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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活在那样的时代

八王之乱

“八王之乱”是西晋王朝一场历时持久的同室操戈。

司马炎以异姓王的地位篡取了曹魏政权,上台后汲取教训,大封自己的亲族本家为同姓王,作为朝廷的藩篱与屏障。他满以为这些同姓王既是同根所生,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就一定会和衷共济,长治久安。但人世间事情往往违于初衷。权力是一件令人心摇目眩之物,同姓本家甚至于手足骨肉之间一条轻柔的亲情纽带,远远抵挡不住权力的强大诱惑。

太熙元年(290年),司马炎死,惠帝司马衷即位。也许是祖上心智用尽用绝,所以到了他这里,便有些不明事理。据说有一次新雨之后,他听到蛤蟆在田地里呱呱喧噪,竟问:“这些蛤蟆是为官而叫呢,还是为私而叫?”哭笑不得的臣下只得回答:“在官田为官,在私田为私。”这样一位痴憨皇帝,怎能控制得了同姓王那急遽膨胀的权力欲?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控制不了。皇后贾南风是一个残忍、阴狠的女人,她与同姓王相勾结,诛重臣,害太后,杀太子,其他同姓王又起兵把她杀死,并由此演成天昏地暗的自相厮杀,酿成“八王之乱”。

互相残杀的八个同姓王是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冏、长沙王司马乂(音义)、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东海王司马越。他们的势力你消我长,鱼贯入京,轮番作庄,最后收拾残局的是东海王司马越。

“八王之乱”始于公元291年,一直持续到公元306年。这场漫长的厮杀造成的第一个后果,不用说是生灵涂炭,名士被杀,国家元气大伤。第二个后果是北方“胡人”乘隙而起,相继称王称帝,问鼎中原,开启了“五胡乱华”之局。第三个后果是引发出称之为“元康之放”的社会思潮与风气。

元康之放

元康是晋惠帝的年号,相当于公元291至299年,此时正当八王之乱方兴未艾之际。士人们受到时局的刺激,接续了曹魏正始以后的风气,或清谈玄虚以自远,或任诞放达以自免。《晋书·应詹传》载东晋时应詹上书说:

元康以来,贱经尚道,以玄虚宏放为夷达,以儒术清俭为鄙俗。

鄙薄儒学,崇尚道家,遗落礼教,任性放纵,西晋初期那点儿儒学复兴的光景,都在“八王之乱”中扫荡殆尽了。更有甚者,士人们还做出各种各样惊世骇俗有悖情理之举。如《晋书·五行志》说:

惠帝元康中,贵游子弟相与为散发裸身之饮,对弄婢妾。逆之者伤好,非之者负讥。

这种胡作非为、乱七八糟的事,不能违逆,不能批评,否则伤情面,被嘲笑。这就是所谓元康之放。这种风气一直持续到西晋灭亡,到东晋仍然余风未息。

谢鲲就是在这种风气中度过他的青少年时代,并且是这种风气中出众的一员。

元康之放既有现实的政治背景,又有历史的思想渊源。它没有接续西晋之初的儒学传统,却接续了此前曹魏正始年间的玄学传统。

情礼冲突

元康之放体现出名教与自然、礼与情的冲突,可以追溯到“正始之音”,特别是竹林名士嵇康、阮籍等人。

曹魏正始年间(240—249),当司马氏集团与曹氏集团争权方烈的政局险恶之秋,玄学兴盛起来。这个“玄”字,出于《老子》中“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一语,所以玄学是以道家思想为灵魂的,但又不尽同于先秦道家思想,故现在有人称之为“新道家”。玄学是一个复杂的哲学史问题,它的成因有政治背景,也有学术嬗变,这里姑不细论。当时玄学的代表人物有王弼、何晏,他们主要谈论辨析“有无”“本末”等玄妙问题,后世称之为“正始之音”,王、何则被称为“正始名士”。

与王、何同时而略晚,有嵇康、阮籍等七人,常于竹林之间饮酒啸傲,挥麈玄谈,号称“竹林名士”。他们把“有无”“本末”等玄妙问题,具体化为名教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主张超越名教,放任自然。名教即儒家倡导的礼法,曾经长久束缚桎梏着人们的个性与情感;自然就是人天生禀有的本性和欲望,嵇康曾经说过,儒家的六经旨在抑制人的欲望,而人性却要求放纵自己的欲望;抑制欲望即不合于人的本性,放纵欲望则合于自然之理。这样他们就把名教与自然对立起来。这里显然有个性解放的呼声,也许还有故用“自然”对抗司马氏标榜名教以篡权的用心,但后世倘不谙此旨,脱离此意,便不免走向偏激。

在现实生活中,竹林名士们常常做出任情悖礼的惊世骇俗之举。如阮籍很敬重他的嫂子,有一天嫂子要回娘家探亲,他便前去话别。这在当时是不合于叔嫂之礼的,受到时人的讥笑攻讦,他却并不理会这些世俗之见,说:“礼,难道是为我辈而设的吗?”他本是一个至孝的人,当他的老母病逝时,他正与人下围棋,听到噩耗,自然心如刀割,而表面却不动声色,执意要把一局下完,然后才饮酒二斗,号啕大哭,吐血数升。殡葬那天,他仍行之若素,饮酒食肉,直到最后诀别才哭声如雷,又吐血数升。他的这些怪僻之举,当然不合于居丧之礼,故为礼法之士不容,把他比作桀、纣,扬言要将他放逐到荒寒不毛之地,以免污染华夏风气。竹林名士的行径大抵类此,其中刘伶更裸体纵酒,并著《酒德颂》以自辩。这一切便是所谓放达,被礼法之士斥为纵情悖礼,其实在这种放浪形骸的怪诞行为背后,未始不隐藏着一颗身处乱世而被扭曲的痛苦灵魂。

元康之放与正始之音、竹林之诞有一脉相承的关联。元康以来,清谈玄学之风复炽,放纵恣肆之行更盛。当时人们谈到元康之放时,总要归罪于阮籍,称之为始作俑者。也有人认为嵇康、阮籍等人生当乱世,他们的放达有难言之隐,元康诸人则是东施效颦的无病呻吟。其实也非尽然。元康士人生当八王之乱,目睹堂堂皇室骨肉之亲互相戕杀,何尝不痛感朝廷上倡导的“礼”之虚伪?在八王你争我夺的刀光剑影之中,无所适从的文人名士纷纷成为刀下之鬼,他们又何尝不心怀恐惧,佯狂玩世以求自免呢?

即以谢鲲而言,在他20岁出头时,长沙王司马乂曾一度入朝执政,听说谢鲲想逃出京城投奔他人,便派人把他抓去鞭打。谢鲲知道辩解无益,便索性自行解开衣裳,露出脊背,任凭发落。大概司马乂觉得他不像心怀鬼胎的人,便收回成命,下令释放,谢鲲又默默穿好衣服。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脸上也毫无喜愠之色。那时他正是一个敏感自尊的青年,纵使鞭痕没留在皮肉之上,又怎能不留在心灵之中?

东晋时有人作《名士传》,以王弼、何晏为正始名士,嵇康、阮籍为竹林名士,谢鲲等人为中朝名士,就是这条名士链,冲击了悠久的儒学传统,形成文化思想上的演化。 BZuot3oNlpbFuvKCua9vagvhOVegGpBglL2MQfYOt2du3jr87OnX1/HwVz8ss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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