开那里，我要来找你算账，可你如今告诉我，你死了！”

夜寥将天君的尸体狠狠地摔到了一边，我惊恐的尖叫了一声，一瞬间闪身进来了一个人，他的速度竟然比夜寥还要快上几分，他站定牢牢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确定我有没有危险。

夜寥直起身，将眼泪擦了去，回身看我们，问：“思凡可是有事？”

思凡这才将目光收了回去，对夜寥说：“已经找到可以推算天君之人，三日后见分晓。”

夜寥冷笑：“是谁？”

“司命星君的徒弟，昔日东海小龙子敖梓。”

回溯法阵之中，我曾偶遇过司命来找他，竟然真的是师徒。可是我们从法阵出来以后，我也多方打探过，这个敖梓已经消失了啊！

“竟然是他……那么静候佳音了。”夜寥说完将天君身上的法术解了，天君的身体再一次开始消散，夜寥招了招手说，“桉笙，我们走了。”

“哦。”我缓缓走向夜寥，一点一点的与思凡擦肩而过，他始终不曾看我，仿若他方才闯进来流露出的紧张只是我的错觉。

“夜寥，你登基之后，我尚且有一桩喜事，还请新任天君允诺。”

“什么喜事？”

思凡笑了笑，面不改色道：“迎娶神界大公主瑶沁，同妖界结百年之好。”

夜寥微微一愣，然后说：“好，我答应你。”

我的心就好像被人用利器狠狠地刺了一下，我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我怕看到鲜血淋淋。我盯着思凡的眼睛，可是却看不出一丝的怀疑。他怎么会要娶瑶沁公主呢？他不是在等艾草吗？

“为什么？”我问。

“小小神女，没有资格对本君发问，看在夜寥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他转身拂袖而去。

他的背影干脆，不带有一丝的留恋。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经过白日里的折腾，确定了卜算的人选，天宫里总算是安静了。夜寥作为二太子，天君的继承人，他自然要留在天宫里等待卜算的结果，而我也被安置在了这里。

此刻的夜寥烦心事如此之多，我不应该在给他添麻烦，即便是要离开，也等过些日子吧，免得他还要分心安排我的去处。

夜里，我漫无目的的在神界溜达。神界还真是有太多我没有去过的地方，自从我跟着思凡，被册封了封号，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出门局限了。说起来，思凡也不是什么都没给我过的。

可是人总是太贪心，想要的往往更多。

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雪海涧的入口，我站在入口眺望了许久，最终也只能掉头，继续漫无目的的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走到了哪里，突然听闻有人叫我：“桉桉。”

我抬头，看到了一张非常陌生的脸，但是却是见过的。他是回溯法阵之中酒肆的掌柜，也是敖梓。

“你认得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警惕的看着他。

他点头，忽然有些哽咽地说：“桉桉，药炉里的珍珠面膜都被我贴光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震惊，难以置信。

“你你是我……师兄？”

敖梓点了点头：“桉桉，你可会恨师兄骗你？”

面前的这人容貌俊秀，在过去千年的历史中，有人记载，东海的小王子敖梓俊朗无双，我如何能联想到，他同我的师兄美南梓是同一个人？我不住的摇头，为什么，为什么仿若我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后退了几步，他过来一把拉住我说：“桉桉，你别跑，师兄今天来找你，就是想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因为师兄一旦卜算的不如人意，我大概也就没有命活下去了。”

我再一次大惊：“师兄你什么意思？”

他苦笑：“夜寥和天后，总有一个人会想要杀了我。这是我的劫数，我躲不过。只是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桉桉，听我说完好吗？就当做是师兄最后一次求你了。”

师兄带我来到了司命星君的天文馆，这里只有司命和他指定的人才能够进来，所以也算得上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师兄说，在很多年前，司命星君推算出下一任司命星君会降生在东海，于是他去东海苦寻了数十载，终于等到了敖梓的出生。当真如卦象上说的一样，敖梓天生就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是司命最好的继承者。司命星君竭尽全力的培养自己的这个徒弟，就想当初他的师父培养自己那般。

