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五排的路上,韩百航心里憋着一团火,刚才钟队长毫不留情的训斥让他羞怒交加,亏他平日里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会带兵,可刚上任一天就被赤裸裸的打脸了,有士兵私下告状,这说好听了是他上任时间短,不能与士兵很好沟通,可往严重说,就是忠诚度的问题,部队里出了反骨仔,说明他这个排长当的不称职,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指挥部队,这在上官眼里是大忌,钟队长最后说的话就是在警告他,三天后来巡视,干的好了自然万事大吉,可到时如果还是不能拢住五排的军心,结果可想而知。
回到排里,士兵们正围着伙夫盛饭,他目光不善的扫过众人,就要发作喝令部队集合,纠察谁人有嫌隙告状,揪出这个反骨仔出来。
可话到嘴边却有些犹豫了,老话说得好,吃饭的时候不训话,士兵们辛劳一上午,肚子饿的咕咕叫,这时候集合训话,心中必定会有怨言。他思忖了片刻,将心头的火气按压了下去,暗想:“可能是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了,一意孤行的把后世的训练照搬到民国,难免水土不服,再者自己上任五排不过一天,对每一官兵的生性习气没有一无所知,现在受挫也在情理当中。”
这样一想,韩百航心里的怒火消退了不少,他审视起自己的训练,确实有些太想当然了,首先从第三师伙食标准来看,士兵难以负荷扛圆木之类的高强度训练,其次士兵之前并没有接触过如此训练,心中难免抵触和不适应,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循序渐进,先进行简单基础的训练,让士兵体会到这种训练的好处,再去逐步提高才是。
韩百航心中霍然开朗了,他脸上挂起亲和的笑容,走上前去将盛饭的伙夫接替了,说道:“伙夫棚的弟兄做饭辛苦了,以后就让我给大家伙盛饭吧。”
“排长,这活哪能让您做,您快先用餐吧!”
伙夫棚长听见了忙从伙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肉,看样子是专门韩百航准备的小灶。
韩百航瞥了一眼,说不馋嘴是假的,再一看士兵的菜锅里,第三师的伙食在直军中虽说是不错的,可也是白菜豆腐清汤寡水的,肉片寥寥无几,上午打来的野味根本不够一排的人分,他灵机一动,从伙夫棚长的手里接过大碗肉,一下子扣到菜锅里,从盛饭伙夫手里接过马勺,在大锅里使劲的搅了几下,说道:“我韩百航带兵的规矩,官兵生活待遇上一律平等,绝不能给我有特殊照顾,这些肉和弟兄们分了吃,多补充些营养,训练时才有力气,上了战场才能多多杀敌。”
说罢,他拿起马勺给士兵盛起了饭菜,士兵们见了很是感动,连声说道:“谢谢排长的恩典。”
“感谢排长看的起我们!”
韩百航微笑道:“我也感谢弟兄们看得起我,今天行军那么辛苦,没有一人掉队,大家都是铁铮铮的汉子。”
士兵们听了夸赞都很高兴,今天的训练确实不轻,搁别的排早在半路撂挑子不干了。
几个棚长对视了一眼,不管韩百航是真心还是演戏,如果他真是一个爱兵如子的排长,也是大家伙的福气。
忙活着用过饭,韩百航履行承诺,好好的让士兵休息两个小时,他走到士兵中间,一点都不摆长官的架子。亲切和蔼的和每一个士兵交谈,用一个小本子记下士兵的姓名、年龄、籍贯、家庭状况等等信息,渐渐对五排的整体状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五排的士兵大多是直隶、山东两省人,其中二棚直隶人较多,棚长何力是直隶文安人,三棚则是山东人较多,棚长徐彭祖是山东章丘人,两人在各省士兵中素有威望,倒是一棚士兵来源比较复杂,有河南人、山西人、湖北人、湖南人,棚长周宝财是湖北人,平日里被另外两个棚长压了一头。
有了这个情报,韩百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所在,他要将周宝财笼络到麾下,借以制衡何力和徐彭祖,取得对五排的绝对指挥权。
他找到了周宝财,见到他正坐在一个圆木上,龇牙咧嘴的解着绑腿带,忙走过去问道:“周棚长,怎么了?”
“排长!”
周宝财见韩百航走进,忙站起敬礼,却好像扯动到哪里的伤口,皱眉道:“脚上似乎起了个血泡,等我挑破挤了就没事了。”
“我看看!”
韩百航蹲下来,帮着周宝财把绑腿解开,脱掉鞋袜后,只见到右脚脚掌血肉模糊,血泡早就破了,疼得他只冒冷汗,他见了忙从挎包取出一小盒云南白药来,这种疗伤药只配发给军官,普通官兵若非挂彩负伤,根本没有机会用。他不顾周宝财的反对,帮着他往伤口上敷药,之后取出了自己的毛巾,给伤口包扎住,说道:“你负了伤,这几天的训练就取消了吧,等伤好了再归队。”
周宝财知道自己的脚有多臭,排长竟然不嫌弃帮自己包扎,令他十分感动,眼圈微红说道:“排长,我老周是个粗人,漂亮话不会讲,今后只要你一个命令,前面无论刀山火海,我老周要有一个不字就不是娘养的。”
韩百航心里高兴,面上却平静道:“周棚长,这话就过了,我对麾下每一个士兵的关心都是一样的,并不是特意照顾你而给你敷药,你不必对我心存感激,这只是一个长官对部下最基本的关怀,不足挂齿。”
周宝财听了更是钦佩,说道:“排长,我从军跟了五任排长,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爱兵如子,”
韩百航笑着,说道:“周棚长,我是来和你商量本排训练的事情的,你有什么建议只管提出来。”
周宝财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道:“排长,我知道你想做出成绩来,但还是慢慢来比较好,五排的水深着呢。”
“你是说何力和徐彭祖在背后施加阻力吧。”韩百航直言道。
周宝财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排长,实话告诉您,前任排长并不是因病缺职,他是被排挤的待不下去,这才称病离职的。”
韩百航眉头一挑:“竟有此事?”
周宝财摇头道:“错不了,说起来其中我也出力不少。”
韩百航盯着他道:“那为何你要对我坦白,不怕我有所防备吗?”
周宝财认真道:“我能看出来,你是好长官,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不愿意你被人往坑里掉。”
韩百航笑了笑,自信道:“周棚长你说对了,我韩百航和旁人不一样,不惹事也不怕事,有人想玩玩,我便陪他们玩玩,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周宝财叹了口气道:“排长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韩百航忽然凑近他,目光坚定道:“那周棚长,你是要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别人一边。”
周宝财默然,不做回答。
韩百航一阵郁闷,好在他有所预料,清楚周宝财不是轻易能招揽麾下的,道:“我也不为难你,这几日你休养一下,一棚的指挥权暂时由我接掌,三天后队长会视察我的训练成果,如果我过关了,你就帮我,如何?”
周宝财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