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王和周南想的一样,没有在他该去世的日子去世,这说明,周南的到来,确实可以改变历史上的某些事情,这给了周南信心。
休息了几天后,周南再次扎进营山那片树林。炸弹所剩无已,他要用剩下的药品,赶制一部分炸弹,连弩也还得不停地生产。苏标大大方方地拿出了许多财物,以资这些武器的生产,在条件充许的情况下,硝还要继续熬,木炭也要准备足够,周南心里想的,绝不是仅仅用这些东西来保护單狐,只要能产,就大量地产,因为,如果他的计划能付诸实际,很快会有大量的石硫磺被抢。必须在天下人明白过来之前,制造大量的炸药,足以震慑天下七国的炸药。
同时,周南再次告诫苏标,看紧这群工人,不能让任何一个工人把制弩的整个流程走完。组装必须在可靠的人中选择,而且不能随意离开。
至于熬硝组,倒是可以放心,因为,没有周南参与,他们根本不可能明白自己制做的是什么东西。
苏标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位天才般的公子说的这件事的重要性,他已经从那不多的财物中,力所能及地抽出了大量的金准备用于这几种东西的生产。單狐小城里,很快修好了两个巨大的仓库,里面分类放置这树林里生产出的产品。
重新准备好了两百枚炸弹和三百连弩之后,周南回到了單狐城内。
现在为止,加上上次没有用完的炸弹,共存近两百枚余炸弹,连弩还在不停地生产,很快会装备到單狐的一部分兵士。
按计划,周南该离开單狐,陪姬索回东西洛邑了。但是,这开始的一切,都离不开周南,姬索找到周南,那时,周南正和束依用餐。巨大的铜盘里,装着他们的食物,那就是一些动物的肉和小米。
姬索表情不太好。
周南放下了割肉的刀,和他面对面对下,说:“担忧?”
姬索点头:“是的,我当年从那里出走,就没有想过回去,现在过了几年了,一个人回去,谁知会有什么陷井在等我。”
周南说:“如果文君病重,你不回也得回啊。”
姬索:“巩来信,君父目前情况稳定了些。”
周南:“好,你再陪我做完两件大事,再离开吧。”
姬索:“这一共几百人,能干什么大事?”
周南:“进尹山,找郑国那些遗落的兵士。”
姬索不解:“那些人,就是盘距在尹山的真正的盗贼,我们找他们干什么?”
周南:“合作,一起抢劫,干得好,我们能得几笔大财,干得不好,也是他们背锅。说不准,我们还可以收了这些曾经的郑国勇士。”这是周南真正的想法,他需要一支军队,但是,现在的情况,哪里能快速组成一支军队呢,而那些尹山盗贼,本身有些人就曾经做过军人,如果能合作,便能快速组成军队。
他说:“这些人,为什么郑国都亡这么多年了,还聚集在一起,一是因为的确无家可归,另一方面,他们对故国旧情还在,他们为什么几千人能一起存活,因为抢了不少的庄园,我准备联合他们,以备万一。”
姬索摇头:“唉,我说姬南啊,我越来越看不清你了,这哪是以前那个稳重慬慎的姬南,不过,这个样子也好,我们皆是危巢之卵,还有何惧,我听你的。”
周南:“好吧,明日,我和你,加上杨虎,我们去一趟尹阙。”
姬索点头:好吧。
周南没能按时去尹阙。
这几日,从北边往南路过單狐的人突然增多,一日几十人,增加厔每日上百人。看着那北边的路上不时三五成群出现在的人流,听说是上党和河东一带的农民,前往南方讨生活。
姬南和姬索站城楼上看着这些各色各样的人,在这不时出现在人流中,出现了一辆华丽的大车,那华丽的大车慢慢进了單狐低矮的城门,彼时周南和姬索正好在城墙上商议到尹阙的计划。见那车进来,车上全是尘埃,马的配具也很讲究,想来是远来的某大族的人。單狐地处洛阳和楚地和交通要道,来往的大小车不少,所以,他俩见了那车,无非多看几眼,并没有在意。
不久,便有九群夫人的伺应前来叫周南回院。
匆匆回到九群住的院子,九群姨坐在上首,一脸阴暗,下首左边,一人坐在那里,此人约五十岁,气度不凡,一看便是为官府办事的贵族。
见周南来了,也不施礼,就那么坐着。
九群说话做事干脆利落,她见周南进来,指着那人说:“叫舅父。”
西门家?母亲九群是魏国西门家的人,她老家来人,为何事?周南后悔没有先找到束依,她不在,周南完全不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
那人便是西门九群的弟弟西门明泽,魏国内史,他打量着周南,摇头叹息说:“姬南也长大了,英气凛人,果然有过人之姿。”
九群叹了一口气:“南儿心性宽大,此事虽让王室受辱,但南儿不会挂心。”
周南完全云里雾里,加上有要事和杨虎商议,心里着急,说:“舅父远来,找我何事?”