然而当敖梓终于成年，他却无比的厌恶预知未来的这种能力。他在感应到自己的母亲死亡，自己的兄弟姐妹死亡之后，整个人崩溃了，他盗走了会让兄弟反目的东海至宝，逃离到了人间。也因此成为了被东海除名并且通缉的人。

师兄在人界开了酒肆隐藏自己的身份，也因此结识了二太子夜寥。

一百多年前，司命星君算准了自己有一劫难，他要去人界避祸，同时为了给自己的徒弟隐藏身份，让他成为了贰财神的徒弟，这样一过就是百年。

这一过程有点惊心动魄，我赫然发觉，我身边的这些人，仿佛都有点故事，就我平淡了些。我唏嘘不已，师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有故事了。”

我说：“师兄你平日里写的那些话本子，其实是在为六界的人写命运吗？”

他诧异，然后点头说：“桉桉，你这个智商几时如此高了？竟被你给猜着了。”

“我听醒醒说，司命是因为给一个人改了命格，因此才有了天谴，他下凡历劫避难。那你知道他到底给谁改了命格吗？”

师兄反倒是一愣说：“师父他从不曾对我说过这个，我问他，他也总是嬉皮笑脸的打太极。”

“师兄，你明知道自己卜算有危险，又为什么一定要站出来？”

“还记得我们在人界遇到司命吗？那日你们两个喝醉了，我先送了你回来。然后我用师父历劫之前留给我的乾坤镜唤醒了他的神识，他曾经嘱托我去寻他的，然后他告诉我，要在今日站出来，代替他成为司命星君。”

我茫然：“什么意思？你代替他，那他不回来了？”

师兄怅然道：“师父他因为这司命的担子，已经失去了太多。现如今该是他追求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的时候了，师父说得对，天命所归，我是认定的司命。”

可是，司命星君他不会来，思凡要找的人，就没有人知道在哪里了啊！

我赶紧问：“乾坤镜能借给我吗？我能不能去唤醒他一次？”

师兄摇了摇头说：“只怕是不行，师父叮嘱过这个东西只有一次有效。”

“他这不是坑爹吗？！”

师兄笑了笑说：“习惯就好。”

我们又聊了许久，他将我送回天宫里，他说，“桉桉，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你需要强大起来，我们任何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

我点头，我又何尝不知。

他说：“桉桉你看，师兄这个样子也算得上美南梓了吧？”

我笑了，“师兄我还是看着你以前的那张脸比较习惯。”

“哦呀！你真是重口啊！”

我们两个哈哈大笑，末了他说：“桉桉以前是师兄对不住你，让你审美都扭曲了。你以后记着，跟神君长得差不多的，那才是绝世美男子。”

神君……我苦笑了一下。

他仿若想起了什么，自知失言。

“师兄我走啦。”

“保重。清鸾山，永远是我们的家。”

“嗯。”

我从宫门走到御花园，听说这里曾经有过很多的花仙，还有那个叫做知颜的花仙。我恍惚觉得，回溯法阵里我还是灵重雨的那段时光就在昨日一般。而说不准一会儿那边的门一开，就会有一个知颜走出来，而我的身边还有思凡的陪伴。

我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月色。再睁开眼之时，眼前竟然真的有思凡的影子。我揉了揉眼睛，然后又给自己把了把脉，我竟然有气虚之症，并且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了！

我盯着思凡的幻影看，他一动也不动。我又是一阵心酸，对着他的幻影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反正也不会真的打到他，就出出气了。

“骗子，混蛋，负心汉！神君了不起啊！我还是神医呢！我告诉你，我就要跟夜寥在一起了，是我抛弃你，可不是你不要我！你尽管去娶什么瑶沁公主好了！”我又对那幻影拳打脚踢了一番。

可还是不过瘾，我打着打着却突然哭了起来：“思凡，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哪怕你告诉我，你找到艾草了也好，可是你竟然告诉我你要娶瑶沁公主。我怎么会输给了她呢？我宁愿是输给你最爱的艾草，这样我在你的心理还是有些地位的。可是却一文不值吗？呜呜……思凡，你不是会封印人的记忆吗，你能封印夜寥，也把我封印了好不好？让我彻彻底底的变成傻子，把你给忘了吧。”

