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布　景 万象楼上，右后方有一小门，两旁两条标语，上写“老师禅堂，闲人免进”。中间摆旧式场桌和椅子。

〔何有德事先居中坐。打二板长皮开幕。

德 （唱）

想当年在税局瞒上欺下，

都说我何有德会把钱抓。

到老来回本县威名甚大，

不论是什么钱我都敢花。

共产党讲民主我心害怕，

小百姓齐出头教我无法。

从今后再不能凭空讹诈，

气得我何有德咬碎钢牙。

功 （唱）

何有功只生来泼皮胆大，

嘴又尖眼又快好像乌鸦。

变产业卖老婆咱管搞价，

吃二毛敲竹杠也是行家。

不论在赌博场大烟灯下，

都认得咱老二这颗脑瓜。

今日里有贵客来到家下，

上楼去见大哥传达传达。 （落，上楼）

（白）大哥，吴二来找你，见他不见？

德 吴二！哪个吴二？

功 你当统税局局长的时候，他给你当过听差。

德 他呀！不是找个钱花，就是要口烟吸，见他有什么好处？就说我不在！

功 大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看他身上穿得光溜溜的，好像干了什么大事。

德 （思量）也许，日军住在城里，他家就在城关，也许和日军勾搭上了？

功 那吗见他不见？

德 （思量）你叫他上来吧！

功 （向外）吴二哥，请上来吧！

吴 （上，见何有德，鞠躬）局长你好？

德 （不离座，不还礼）唉！再不要叫什么局长了。

吴 对！对！那是多年前的老官衔，如今不时兴了，那就称呼你老人家“先生”吧！何先生你好？

德 唉！有什么好？世界变了，哪里还是咱的世界？

吴 何先生不用发愁，我给你老人家带来好运气！

德 这从哪里说起？这种年头，好运气怎么会轮到咱的头上？

吴 何先生，你可知道咱吴二现在干什么？

德 你他妈的那么透脱，住在城关，还怕跟日军勾结不上吗？

吴 何先生，你猜对了！

（唱） 咱吴二这几年吃了洋饭，

在皇军特务队做了洋官。

每日里吃的是洋米洋面，

吸了它洋料子又拿洋钱。 （过）

德 这是你的好运，可惜轮不到我们乡下人的头上。

吴 何先生，这种好运气飞到你的头上来了！

（唱） 何先生有大名皇军听见，

派吴二到这里与你勾连。

只要你给皇军做个内线，

皇军到管封你做个县官！ （过）

功 （背向德）大哥，一个县长也不算小，答应了吧？

德 做个县长倒也使得，可不知道吴二这家伙在那边地位如何？说话有没有准？等我问他一下。（向吴）我说吴二，你在那边有个什么官衔，说出来以后也好称呼。

吴 （点头）噢！

（唱） 这一个老家伙把我小看，

少不得用大话唬他一番。 （夹白）何先生！

（唱） 大皇军他把我吴二上看，

当了个副队长公事很繁。

大小事都是我吴二经管，

大队长他不过挂个头衔。

德 （白）唔呀？（离座唱）

那吴二他混得果然体面，

当了个副队长有职有权。

（向吴）吴大人请上坐恕我怠慢，

（过，夹白）吴大人，吴队长！吴、吴……

吴 （向德）何先生你是叫我？

德 正是叫大人你！

吴 （背笑）我也成他妈的大人了！（向德）请坐！（坐）

德 吴大人！（唱）

见皇军还要你好话多添。 （落）

吴 何先生，怎么称起我大人来了？

德 官大不敢提名！

吴 说什么官大不敢提名，你是我的老上司，如不嫌弃，你就叫我老吴，我就叫你老何吧！

德 吴大人！

吴 何先生，

吴 老何！（同笑）哈哈哈……

功 （背）这家伙说话还许顶事，得先撒伙撒伙 （向德）大哥，吴二哥这么远来到咱家，咱们得先招待招待！

德 哈哈，只顾说话，我就忘了，快去备饭！

吴 住！咱老吴这会不饥不渴，不要先忙吃喝。你们既然有这番好意，就请你们叫个娘们来，咱们大家玩上一玩。

功 吴二哥的兴头倒还不小，可惜咱们乡下没有那样女人。

吴 怎么没有？满街香不是个老伴当吗？

功 哈哈哈哈！亏你还想得起她来！我马上给你去叫！

吴 慢点！千万不要告她是我，免得倡扬出去麻烦！

功 知道！（下）

德 老吴，刚才你说教我给皇军做个内线，这内线是怎样做法？

吴 自然我要告诉你！你不是古佛道的掌教吗？

德 是呀！

吴 可有多少道徒？

德 有两千来人。这有什么用处？

吴 大大有用！每年中秋节不是你们拜佛的节日吗？

德 是呀！

吴 要你在今年八月中秋，鼓动你的两千弟子去打抗日县政府，把他弄个乱七八糟。我们那里派人来组织起维持会来，由你当个县里的总会长，不就和当了县长一样了吗？

德 可是……离这地方不远就有八路军呀！

吴 什么八路军？不过是些游击队，能有几条破枪？只要把地方搅乱，教他们收不起粮来，不几天就饿散了！

德 可是……现在离中秋节只有个把月工夫，准备不及。

吴 有什么准备的？只要弄些长枪短棒，一哄而上，就把他们打散了。

德 可是……也没有个帮手，皇军是不是能来配合？

吴 这么大点小事，值不得请皇军来一趟。到那时候，咱老吴倒可以来帮忙。

德 可是……

吴 看你三心二意，成不了大事，咱老吴另找旁人去吧！

（要走）

德 慢慢慢！咱们商量商量再说！

吴 再没有什么商量的！你是做不做吧？

德 我、我、我，唉！做就做了吧！

（唱） 何有德放开了杀人斗胆，

从今后做一个地道汉奸。

只等到中秋节八月过半，

打倒了县政府就能做官。

满 （上唱）

满街香在家里梳妆打扮，

何老二他叫我去赚大钱。

只要他有票子人人是汉，

陪伴他一小会与我无干。

一溜烟到何府去把客见， （上楼，唱）

原来是吴二哥离别多年。 （落）

（白）我当是谁，原来是二哥你呀！二哥，这几年到哪里去了？我想你呀，把肠都快想断了！

吴 嘻嘻嘻嘻，真他妈的两片哄孤老嘴！

功 吴二哥可不是从前的吴二哥了！如今做了官了！

满 吴二哥做了官了？给吴大老爷贺喜！（跪）

吴 起来！起来！起来！

满 （起）吴大老爷做了个什么官？

功 可不是个平常官，是个日本洋官！

满 那不成了汉奸？

吴 不会发财的东西！（转椅背坐）

满 好我的吴大老爷！我不过说了句耍话，就把你气成那样？快消消气！（揉吴背，吴不理）吴大老爷，你当真恼了吗？大人不记小人仇啦（仍揉，吴仍不理）你是理呀不理？不理我就走了！（扭头要走）

吴 （起身，一把拉住满）回来！回来！这回算你胜了！咱们打牌吧？（德亦离座，同站齐）

德 万象楼安然自在！

四　人 （同）要你我玩个痛快！

（幕下） Jmde9ozwvifTq4jeApgJ627Tu7wtSirVHPbjLyYomft29MCtMjT5NB2169G028z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