西门明泽:“南儿,西门婉婉已经另许人家,特让我来單狐取消她与你婚约。”
周南大脑里没有姬南原来的记忆,一下子完全迷糊,他疑惑地看向九群。
九群:“南儿不必难过,我知你自小与西门婉婉感情深重,如今王室蓑微,我们自强便是。”
难过?
周南一点儿也不难过,因为,他的大脑中,完全没有这一件事存在,西门婉婉是何人,与他有何关系?他在心里嘿嘿笑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他很平静地说:“母亲不必劝我,我写了便是。”
这就好办了,没有必要纠结,而且,明日去尹阙,还有许多事要准备,浪费不起这时间。周南:“取简和笔。”
便有人送上,周南大笔一挥:“姬南放弃和西门婉婉的婚事。”
然后给到西门明泽手中,周南也不和舅父见礼转身而去。
西门家为魏大族,周南是周名义上的接班人,天下之主,两家和亲,不委屈于他家,现在,周已经灭亡,哪里会有人愿意把自家女子嫁与这位落迫王孙,这也是人之常情。
门外,束依站在那里,神色焦急,见周南匆匆而出,迎上:“公子?”
周南拉起她的手朝外走。
束依:“公子不难过?”
周南一笑:“我为什么难过啊?”
束依神色松懈了一些:“那就好。”
周南疑:“束依,我为什么该难过?”
束依:“公子自小与西门婉婉结亲,虽不曾见面,但常有书信往来,情深意笃,这突然解约,我担心公子难过。”
周南大笑而去。
晚上,他再次去了一趟九群住地,舅舅已经离开。母亲长唉一声,说:“南儿,你母亲出自魏国西门家,原来以为两家再次有姻亲,也好为单薄的王室加一个真正的有实力的亲戚,如今王室已没,才知我和你父亲当时的想法多么简单,儿不要难过,母亲自会再为你寻一良人。”
周南笑了笑,安慰她:“母亲,王室危,姬南暂时不想为此事耗心神,有束依照顾我的衣食起居,我已经知足,母亲不要挂心。”
母亲:“此婚不续事小,此辱我南儿不能忘!”
周南点头。
明日便去尹阙,周南却接到苏标的通知:到王的内室议事。
周王的内室里,周南和姬节应其实先后进了周王的内室。
他们已经大略知道了此来的议题:西北,有大批流民朝着單狐来了,约有两三万人?
周南毕竟新来这个世界,不明白为何有这么多流民,他问:内史,此时为五月,正是耕种的季节,为何会出现这么多流民?
苏标:自去年秋,秦和关外六国连继用兵,中原农民和大族为避兵祸,大多不能耕种。今年开春,突然干旱,许多人把当年的种子也吃了,今年已经无法收成,听闻南方没有干旱影响,于是拖家带口去南方或者东行淮水一带寻找机会,人越来越从,就形成了这批流民。
周南:“也就是主要来自关东到洛阳这一带的人?
苏标:“正是,也有一部分是从北边上党南下,因为上党同样受战乱和干旱影响,而且,上党那个地方,如今没有诸候管理,人们受灾只能自生自灭。”
周王长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这关外到洛阳居住的,多是老周遗民,如今落到生计无着落,寡人甚为难过。”
周南:“照苏内史所言,这两三万人,只是路过單狐?