“哦不行不行，还是让我记得你吧。我这就回去扎个小人，每天打你一百遍。”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猛然间一顿，又哭的更加厉害，“可是我连你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我怎么扎小人啊！”

我哀嚎一声，又狠狠地抽了那个幻影一巴掌。

突然我听到有人大喝一声：“放肆！何人胆敢殴打神君思凡！”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掌，难怪我方才觉得有点疼啊！

思凡看了看我说：“爽吗？”

“呃……你疼吗？”

“过来！”他不由分说将我拉走。

耳畔呼呼风声，他竟然将我在转瞬之间带回了雪海涧。

“思凡！你放手！”

我用力甩开了他的钳制，可是下一刻他就又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膀，将我用力一推，抵在墙壁上。

“要嫁给夜寥？”他怒视着我，几乎是质问的口气。

“不嫁他，我只是跟着他而已。”

“无名无分的跟着？桉笙你是在作践自己？”

我冷哼一声：“我原本以为，你故意赶我走是怕我难过，你已经得知了艾草的转世尚在，你要去寻找你此生挚爱了。你故意同渊浊大哥说了那些话让我听到，不然以我的灵力，怎么能够偷听到你们的谈话。可是你如今却说你要娶瑶沁公主，当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我跟你在一起不过担了个虚名罢了！我现在倒是觉得，无名无分的跟着也好过与你在一起！”

“虚名？”他笑，“原来你介意的是这个，那么我便坐实了这名分如何？”

我一惊：“思凡你要干什么？”

他冷笑：“谁允许你直呼本君名讳？”

“神君大人！请让我离开，夜寥还在等我回去！”

“等你回去？”他靠近了几分，微微弯起的唇角几乎要贴上我的唇，他说，“那便让他等着吧！”

“你……”

思凡将我的襦裙撕裂，手肆无忌惮的在我的身上游走，他将我牢牢地按住，我惊恐地看着他，他笑着吻住我的双唇，阻止我将那些咒骂和质问说出来。我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他的唇舌抵死缠绵。

“夜寥可曾也这样吻过你？桉笙不若你给我做小？但是要等我娶了瑶沁之后才能接你回来。”思凡在我耳边轻笑，他像一朵正在绽放的罂粟，有毒却妖艳。他的舌尖轻轻滑过我的耳垂，让我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手脚好似失了力气，任凭我怎样反抗，都无法将他赶走，让我们回到安全的距离。我只能一直怒视着他，“神君请自重！”

“自重？你即便是陪在夜寥的身边，也日日都想着回到我这雪海涧来，你今日在夜寥身边一直盯着我瞧，以为本君不知道？如此勾引我，却叫我自重？桉笙你哪来的道理？这样如何？可还喜欢？”他说着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然后唇舌一路下滑……

我尖叫一声，他突然捂住了我的嘴说：“小声点，瑶沁在雪海涧做客，她善妒的很。”

“不要，求你了思凡，给我留下一点好的回忆吧，别这样逼我。”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思凡稍微愣了一下，吻干了脸上的泪痕，他说，“桉笙，我要你知道，要么就臣服于我，我会给你万千宠爱，要么就滚远点，不要再妄图引起我的注意。”

他去拉扯我身上仅存的寸缕，我只想放声大哭，却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这个样子，我倒是有些不忍，有些欢喜了。要上我的床吗？”他轻佻至极，我终于崩溃，我冲他哭喊，“神君，我此生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明白了，多谢神君教诲！”

思凡按着我身体的手渐渐松开了，他将头埋在我的身上，许久之后，抬头看着我笑了笑说：“滚吧，从后门走。”

我将地上破碎的衣服捡起来，披在自己身上，在雪海涧一路狂奔而去。我的眼泪不住的倾泻而下，我一路跑回了清鸾山，只盼着阿爹回来了。神界这么大，我已经无处可去。

清鸾山一片灯火辉煌，似是有人的模样。我一路奔跑，一路喊着阿爹。却一直都没有人出来迎我，直到我跑到了阿爹的门前，里面似乎有人正在交谈。

“阿爹，明日带孩儿去蟠桃园走走吗？孩儿在东海的这一百多年，可是要闷死了。”一个年轻女子如是说道。

阿爹宠溺的摸了摸那女子的头，笑着说道：“等过几日阿爹带你和你娘亲一起去，好不好？”

