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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沐冶停下脚步,转身垂眸看着那张紧张兮兮的小脸,唇角似有若无地扬起,故意逗她,“怎么?你也是去医院?”
“额,不是,”安烛连忙摆手,摇头晃脑地否认,“我……我回家经过这里。”
她指指右边的岔口,撤离一步说:“呃,我走这边,冶哥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想逃离,但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又反身跑回去,手忙脚乱地从书包里摸出一支崭新的钢笔,再一股脑塞到任沐冶的手里。
“这个,钢笔,送给你,谢谢你刚才帮我,再见。”
在任沐冶诧异的目光下,安烛跑远几步,然后转身笑着朝他挥挥手,最后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直到小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任沐冶才将视线收回,低头端详着手中冰冰凉的钢笔,然后将它收进口袋里。
安烛并没有缺心眼地真的离开,而是偷偷猫在某一处,观察着任沐冶的去向。
直到看见他走进另一个病区,她才真的松了口气。
这一天过得实在是太惊险了。
安烛抚抚胸口,转身向石原所在的病区走去。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拐弯处,悄咪咪现出一个微胖的身影。
“我不是叫你帮我买一支钢笔吗?”
面对石原的疑问,安烛只能心虚地回答:“忘了。”
有求于人,石原就不数落她了,“明天记得带过来。”
“哦,”想起一事,安烛瞥某人一眼,说:“007 想过来看你。”
石原翻阅的动作顿了下,拒绝得很干脆,“不行。”
“为什么?”
“我这个样子不适合见人。”
矫情,安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此人除了嘴角、眼角有淤青,外加手脚各有几处破损外,其他都还好,只是当时她见他嘴角下巴上挂着血,还以为他是被人家揍到吐血,伤及肺腑,着实是把她吓得不轻。
其实也就是看起来比较严重,实际上受的都是些皮肉伤。
可见,任沐冶是手下留情了,那天他虽看着像是要杀人,但都没有伤及石原要害,下手有分寸,疯狂又克制。
难得。
安烛拿起桌上一只橘子,一边剥一边问石原,“你都没什么大碍了,明天可以出院了吧。”
石原头也没抬,依旧是那句矫情的话,“我这个样子不适合出去见人。”
安烛:“……”
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打开,两人齐齐回头看,来人竟是任沐冶和刘阳。
“小蜡烛,出来一下。”刘阳扒在门上笑得和蔼可掬,朝安烛勾了勾肉肉的食指。
“你们怎么在这里?”安烛惊得从座位上弹起来,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你们要干嘛?”
任沐冶双手插着兜,视线从安烛身上划到坐在病床上的男生身上,回答:“找这哥们聊聊天。”
石原放下手中的字帖,严肃而又平静地嘱咐安烛,“安烛,你先出去,放心,不会有事的。”
安烛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她歉疚地看着石原,没法放心。
“我这个样子,他还不屑于动手。”石原冷冷地看向任沐冶,不见丝毫畏惧,“放心,有事我会喊你的。”
安烛看看石原,又看看门口的任沐冶,虽是担心,但看情况她是不得不出去了。
于是出去前,她反倒宽慰起石原,“你别怕,他不是坏人。”
石原:“……”
门口传来刘阳小声的嘀咕,“小姑娘这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啊。”
任沐冶面上不动声色,手肘却突然向后一击,如愿听到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安烛缓步走到门口,停在任沐冶跟前,仰着头恳请他,“不要动手。”
任沐冶垂眸淡淡瞥她一眼,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提步就要往里面走。
衣摆却突然被一股小小的力道拽住,身侧的女孩声音依旧轻轻柔柔,此时还带着些楚楚可怜,“有话一定要好好说。”
任沐冶稍显不耐地扭头,却又猛然看到她那可怜巴巴又充满信任的眼神。
他眼皮不禁一跳,迅速别过头,不看不乱心神。
他扯回自己的衣角,毫不客气地将安烛推出去,然后关门,隔绝她的视线。
在病床上目睹这一幕幕的石原,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任沐冶已转过身,踱步到病床对面,斜斜倚靠着白色的墙壁。
“还记得你那天说的话吗?”他问。
石原漠漠地回视着他,“记得。”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是他儿子?”
“你不是。”任沐冶回答得很笃定,他莫名的就相信了那天安烛说的话。
石原沉默片刻,说:“我认识他。”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任沐冶继续问。
石原却略带嘲讽地笑了下,“我跟他是什么关系重要吗?你难道是想认一个异父异母的弟弟还是妹妹?”
细长的眼睫轻阖,任沐冶保持着不多的耐心,语气稍微下沉,“你还没回答我,你是怎么知道的?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但我会知道并不奇怪,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知道的可能不止我一个。”
石原审视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他揣摩着任沐冶的想法,大胆地问:“你觉得丢脸吗?怕别人知道?”
话落,石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瞬间下降,那道幽凉的视线转瞬即冷。
他好像触到他的底线了。
任沐冶缓缓站直,整个人都透露出被冒犯后的不悦,给出的五个字带着满满的警告,“她与我,无关。”
石原仿佛感受不到那股威胁,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问?”
在心底里,他想要看到他暴怒、看他抓狂、看他不好受。只有这样,他心里才能平衡一点。
而这一问,却让任沐冶失神了好一会儿,是啊,他为什么要问?
脑中断断续续响起那遥远又冰冷的声音:
“小冶,妈妈承认,妈妈很自私,我知道你也不想成为我的拖油瓶,而我……也不会为了你而放弃自己的幸福。”
“所以,你就忘记我这个人吧,就当妈……就当我从来不曾存在过,你跟着外婆好好生活,忘记我……”
“……从此以后,我们之间不再有任何关系。”
……
是的,从那以后,他跟那个女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那他为什么要问?
他只不过是有丝好奇,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值得那个女人抛家弃子,甘愿背上一个人人唾弃的骂名。
但,既然已经是和他无关的人了,他又何必去了解让她奋不顾身的人是谁?
只是,他是怎么想的,与别人何干,更轮不到眼前这个人来过问。
任沐冶掀眸携风裹雨地看向石原,此人真是让他越看越不顺眼,偏巧此人还皮痒得很,惹得他拳头也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