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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套利者

在某种情况下和某段时间里,我把套保交易看作科学。做这种生意,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短短的电话,套保者还必须掌握全面、准确的技术知识。由于增加了对这类生意的限制,也由于货币管制、税务规定等其他措施,套保交易在20世纪越来越复杂了。在这种情况下,各种出色的成交必须经过精心策划。

套保交易(一直是指外汇套保,因为它建立在货币的地区差价基础上)现在已经在全世界撒下了网,并且越出了外汇套保的范围。根据交易的不同需要,套保者会从一个地区跳到另一个地区,用有价证券换取原材料,用股票换取国家债券,用债券换取贵重金属以及各种自由兑换货币或不可自由兑换的货币。外行根本搞不清其中的玄机。

在制作这件精美工艺品的过程中,各种套保交易,在不到8天的时间里,周游了世界上的80个股票交易所,给它们的发明制造者和成交者带来了巨大的盈利。

这是我在战后遇到的一个擅长迂回赚钱的能人的故事。

当第二次世界大战的魔爪渐渐收回之后,法国又开始回归自由的生活节奏。在敌占时期,资本循环由于现实环境和心理原因中断了。外国有价证券的利息无法得到支付。这一困难引起了公众的不信任和自我保护心理,他们在日益恶化的危险中先是自己藏起来,然后把自己的全部财产也都隐藏起来——埋在树下,藏在枯井或林中洞穴里,有价证券就这样等待着困难时期的过去,才得以重见天日。

这些证券(主要是南非的金矿股票)的持有者没有马上跑去取出他们的藏货,而是想到突然间冒出这么多的证券,会不会被政府没收。对马丁先生和杜邦女士来说,只有唯一的一个避难所,只有唯一的一个安全港(几年来他们一直这样认为)才可以让他们的财富免受下一次洗劫,那就是黄金,不是法郎,也不是美元,就是纯黄金——金条或拿破仑金币。

人们必须把这些睡美人般沉睡着的证券出售,把这大批凭证变成实实在在的、黄澄澄的金属。黄金的光辉再度发生作用,随着《伏尔波恩》和《梅卡德》上演,每个人都相信它会保护人们摆脱困境,要把金矿股票换成金块或金币。于是那些证券开始了它们奔向各个方向的急行军。熟知边境通道的专家知道,它们的路径应该是从法国到日内瓦,在那里把金矿股票卖给一位美国套保者,换回美元。

这位套保者,我的朋友莱西·库克思,既不来自波士顿也不来自得克萨斯。他出生于斯洛伐克。他在维也纳读了小学,在伦敦和莱比西学习国家经济,在巴黎索邦大学研究古典文化。后来他来到阿姆斯特丹的股票交易所实习,之后去了伦敦,开始在辛格和弗里德兰公司接受银行业培训。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来到纽约,在萨特兄弟的公司领导套保业务。

简而言之,他是一个完美的套利交易者……另外他有一个哥哥在约翰内斯堡,一个亲戚在悉尼,一个姐夫在伦敦,以及许多朋友、同事和同行在世界各地,其中也包括我。

他的感觉极其敏锐,能听出草从什么地方长出来,并擅长在一秒钟之内做出决定。他了解所有国家的规章制度,掌握所有解决困难的技巧。能赚大钱的套利机会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它们也不会自己写出来。相反,它们像生产一件贵重产品一样处在极其秘密的状态下。套利机会需要专家自己去找或者去发明。我的朋友莱西·库克思就是这种复杂生意的杰出天才。当然,这毕竟是他的职业。

多亏他的美元,那些金条、拿破仑金币等所有的人们盼望已久的黄金才得以踏上了通往法国的道路。由于金币供不应求,法国的民众甚至在黄金本身的价值上又加付一倍的额外酬金,并加付给那些把金币从日内瓦(有时也从佩唐日)走私进来的人10%的额外酬金。

在华尔街一座摩天大楼的第32层的办公室,在他的豪华却缺少温馨的马赛克玻璃笼子里,莱西·库克思正在考虑,这项也许是他套利生涯中最成功而奇妙的计划,是否能成为现实。他将用电话指挥把这些在日内瓦的证券调往另一个国家,一个在税务上没有严格规定的地方:古巴的哈瓦那。

这是由于那些在战争年代沉淀在法国的股票已经“长出了长长的胡子”,也就是说:它们是一堆无法贴现的息票。在古巴这个避风港,人们可以剪掉息票的长胡子,再把它们送往伦敦,在伦敦兑换成免税的美元,因为这笔息票是用古巴的账户来结算的。

