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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说革命

此时的货栈里,徐春风他们也听到了刚才的爆炸声,时间跟面前的这位叫佘英的人说的只差了不到一刻钟。爆炸声给坐在天井里的人带来了不同的反应。徐春风开始正式掂量起眼前这个川东南来的洪门大佬来了。

佘英则不动声色,他知道他只带着三两个人来闯背海堂本身就属冒昧,虽然徐春风在四川洪门中名声口碑都不错,但也难保不会突然出手抓了他。刚才的那两声爆炸,让他心里多了几分底气,他知道徐春风至少不会把自己当猪崽抓了。

“佘舵爷的这大礼是不是送得有点隆重了?”一旁的耿省寨首先发了话,四川江多河多,人们常年跑水路,坐船比骑马多,一声舵爷是对洪门堂主们的尊称。耿省寨是跟随徐春风多年的得力手下,刚刚跑了趟云南回来。

“在我老大面前,怕是还轮不到你个瓜皮(方言,意为傻瓜)说话哟。”佘英的手下宋杰硬顶了回来。耿省寨一听立马想上前动手理论,但被徐春风拉了回来。

徐春风慢慢地走下台阶,向站在天井中央的佘英走过去:“省寨的话也是我想说的,佘舵爷在重庆、泸州、叙府各个堂口都吃得开,地盘已经够大了,不知道为啥要来我这小庙,不知道拜的是哪尊佛?”

佘英一动不动,说:“行走江湖靠的是兄弟伙,是庙都要进,见佛就要拜。我佘英不是个地主老财,我信有财大家一起发的道理,有心思的朋友我都想会会。”

徐春风一听乐了:“哟,这么看佘大当家的还有其他的好事想着我呢。”

佘英还没说话,宋杰先抢着说:“我们舵爷可不是轻易上门的人,能这么给徐舵爷面儿,也是头一回。”

佘英突然转过身去,打了宋杰一耳光,然后赔着笑随着徐春风说:“徐舵爷别介意,平时管教不力,别跟小兄弟一般见识。”

这一下打得不只是宋杰猝不及防,也让徐春风都有点意外,让他有点相信佘英真的是有事相求。他决定继续放线钓鱼,看能钓上什么大鱼。徐春风手一拱:“佘舵爷有啥事情,咱们不跟小的一般计较,都好商量。”

佘英也拱手道:“徐舵爷如此耿直,那我也不绕弯子了,素来听说背海堂门路多、眼线广,我的堂口有一批货物,需要运进城来,众所周知,成都城还没有您走不了的货,还望徐舵爷这次能费心。”

徐春风问:“啥子货这么金贵?就连佘舵爷都搞不定?”

佘英也不说话,用右手在袖子底下比画了个枪的样子。徐春风顿时明白了:“那请佘舵爷借一步,到屋内细谈。”

二人留下了各自的手下,进屋商谈去了。见到二位老大有得谈,这时院子里的人才开始放松了戒备,开始相互聊天打趣。屋内,徐春风问枪是怎么回事。

佘英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反问徐春风:“不知道徐舵爷听没听说过《警世钟》?”

徐春风哈哈一乐:“警世钟没听过,但西洋跑马钟我倒是见过不少。”

“那《革命军》呢?”

“知道了,你说的那本小册子?之前见过,一个小青年在市集上慷慨激昂,后面就被抓进了大牢,据说被砍了脑壳……

这册子有毒。”

徐春风还没讲完,就被佘英打断了:“无数青年为了这两本册子前仆后继,徐舵爷难道不为所动?”

徐春风摆摆手:“我一个大老粗,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和大道理搞不啷个懂。”

佘英也不理他,自顾自地朗诵起来:“内为满洲人之奴隶,受满洲人之暴虐,外受列国人之刺击,为数重之奴隶,将有亡种殄种之难者,此吾黄帝神明之汉种,今日倡革命独立之原因也。”

徐春风虽然被弄得莫名其妙,但也被这铿锵有力的宣言所打动。他有点尴尬地说:“老革命革命的,谁革谁的命,怎么革命?你就不怕被朝廷诛了九族?”

