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把握获胜的知情人投机,是所谓的天鹅绒上的游戏。这里说的是:知情人处在关键的社会地位上,并能同时对(他所希望的)事态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为此我用3个典型的历史事件作为例子。
每年有52个周末,每个周末各不相同。每个人在周末的活动也不同:有的人打高尔夫,有的人滑雪,还有的人在自家花园里找到了乐趣。也有一些人在周末工作,他们对两天假日后可能发生的政治,特别是金融事件做投机。
如果一个政府决定发起一次大的金融行动,比如货币贬值,那么它肯定会把时机选择在周末的48小时,那正是商人、金融家、银行家懒散地休息的时间。有一段时期,周末投机者尤其活跃。他们在周五的晚上做空某种货币(还不曾拥有的),交割日期是下周二,而希望能在周一贬值后廉价买进。
如果投机不成功,他们只会损失一点手续费。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把希望押注在大生意上:货币30%~40%的升值或贬值能够带来巨大的利润,投入的金额也很高。如果事与愿违,那么这点小小的损失与可能获得的利润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他们反复地做周末投机,有时成功,有时完全错误。短短的周末期间会发生多少事,我想用一个我也多少有幸参与过的事例来说明。
1931年9月19日到21日,这个周末是金融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在这个周末,英国政府向它的臣民宣布,大不列颠将放弃金本位制。这个决定造成英镑在全球金融市场下跌了40%,很多错误估计形势的外汇交易商成了最大的输家。
几个月以来,他们一直在炒作西班牙比塞塔。西班牙一直动荡不安,也许5年后会发展成左翼党与弗朗哥政权之间的血淋淋内战。比塞塔下跌似乎是不可避免的,至少投机者和外汇专家都这样认为。
那么,如果想做一种货币的卖空投机的话,就必须以期货方式把它抛售,买进另一种货币。(当然人们是在做另一种货币的多头投机。在我们这个例子里,另一种货币与比塞塔相比应该升值。)投机者坚信比塞塔会很快贬值。他们用比塞塔大批买入英镑。而上帝是怎么安排的呢?他把矛头倒了过来。比塞塔的末日还需要再等几年,而英镑却一夜之间失去了价值。抛开英国政府这一决定在世界史上的意义不谈,它对投机者是一个彻底的打击。他们的损失太大了,很多投机商倒闭了。
有一个人却在偷偷地笑。他在这场英镑的灾难中奠定了他财富的基石。这个人就是皮埃尔·赖伐尔先生,法国总理(他后来在1940年跟德国占领军合作,在战后作为叛国贼被枪决)。皮埃尔·赖伐尔是怎样做的呢?
在20世纪30年代美国金融危机期间,流入欧洲的美元越来越少以至全部停止。那些经济实力被削弱的国家尤其缺少美元。欧洲的贸易失去了它最大的客户——美国。美国的银行已没有足够的实力在经济上支援欧洲,美国人的购买力也减弱了很多。
这种局面当然让英国的处境尤为艰难。英格兰银行的外汇收入直线下降,那句著名的格言“像英格兰银行一样稳固”也开始慢慢变得苍白。惠特尼大街上的那位老妇人——英国人这样称呼英格兰银行,按照传统保留了一小部分黄金储备。当外汇储备吃紧时,英格兰银行的行长诺曼·蒙塔古亲自向法国银行和美国银行求援,也就是要求一大笔外汇贷款。此时英格兰银行早已左支右绌。与投机比塞塔的人们相反,国际市场正看跌英镑。另外,黄金储备已降到了法定标准线以下。
英格兰银行再次找到法国银行,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法国人许诺提供帮助,条件是美国人也要参与。法国银行出于对法国出口额的考虑,千方百计地阻止英镑的下跌。但是法国单方面的力量是不够的。