苏标:“是的,这些日子,陆续从北往南经过單狐的人越来越多,也是这些流民的一部分。”
周南决定暂时不去尹阙,先等流民过境后再说。
两天后,流民到了,黑压压如同大军压境,从北边山路中连续不断朝單狐走来,开始是数十数百出现在單狐城北的大片荒地上,然后越来越多。流民没有进單狐城,在城外驻下,有人陆续来,也有人陆续离开南行,过單狐南边的寂岭到楚地。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并不是带着全家,而只是家中的有劳动力的人,而且,多数带着南下的口粮。他们南下,是为了到楚地去寻找生计。他们行了数日,现在在單狐驻下,是为了休息,看样子,休息数日会再南下。單狐城外,一时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苏标按周王的吩咐,在城外设了数个粥厂,每日煮粥供流民需用者。
这些人在离城一里多的空地上驻下,却没有人进城打扰。
周南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不进城活动,应其实说:“他们知天子在城中,不能打搅。”
年迈的周王自到單狐以来,一直非常淡定,可是这几日坐立不安,不停地招苏标问询城外的情况。
周南侍在一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周王终于开口了:“苏标,你代寡人去城外问问这些人的怀况,实有老弱不能再南行,便在單狐寻数个院子暂且安顿下来吧。”
周南与苏标一起,去了城外。
估计有两万多人的规模,黑压压填满了單狐城北整个河滩。他们或三五成群,或数十成队,都是一个乡邑一个乡邑组成的小队伍,或者一个家族一个家族组成的队伍。很难想像这数万人,拖儿带女,翻山越岭到南方寻生计会遇到什么情况。苏标和周南出现在这里,便有人上前问话。苏标招呼了数位这些人中主事的人,一起询问情况。
一精瘦老者,看样子是某一族主事人,衣着还算干净整洁,他说:“河东地区,去年便旱了,今春依然少下雨,下不了种,今年定无收,存粮早无,只能南奔。”
另一布衣青年:“函谷往东,这些年年年打仗,种的庄稼常为过兵损坏无收,存粮多为路过兵征收,但有一丝生计,何人愿背井离乡,无有生计啊。”
周南生活在现代社会,在现代社会里,生活富足,从没有见过流民亡奔的景况。所以,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何养活他们?
一个声音在周南的脑子里一直在响:你需要他们!
是的,如果想在这小小單狐绝地而起,周南需要人,大量的人。而这些人,正好此时从北而来,难道这是天意?
这日下午,数百较为老成流民,组织了一个队伍,到單狐城前朝南跪拜,算是见过周王。周王在他们心中,不是管理天下的王,是神,是天下的象征,能给天下带来安宁的神的象征。这是周南这个现代人理解不了的,这也是秦国数次想取代周而王天下,但是经历数代没有下决心的原因。
周王听说之后,老泪纵横,柱杖站起,“苏标,寡人去见见他们!”
十数人跟在老王身后,站上了矮矮的城头。
城下,那些跪拜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只是各邑派出的代表,后来其他人也有不少跟我过来,很快便伏满了城下大片的空地,多数人面前烧着一柱香,不停磕头。
老周王一出现在城头,城下哭声震天,山呼:“王万岁!”
束依跟在周南身后,她抹着泪说:“那日王离开王城,一城百姓痛哭,束依好伤心。”
老王身体不好,加上情绪太激动,只在城上见了一下面,便被周南和姬节扶回了内室。
周南朝王跪下:“王祖父,留下这些流民!”
啊?此言一出,所有人震惊,这怎么可能?迁来單狐,王室生活尚且艰难,留下这些人,这可是数万人,如何养活?如何安置?
苏标:“公子,这可是两万人?”
王说的这些人中老弱可以留下暂住,苏标便在北边营山之中,寻了数个庄子安置,但这数万人吃住如何处置?
周南:“这些人,多半能干活,單狐虽小,却田地荒芜,荒山甚多,林深树密,搭屋做房难度不大,时值五月,过冬前,能做成避寒之所。这些人在此开荒,單狐这些荒地足够他们耕作。当下季节,尚可种菽,发给菽种,能得一季收成。至于这些人的口粮———”
周南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停顿了一下,咬牙:“至于这些人的口粮,给孙儿一月,我自有办法?”
满室沉默,都明白公子这些分析漏洞百出,苏标便是连连摇头:“公子,不可?”
周南转身:“苏内史,相信我,單狐需要他们!”
周王沉默,姬节摇头:“姬南,这事要慎重。”
周王:“苏标,听姬南的吧,试一试吧,如不成,再想它法。”
大家都没有想到周王会支持姬南。
苏标拱手:“既然公子决定了,苏标明日便开始登记愿意留下的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