佘英不搭茬,继续说:“兄弟我在日本学习的时候,第一次读到《革命军》就认定了中国人要有自己的中国。”

徐春风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哦,中国?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佘英听了他的话立马两眼放光:“对的,不止这些,还要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徐春风有点转不过弯来:“民啥?民国是什么国?距离大清国远不远?还要平均地权?那可不行,地主老财都被打光了,我们吃啥?”

佘英第一次被他的话逗笑了:“原本以为这天下没有徐舵爷不知道的事情,没想到居然被革命和民国难倒了。”

徐春风倒也不觉得难堪,他坐在床沿上,抽出火折子点上了烟,还伸手示意佘英也来一根。佘英抬了抬手,婉拒了他,继续说:“现在的世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徐舵爷想必也知道,各路人马都想要推翻满清朝廷。四川本身又有天然的屏障,谁得了四川,谁就能提兵北进,虎视中原,进一步夺取天下。”

徐春风一听乐了,心想这不就又是诸葛孔明的《隆中对》嘛:“佘舵爷这个意思是想要造反,像刘玄德一样,先谋四川三分天下再北伐中原做皇帝?”

佘英笑了:“不一样,这不是造反,是革命。”

徐春风一脸不屑:“对对对,就是你说的,革命。革完了最终还不是换个皇帝,换个年号?有什么区别!”

“这可不一样,现在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共和国,统治者是总统,大家一起来决定谁当总统。”佘英试着跟他解释道。

徐春风这下糊涂了,半晌才说:“古往今来,都是胜者王败者寇。皇帝都是自己夺来的,还能选?还有,总统是个啥?

总理统还是总宣统?”

佘英听罢也不恼怒,从袖子里掏出一本《警世钟》、一本《革命军》:“这两本书徐舵爷先留下看吧,看了自然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了。当年在日本时,孙中山与宋教仁先生委托我回来徐图革命,把川东南仁义两堂进行改造,为的就是开启民智,方能一举成事。”

徐春风接过两本书,简单翻了翻,放在了一边,说:“自古造反的都是因民不聊生、官逼民反,你看那石达开,带着十万太平军入了川,怎么样?结果还不是波千刀万剐在成都府,现在这日子饿不着冻不着,谁愿意干这掉脑袋的事儿,要不然那孙中山能给你西南大都督的名号?”

听到徐春风提到这个,佘英倒有了几分羞涩,他没想到孙中山委任他的事居然这么多人听说,于是转移话题道:“徐舵爷,现在革命情形难道还不明显吗?同盟会已经联合很多洪门兄弟和各路江湖豪杰在四川多地起事了。”

徐春风立马打断了他的话:“确有听说,你带着兄弟们到处起事,哪次不是被朝廷镇压,还没哪一回能搞到着吧?江安、泸州这些你的老窝子都没弄得下来。更别说上次打成都、攻广安,都没成功撒。”

“唉,所以我才想来找徐舵爷。”佘英叹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失败,折了数百个弟兄,我发现屡次革命之所以失败,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大家不够团结,学生顶多能造造声势,军队中的弁目队、新军都还没完全拉拢。咱们洪门兄弟人多势众,但又太分散。”

他扳着手指一一给徐春风计算:“你看,刘天成、刘子成控制着云贵川三省交界,不仅人多,还有数十支五子枪;向大鼻子控制着川东;王松廷、毛长发控制着府河、铜河、雅河一带。徐舵爷又把成都放在自己包里头,这怎么算都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

徐春风听了顿时觉得有点不自在,冷冷地说:“那佘舵爷的意思是要像那曹孟德那样一个个把我们吃了,自己做老大?”