赖伐尔在星期四的晚上就已经知道,美国不同意支持英国。出于这个原因,法国也撤回了它的许诺。结果是显而易见的:英国不可能再继续稳定英镑的汇率,政府宣布将英镑与黄金脱轨,英国货币在世界市场上贬值40%。
在这个周末之前的星期五,赖伐尔只用了几个小时,便在世界各地的交易所中,用假名以期货方式抛售了英镑。这黑色的星期五——英国货币的悲剧,过去了,赖伐尔先生在星期一成了百万富翁,他在这次交易中的盈利超过了100万美元。
英国人也很满足。他们深信:逝去的只是黄金,而不是他们的英镑。总理麦克唐纳甚至坚定不移地宣布:“只要1英镑还等于20先令,英国货币就没有失去它的价值。”许多报纸都以大标题称赞这一举动。一切都会好转,英国终于摆脱了黄金的桎梏。
当然也有一些国民经济学家和其他的专家,尤其是一些法国黄金迷,不持成这个观点。他们把这一举动与拉方丹的寓言相提并论:狐狸吃不着葡萄才说葡萄酸。我对此的回答是:在这个故事里,狐狸有一天会吃到葡萄并体会到葡萄真的是酸的。雷欧·特洛斯基在他的著作《欧洲和美洲》中,把英镑的贬值当作英国堕落的最佳证明。我的看法恰恰相反。
这确实是货币体系与黄金脱轨的第一步。从那时起,黄金被货币体系拒之门外,成了普通的商品。每个储蓄者,在美国也不例外,那里多年来一直是禁止收藏黄金的。
19世纪80年代初的黄金热之后,人们今天可以观察到与其相反的趋势:世界已从愚蠢的黄金神话中解放出来。虽然俾斯麦不是经济学家,但他也曾对黄金做出如下论述:“货币背后的黄金是一条被子,在它的下面躺着两个人,每个人都试图把被子拉向自己一边。”
我这里还可以再加上一条定义,虽然不如俾斯麦的聪明和智慧,但可以对黄金储备做出很好的解释:“黄金储备是一件紧身衣,它虽然可以让妇女拥有优美的身材,却限制了她的全部行动自由。”
简而言之,40%的汇率下跌,对那些判断正确的投机者来说意味着巨大的胜利。当然,对那些判断错误、做多英镑的人来说是一场灾难。我知道阿姆斯特丹很多银行不得不因此而宣布破产,比如舒伯格集团(其实是德国公司,设在阿姆斯特丹)。
在这件事上,我得到了特别消息。我的一个痴心于各种投机生意,也包括外汇投机的好朋友,曾经做了70万英镑多头。他以期货方式用英镑买了荷兰盾,每3个月延长一次,以获取英镑与荷兰盾之间的利息差(那时大约是4%)。这桩生意很像几年来在阿姆斯特丹做的荷兰盾与德国马克之间的交易,也存在很大差价。不过那是后话。
我这位经验丰富、嗅觉灵敏的朋友,在英镑贬值的几天前,就发觉情况不对。正如一个好的投机者应该做的那样,他在1分钟之内决定卖出所有70万英镑。他打了3分钟的电话便把所有的英镑卖给了舒伯格集团。对该集团来说,这是一笔要命的生意。丰富的经验和超常的感觉救了我的朋友。这件事再次证明了被我篡改过的那句名言:“我的鼻子是我的城堡。”
虽然我认为,原则上,情报对投机生意没有什么作用,但赖伐尔的投机交易是一个特例。他不仅要掌握最高层的情况和决定,除此之外,他还必须是相关政府的领导人,这种巧合几乎百年不遇。
政府或财政部长的官方解释也会起到误导作用,有时甚至根本就是错误的。1949年9月17日至19日那个周末,英镑再次贬值,而英国议会的斯塔佛·克里普斯在一周前还对英镑可能贬值的传言做了公开辟谣。所以货币贬值的决定对大多数银行家和投机者来说极其突然。谁会想到,英国议会头面人物会如此大张旗鼓地公开宣传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呢?但正是因为这次强烈的辟谣,我和少数一些人投机赚了钱。交易所里的玩世不恭经常会带来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