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阙这一晚,不平静。
人们纷纷猜测是哪国军队攻来了,是楚国吗?不象,是秦人吗,有些像,但是于理不通,哪有自己抢自已的。是魏人吗,有可能,魏人不是正和赵联合起来抗秦吗?此番秦和赵正在宜阳大战,这魏人背后给一刀,是有可能的。
于是,这个谣言,天还没有亮,便传播开来:“昨天晚上,魏人袭击了尹阙,抢走了秦仓的粮草钱财。”
东山洒会,灯火亮了半夜。
康不用,和他的几位心腹,表情严肃地站在周南面前。
康不用:“周兄此番谋划,非常人能及,康某佩服之至。如果不是兄台胆识和您神雷出手,我康不用哪能有些战果,从此后,周兄只需一言,我康不用带尹山两千兄弟以命赴约。”
周南:“唉,坐下,无须这般客气,但是,既然您开口了,我也不客气,再过几月,如果这位周索兄弟,有事需康兄相助,到时,还望康兄下山。”
康不用:“自然。”
一夜无事,尹阙很快平静下来。
第二天,天亮,康不用着在皮货铺前叫门。
周南和姬索三人出门,康不用说:“我今日下午,会回尹山,凶父,走前,和几位兄弟到吕兄家小叙。”
周南:“好。这也正是我们前日相约的事情。”
一行人,便朝着吕家走。近门,有一小车,早已经停在吕家门口,这小车,装了一车黄金。没有吕未此次相助,这劫秦仓定会成为死劫,所以,一小车黄金,是应当的。
那吕未打着喝欠出大门迎接。
见是康不用一行,他大笑:“好好,我昨晚和那小妮子缠绵太久,你们前来,正好散散粉气。”
见了那一沉重小车,便喝下人:“还不快拉进去。”
然后拱手:“两位朋友,礼重了,礼重了!哈哈。”
吕府很大,到处装饰得金碧辉煌,周南和姬索虽然来自王族,也觉这里十分豪华,见大家赞叹,那吕未说:“没落之家,除了一些俗物,没有什么可以上得堂的。”
大堂很大,正中间两个巨大金榻,这布局,很像一个君王的大殿布局。
康不用在周南身边,说:“吕公子在韩地和魏地,鲁地都有田园,还有些盐铁布匹生意,所以,家业甚大。”
那吕未轻叹一声:“家业甚大?唉,不说也罢。”
周南:“听吕兄口气,似乎对自己的家业不满意啊?”
吕未:“不瞒周兄,我吕家原先东山整个齐国,我这一点儿钱财,和祖先相比,不寒碜乎。”
周南东张西望,然后,一行人便在大堂分主客落坐。
康不用:“周兄在找什么?”
周南:“吕兄这家,只缺一物。”
吕未:“何物?”
周南:“六只齐鼎尚在临淄,兄刚才所遗憾者,无非此物?”
吕未大笑:“周兄知我,周兄知我,我吕家虽已经两百多年不在齐,但祖宗之祀不敢断决,只是我一酒肉匹夫,有心无力啊。你们兄弟,当玩笑开开,也就罢了。”
周南停了停,慢慢开口:“吕兄,如果给你一城,可敢迎回姜氏先祖祭祀。”
吕未一愣,随后说:“田氏三十万兵甲,临淄富甲天下,齐地稳定,一城,不能自保。”
周南:“吕兄离齐数代,和齐地大族可还有往来?”
吕未:“齐地大族,尚有一些旧族有来往。”
周南大笑,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转而和吕未聊起了经商之道。
劫秦仓的第二天,尹阙城里城外,多了些盘查的人,大多只是形式上的。韩人对秦仓被劫,秦人被杀,似乎也很无标奈,但是,也很淡然,甚有人说:该死!
周南和姬索杨虎,在这个下午,轻松出了城,走上了回單狐的路。
两天到家,城门口早有两队人马迎接,一是应其实和苏标,带着部分士兵列队。一是姬节等人,带着部分文官列队。
周南觉得奇怪,这么大的阵仗是为什么?
应其实笑着上前迎接:“公子这一战,虽然不能与外人道,但是,那两百人带回数量不小的金银,是很好的战利品。”
姬节上前:“姬南,王在三年前便正式下诏,你为王接班人,虽然王室如今已经无王气,但是,这礼仪,我等还是要尊,所以,我带了所有單狐文官接你,也是应当的。”
嗯?周王三年前便正式下召周南为接班人?也就是说,从法理上,周南便是这天下之主了。
城门口,两列人马中间,那飘飘白衣出现了,束依在队伍最后面,却是最吸引周南的一道风景,周南快步下马上前,拉着她的手。想抱她的冲动再一次涌上来,回头看了一下身后那两大群人,忍住了。
苏标,应其实,姬节,姬索,一行人,直接到了周王寝宫。
周王:“南儿回来了?”