又有一妇人道：“璃儿乖，等二太子登基以后，你五百一十岁生日，我们在出去，让别人瞧见咱们不好，现在大局未定呢。”

年轻女子有些闷闷不乐，“好吧好吧，等二太子登基，安顿好了桉笙，咱们一家三口就能真正的团聚了。”

阿爹道：“不知司命星君何时归位，璃儿的病多亏了他才能治好。”

妇人抹了把眼泪，“只是要咱们一家三口骨肉分离了这一百多年，夫君，你独自抚养桉笙那孩子，辛苦了。”

阿爹又道：“是苦了你们有家不能回，桉笙那孩子虽然不是咱们亲生，可是待我却很是亲厚呢。咱们又怎么是一家三口，以后就是一家四口了。”

阿爹说什么？我不是……亲生？

慌乱之中，我碰倒了门口的花盆，里面还是我亲手种下的一株仙草。我赶紧变成本体，挤进花盆里去。阿爹闻声出来，后面还跟着他的夫人和女儿。

一家三口瞧了会儿发觉没人，阿爹摆了摆手说：“许是风大，你们先进去吧。”

阿爹抱着门口的花盆，一言不发的回到我的小药炉。他给我浇了浇水，缓缓道：“一百多年前，璃儿重病不治，司命星君想了个以命换命的法子，就换来了我的宝贝女儿桉笙。那时候桉笙还是个小婴儿，司命星君也不告诉我们这孩子是哪里来的，只让我守口如瓶好好抚养长大，借了璃儿的寿命养大了桉笙。这个法子虽然有些荒谬，但是若不如此，璃儿立刻就会死，我们夫妻也就答应了。好在人微言轻，司命星君又派了他的徒弟来保护，在神界无人注意到此事。也就平安无事的过了百年。我这个当爹的有时候不靠谱，桉笙她师兄也是，爷仨这百年来过得也逍遥自在。后来我就总是担惊受怕，万一我的桉笙知道了这一切，可还愿意叫我一声阿爹。”

阿爹哽咽，好半天才说：“我瞧着桉笙这孩子命运坎坷，也帮不上她什么，只盼着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就好。桉笙那房间永远都留着，我们一家永远不离开清鸾山。”

阿爹摸了摸挤在花盆里的我，张了张嘴没再说些什么，缓缓地退出了小药炉。我抻长脖子努力瞧着阿爹，不知何时，他已经佝偻了，可是阿爹的年岁并不大。

我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可是我想不通。

我再一次漫步走在神界，当真是无处可去了。一百年的岁月竟然全都是欺骗，我从来没有爹娘，也不曾有过师兄，清鸾山所有的逍遥日子只是一场虚幻。我不曾有过真心待我的爱人，即便是我引以为傲的医术，以为可以救治天下人，到头来所只好的人，每一个不是借助旁人的力量。

这一百多年，当真可笑。

一件披风裹住了我，我回头看见夜寥正在望着我。

“三日不见，怎么走到天河来了？”

我从日出走到日落，走遍了神界大大小小的地方，这里竟然是天河？我抬头，果然繁星灿烂。

“你……”我看见他一身明黄的华服，想必是师兄卜卦出了结果，夜寥登上了天君的宝座。我当即抓住他的袖子道：“夜寥，救我师兄！”

他握住了我的手：“放心吧，神界不能没有司命星君，你师兄已经是新任的司命了。有我在，他就不会有危险。”

我松了口气，又问：“你怎么会来这里？你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渊浊找到了我，交给了我这个东西，让务必给你。”他摊开手掌，是那块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玉石，仍然缺了一角的玉石，是思凡一直在收集的东西。

“这……”

“渊浊偷的，思凡尚未发现。”夜寥望着我，顿了许久说，“你知道艾草吗？”

我点了点头。

他说：“那是我的妻子。”

我将玉石握在掌心，跟夜寥一起漫步在天河之中。我的耳畔是夜寥低沉的声音，脑海里回忆万千。

原来竟是如此…… b81ikOgb8dqRH75B8rz1MFwDIwI5dQumb0BjotARkwjXTKAUYo1fHnSicefh7tB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