佘英哈哈大笑,把手一摆:“不是那个意思。我佘某人也吃不下谁,没那个牙口。只是想大家能劲儿往一处使。”

“但我也听说,你说的那个同盟会,已经在川东、川南很多城市建立了机关,要发展什么党员。咱们洪门兄弟跟他们合作,这不是自己瓦解自己,自己制造敌人么?”徐春风反问道。

“徐舵爷多虑了,洪门中很多兄弟也是同盟会中人,不也一样越发展越壮大?更何况同盟会可以从东瀛搞钱搞枪,不比我们闷头发展的要好?”

徐春风有点心动了,但他多年的经验告诉自己,越想得到的东西,越不能表现出自己想要,不然很可能会鸡飞蛋打,甚至被人要挟算计。他打算换个话题。

“佘舵爷想要什么时候运枪?”

佘英也感觉到徐春风不打算接同盟会的绣球,心想倒不如等着同盟会的人来做他的工作,还是聊正事比较重要,遂道:“越快越好。”

“从哪儿到哪儿?”

“到时候自然告知。徐舵爷放心,运费好说。”

徐春风笑了:“我不要钱,我要枪。”

佘英意味深长地笑了,点了点头,却不正面回答,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香烟和一盒洋火,递给徐春风:“徐舵爷可以尝尝这个,这个洋火是兄弟的厂子生产的,以后徐舵爷想要,我让弟兄们送来。”

徐春风望着烟盒上的美人笑了:“那就多谢佘舵爷美意了。”

等到二人有说有笑地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两边的手下都已经有人倚靠着柱子睡着了。晚上的月光很白,照得人心中都亮堂堂的。众人离开时,倚着门睡着的华少昌倒了下来,大虎立马上前把他扶了起来。他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大虎在别人的帮助下把他背进了门。

双方互相道别后,徐春风目送他们走远后才转身进门。耿省寨跟在后面,问道:“舵爷,今晚这么大的动静真的是他们干的?”

徐春风默默地点了点头,说:“他们可能偷袭了成都城里的武备库。不然哪里来的枪让我们帮忙运出去。”

“格老子的,这帮贼娃儿胆子也够大的,整这么大的动静,我们啷个帮他们把枪运出去?”

徐春风笑了笑说:“这才是老狐狸,更何况他还是个东洋回来的老狐狸。他早算准了明天官府的人会找上门来。”

耿省寨听不懂,挠着头说:“舵爷,明天官府为啥会来找我们?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徐春风说:“咱们当然什么都没干,但是他们肯定猜到我们接下来会干。”

他暗自思索了一会,没等耿省寨再发问,就布置道:“明天找一两百个生面孔,码头上整上几百担臭鱼烂虾。一定要叮嘱到每个人,都不许带枪,刀也不准带。”

“好嘞。”耿省寨转身出去了。

现在只剩下徐春风一个人了,他开始回味佘英跟他说的话,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时候,突然发现华咸声站在门口揉眼睛,没穿鞋子,穿着单衣自己把门打开了,他赶紧脱下衣服给华咸声披上,也没有叫醒辛佑国,抱着华咸声去了自己屋子里。

进了屋,华咸声发现了桌子上佘英留下的两本书,他一把抓过来看了起来。徐春风想夺没夺过来,只有哄着他说:“咸声,不看了。明天再看,太暗了伤眼睛。”

华咸声听话地放下,指着封面问:“师父,革命军是什么?”

徐春风被问住了,想了半天才说:“就是能开天辟地的一群人。”

“那师父你是吗?”

徐春风想诚实地说不是,话到嘴边,他还是说了句:“师父是。”

“那爸爸呢?”

“他也是。”

“那大虎哥呢?”

“大虎哥也是。”

……

小小的华咸声不断地穷举着他能记得到的所有人的名字,徐春风认真回答他,就这样,一夜之间,整个背海堂的人,就都成了革命军。

“革命军。”这一晚,这三个字深深地印在了华咸声的脑海中。 1mU6Y4h1tjhox/3NfY+4S4bKQrdft+pe0fdWkBlsR8TurgUwrWAYn195weSlN9R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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