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怎么样?”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张雨昂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站着一位陌生的医生。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刚想起身,却感觉到头部钻心地疼痛,仿佛被斧头劈过似的。他疼得龇牙咧嘴,两眼冒金星,耳朵像是钻进了十几只苍蝇般嗡嗡作响。等到他稍稍回过神来,医生的声音又传到了耳中,但这次不是对他说的。
“给他打一针吧。”医生对着身旁的护士说。
张雨昂这才发觉原来自己另一侧站着一位护士,她手里拿着一根针管,身后是陌生的医疗设备。他刚想抵抗,可疼痛却与他作对,他只能一动不动,眼神里写满了恐惧,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医生说了一句,他语气里的温和让张雨昂平静了些,药水也适时地发挥了它的作用,疼痛如同退潮般隐去。然而恐惧依然萦绕在张雨昂的心头,他发觉自己竟然被绑在了床上,下一秒便喊了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把我绑住?”
“你在康乐家,”医生答道,“是从市医院转移到我们这里的。别担心,现在你的生命体征还算正常,我们对你的初步判断是,你患有严重的躁狂症,具备一定的自毁倾向。”
张雨昂一下被搞迷糊了。“这绝不可能,你们一定是搞错了。如果我真的患有躁狂症,我自己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他说。
“你应该还记得4月2日清晨发生的事吧。”医生说。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并未等张雨昂回应,就接着说道:“你的邻居报了警,警方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不醒了。你之所以会被送去市医院,是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根据警方的调查,那很可能不是一场意外,你意图自杀。”
“那就是一场意外!”张雨昂竭力嘶喊道。
“你并没有着急灭火,也没有选择报火警,而是任由烟雾在客厅蔓延,在此期间砸毁了客厅里的一切。”医生说,“还有,那天凌晨你曾在环路上以接近140迈的速度驾驶,却并不是急于回家,这是你第一次违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举动吗?”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医生从护士那里接过一个文件,翻阅了几页,抬起头看了张雨昂一眼。“这是你之前咨询心理医生的记录,也是警方在调查中发现的。记录里写着,当时你的失眠就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到现在为止应该有一个多月了。长期失眠的人,会做出很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过激行为。请相信我们的专业判断。”
“胡说八道,失眠难道就是躁狂症吗?放我回去!”张雨昂说。
“恐怕不行,现在我们不能确定你是否还会做出危害他人和自身安全的行为。”医生说,“好了,先这样吧。”
“什么叫先这样?”
医生没有回答,跟身旁的护士耳语了几句,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张雨昂看着留在房间里的护士,吞了一口唾沫,用交涉的语气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这样,能不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打个电话,一切的误会就都能解开了。”
护士只是抬了抬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她的眼神压根儿就不像是在看病人,嫌恶之情只消对视一眼,就足以传到张雨昂的眼里。
“这里是康乐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的人身安全。”她用毫无情绪的语调说道。
“康乐家,康乐家,你们说了好几次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护士没再说任何一句话,给张雨昂换了一瓶新的药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张雨昂一个人,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药瓶里的药水一滴滴落下。左手因为药水的缘故变得冰冷而又僵硬,他的大脑却无法冷静,一片混乱。
这时张雨昂突然听到从隔壁房间里传来一阵低沉的撞击声,听起来就像是有人用头撞击着墙壁一般。他不由得皱起了眉,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只好握住右拳,咬紧牙关,才能不让牙齿打战。这绝对不是自己认知里的医院,他不敢再想下去。
窗外,视线尽头,一轮明月浮在山峰之上,云朵掠过繁星,天空中的星星多到不可思议,就好像只消用手轻轻一挥,就能抓住数十颗闪闪发光的星星。风景美得就像凡·高笔下的油画,然而这样的景色却让张雨昂不寒而栗,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所处的城市中是绝无可能出现这样的景象的。
撞击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后,他越发感到恐惧。他想到自己一定是被带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难以想象明天会发生什么。他多么想要睡一觉,说不定明天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个梦,自己只是在家中的沙发上睡着了。
夜晚漫长得似乎永无尽头。
他多么希望身边有一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