那些有价证券踏上了通往美国的旅程。莱西·库克思在他的大本营里做好了下一步的准备:金矿股票将再次横渡大西洋,在伦敦的交易所抛售。英国购买者用“受管制的英镑”(也叫作“交换货币”)来付钱。“交换货币”是只能用于购买其他有价证券的货币,也就是说,它一到美国公司的账户上就会被“冻结”。莱西·库克思在伦敦交易所用受管制的英镑购买巴西的国家债券和各种阿根廷股票(酿酒业的、面粉加工业的、铁路运输业的等),因为如果他用那笔英镑直接兑换美元,必须承受40%的损失。

然后他从他曼哈顿的摩天大楼里把这些证券调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和里约热内卢,即它们的出生地。这些国家迫切期待着它们的股票又回到祖国的怀抱。在阿根廷和巴西,人们用被管制的克鲁塞罗和比索购买这些股票,这里的货币之所以受管制,是因为在这两个国家,人们只允许用钱购买受到出口补贴的产品:咖啡、可可、巴西棉和阿根廷冻肉。

莱西·库克思现在拥有受管制的克鲁塞罗和比索,但是还没有收回他在日内瓦花出的美元。

他用那些克鲁塞罗和比索做什么呢?他在这里触犯了一条巴西和阿根廷的严格戒律,对这里的人来说,美国就是美元,今天也如此。“美国佬如果想喝我们的可可和咖啡,想吃我们的肉,就必须付出坚挺的美国钞票,否则我们什么都不卖。”他们说。但是那些战后的穷亲戚,例如日本、芬兰,他们允许在巴西和阿根廷用管制货币买东西。

我们的莱西·库克思立即把这些管制货币在东京、赫尔辛基抛出,把它们换成从巴西或阿根廷进口的可可、棉花、咖啡或冻肉。有时候游戏还会继续:芬兰会把一部分买来的产品用来偿还旧债。尽管芬兰是一个受战争破坏的贫穷的国家,它却有美元付给在纽约的莱西·库克思。因为芬兰可以利用它的森林资源向全世界出口纸浆。

人们可能会问,这场货币巡回表演的意义何在。为什么赫尔辛基或东京会买进受管制的货币,再用它们购买进口商品,它们本可以用它们的美元直接买,它们本可以用手里的美元直接付款呀!原因很简单:它们可以用很大的折扣价格得到受管制的外币。

这次证券旅行的程序是这样的:法国人想抛出他们的金矿股票并不惜一切地想得到黄金,于是股票的售价低得可笑,而付给金币或金条等黄金的价又过高,因此莱西·库克思可以搞到十分廉价的克鲁塞罗和比索,并以很优惠的价格卖出去,以至于芬兰人和日本人用这种货币从南美进口货物,可以比他们直接用美元付款能得到更多的实惠。对莱西·库克思来说,这也是一桩非常圆满的生意:一圈旅行结束了,他收回了他的美元。

不过还有很多其他的方法。例如,一家位于贝鲁特(当时该城市被称为近东的瑞士)的专营金属贸易的公司发现,“交换货币”的禁律有一个漏洞。在一定的条件下,如果把英镑转到丹麦的银行,便可以根据1917年的《英国-丹麦条约》,把这笔钱用于购买英国的原材料。这一发现马上带来了利润。在丹麦国旗的护卫下,新加坡的锌和马来西亚的橡胶远航到了鹿特丹。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当时属于英国,最终美国人用美元付账,交易又圆满结束了。

另外一个类似的漏洞是经英格兰银行同意,人们可以用管制英镑从远东购买白银。这白色的金属以硬币的形式来到维也纳,被锻压成玛丽亚·特雷西亚塔勒。它们被船运到吉布提,那里的人会买下这些银币,以便在阿本西尼购买货物。

尽管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这些印有哈布斯堡王朝女皇头像的银币居然是尼格斯王国里官方认可的流通货币。由于玛丽亚·特雷西亚塔勒的买入者用美元结账,交易又圆满结束了!

在这场货币和商品的游戏中,在伦敦售出的金矿股票后来怎么样了呢?一部分股票也来到了约翰内斯堡,兑换成后来回到英国的国家债券。战后时期各个地区的国家债券都开始了一场回国运动。阿根廷人把他们的酿酒厂和铁路股票又买了回来,巴西人买回国债,南非人买回金矿股票,而英国人买回在国外的各种各样的有价证券,这场恢复国籍的潮流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世界的所有市场。这也并不新奇,因为早在1930年以后,当债务国买回它们的国债时,在受到外汇限制的欧洲中部国家和美国之间就出现过这种情况。

另一部分金矿股票从不记名证券摇身变成了背书票据,并以这种形式回到了巴黎。另一些马丁和杜邦买下它们,但这回不再有什么秘密,而是直接用钞票买卖。 fUltfaJbNBpXsPr0GUzc01IO93Aq0babKuKT4VuynnyYZ2N6lHW8kxrSO9K76b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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