周南跪下:“孙儿南行,取回若干金银,苏标已经派人南下采购菽种和粮食,單狐暂时不会缺钱。”
周王点头:“已经听苏标说了,现在,你可以说一下,是如何取得?”
周南:“孙儿抢了秦仓!”
啊!姬节,周王大惊。
周王微颤:“你这几天,就是去尹阙抢了秦仓?”
周南:“对。”
周王:“劫得多少?”
周南:“粮草数百车,弓箭刀战若干,金银二十车,约三十数万金,少数带回,余于已经存于隐藏之所。”
周王倒吸一口冷气,拄杖站起:“我孙儿好胆气,把经过说来。”
周南便把如果谋划劫秦仓,后来又意外灭了秦人队伍,一一给他说来。
说完,满寝寂静。
半晌,周王:“天衣无缝啊,灭秦兵,引祸向魏国,于情于理都通。看来,这三十万金,可宽心使用。”
周南:“王祖父不怪孙儿荒唐?”
周王笑:“他秦人可以劫天下,劫我九鼎,我劫他一仓,有何不可?”
周南:“只是此事,今日在坐各位知便可,不可传出半分风声。”
姬节抹了额头上的汗珠,不停点头:“是也,是也,此事不可外泄,不可!不然,便是大祸!”周南:“苏标,立即给本次行动的兵士每人二十金,重诫之。”
苏标:“公子放心,百人已经全部回城,我已经早安应其实带回的安排做了,这些人全是选择的拖家带口之人,不会出事。”
大家散去,周南独留下。
周王:“南儿早生数年,这天下,哪会如此不堪。”
周南挨着周王坐下:“孙儿回来,不久便会离开数日。”
周王:“这刚回,又往何处去。”
周南:“北上王城,找那群族人去。”
周王:“你前次说的,当真?”
周南:“当真,每家出百人为丁,如果不出,出万金以佐军用,如果不从,灭了。”
周王:“不怕引秦人注意?”
周南:“秦人眼中,王室已经早如草芥,王室内乱,已经是常事,况且秦人正和赵国苦战,分不了心神。”
周王凝视门外,说:“罢了,对王室支族那些人,我也仁至义尽了,少些杀戮更可,孙儿自便吧。”
这就是允许了。
这次回王城,只是为召兵而去,虽然如今王室调零如此,但是,周南相信,旧周人还是一心向着王室的,他要建设一支死心踏地的征战天下的虎狼之师,还得靠这些老人。所以,从一开始,周南也没有准备对他们以恶相向。
回到院子,束依已经备好午餐,她明媚的眼睛中,星光流动,她的声音温婉动人,却有一些担忧。
束依:“公子,数日奔波,此次回單狐,多休息一些时日吧。”
周南轻轻抚摸她的长发,说:“我何尝不想停在这小院,和你,和母亲守在一起,但我不能呆在这里等死。”
束依眼中泪光闪动:“也不至如此拼吧。”
周南:“放心吧,束依,我不会有事的。”
束依点头,不再言语。
下午,苏标应招进了周南的院子,商议北上招兵之事。
苏标:“公子,要不,这件事我一人北上吧,我打理王室这些年,还有一些面子,您就休息几日。”
周南:“不用,以那群人的嘴脸,你去怕压制不了,我亲自去,发生意外我好亲自处理。”
休息了数日,除了催促营山工人的生产,指导采购物品,便是陪了束依东走西看。
周南对身边这位美丽的待女,已经从情感上不能自拨。是的,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四年,一直单身,不是身边没有美丽的好姑娘,是他一直没有找到那种让他一眼心动的人。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会有束依这个一个清泉一般的女子,洁净如天上皎月,美好如风中仙子。可能命运让他来这两个世界一次,早就给他安排好了这一切。周南慢慢适应了这个世界,因为内心,已经觉得我在那个两千年后的世界生活的一切反而是虚幻的,而这周王室的姬南才是真正的他,他就为此而生。周南一个人,深夜无眠时,对着那个巨大的防水布包出神,如果不是那里面存放着那些现代化的东西,他定会反而觉得关于那边世界的一切是个梦境。
周南和束依在單狐城里闲逛,單狐不大,因为王室南昌迁,这里显然热闹了许多。大街上,许多摊贩在卖东西,这里的卖主,有單狐城外不远的农人,还有不少楚地和魏地来的人。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南边接南阳,和楚不远,中间只隔着嵩山。如果,过了蒿山,楚地就在前面,几乎一马平川就可过南阳,直达洞庭湖边。
周南在單狐呆了几天,不是因为懒,而是,他一直在等一人:姬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