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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宋代的文化风气

平民化、世俗化、人文化

从唐代到宋代,一方面社会形态、文化学术方面有非常清晰的延续性,另一方面当然也有走势上的明显不同。葛兆光在《道教与中国文化》一书中曾说,唐文化是“古典文化的巅峰”,而宋文化则是“近代文化的滥觞”。这两者间的区别,如果用一种较为简单的方式来概括,就是出现了“平民化、世俗化、人文化”的趋势。所谓的“化”,不是一种“完成时”,而是一种“进行时”,是指一种趋势,这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宋代社会、宋代文化的特点。

所谓平民化,是指普通民众具有比以前更多的生存发展机遇,受到社会更多关注。在这一历史时期中,不同于东汉、魏晋南北朝至唐代初年的情形,人们的身份背景相对淡化,贵族制、门阀制的政治生态基本不复存在。有些前辈学者认为唐代是贵族社会,宋代是平民社会,我更倾向于用“走向平民化”这一表述。世俗化,主要是指关注俗世生活的取向。民间信仰兴起,佛教经历了“中土化”过程,佛教、道教等传统宗教逐渐适应现实社会需求,教义世俗化。人文化,则是指更加关心“人”自身的价值,社会价值取向相对理性,关注人的教养与成长。

庶族士人的成长

这些发展趋势体现在许多方面。首先从士人阶层的成长来看,前面已经讲过,宋代选拔官员的科举制度比唐代更加公正开放,给予许多出身平民的“寒俊之士”崛起的机会。像宋太宗时做过宰相的吕蒙正,年轻时候曾经在洛阳龙门利涉院读书,天气炎热想要买瓜,却囊中羞涩,掏不出几文钱,只能捡食卖瓜人无意遗落的瓜。后来他科举考试高中状元,做宰相后,就在原本拾瓜的地方买了一片地,修建一座亭子,匾额“ 瓜亭”,以示不忘当年的贫贱,也以此激励清寒的后学。范仲淹幼年丧父、母亲改嫁,他青年时代也曾经在寺院中靠吃粥和咸菜度日,被称为“断齑画粥”,后来也考中进士,担任参知政事(副宰相),推动了庆历新政。

科举制度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社会阶层之间的流动,新的社会秩序也随之建立。居官者得不到世代相承的保障;而缺乏家世背景的庶民,其资质与能力在社会上得到了更多的承认,竞争中脱颖而出者得以进入仕途,文官队伍的整体素质与结构有所改善。范仲淹《岳阳楼记》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王安石在《上仁宗皇帝言事书》中批评当朝“内则不能无以社稷为忧,外则不能无惧于夷狄,天下之财力日以困穷,而风俗日以衰坏”。张浚警示说:“臣诚过虑,以为自此数年之后,民力益竭,财用益乏,士卒益老,人心益离,忠臣烈将沦亡殆尽,内忧外患相仍而起,陛下将何以为策?”如此等等,不仅是由于他们个人道德情操所致,还因为在这些士人心中,“天下”者,是中国的天下,群臣的天下,万姓的天下,而不是皇帝个人的天下。对于这一“天下”,士人们都有一份深切的关怀和发自内心的责任感。而大量的科举落第者,事实上也承担着文化启蒙、普及的责任。

与前朝才俊相比,两宋士人在文章、经术、政事等各方面能力更加全面。唐太宗时的房玄龄、杜如晦,唐玄宗时的姚崇、宋璟,这些人是出色的政治家,却少有著述流传于世;而才华横溢的李白、杜甫,则没有机会登上政治舞台。宋朝则与此不同,范仲淹、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和苏轼等人才华横溢,同时也都曾在政界施展身手。当时士大夫不仅把自己当作文化主体和道德主体,还自觉地把自己视为政治主体,以天下为己任。

北宋 司马光《资治通鉴》手稿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北宋士人对“家国”“天下”抱有强烈的责任感,即便政治上失意也不放弃自己的治国理念,对于学统、道统仍然有所坚持。司马光历时十九年编纂完成我国第一部编年体通史,神宗皇帝以其书“鉴于往事,有资于治道”,赐书名《资治通鉴》,其意义所及,不只在于政治、军事、国家财政,更在于“理想秩序”的建立

城市空间与市民阶层的兴起

比较一下唐宋两代的都城,我们会直观地感受到两类都市格局所呈现的不同气象与景观环境。唐代长安城是在隋代大兴城的基础上建立的,是通盘设计的结果,格局对称,坊市方正,井井有条,尊卑秩序非常严格。参与长安考古发掘的齐东方老师说,唐长安城像是半军事化管理的。宋代开封城则非常不一样,长巷街市,官府、民居混杂,是相对开敞的氛围。南宋的“行在”临安也是如此。描绘宋代都城繁华景象的笔记之类文学作品有很多,也有存世的著名画卷,比如描写北宋后期东京开封都市风貌的《清明上河图》,大家都非常熟悉。而对于南宋都城临安,当时的笔记如《梦粱录》《武林旧事》《西湖老人繁胜录》等等,都叙述了杭城内外的市井繁华景象。

城市中有许多商贾、手工业者、官宦人家,为了管理这些常住居民,宋朝第一次把“坊郭户”设立为法定户籍,历史上出现了城市户口。原先严格的士农工商身份划分流动频繁,“贫者富而贵者贱,皆交相为盛衰矣”。以“重商”为核心的市民思潮逐渐兴起。两宋商业繁荣,城市的出现打破了前代市场交易的时空局限,便携的纸币成为市场所需,先后发行过钱引、会子、关子等纸币。随着私营工商业的发展,同行间的竞争日益激烈。商业广告和标识的广泛应用,标志着社会经济发展进入了新的阶段。

我们知道,唐代的都市文化很大程度上还是集中在宫廷和寺院的,许多公共文化活动是以寺院为中心举行。宋代则有各类展示在十字街头的文化活动,世俗的文化、市井的文化在这个时期开始大放异彩。包括通衢路畔说书的、饮茶的、杂耍的,生动活泼。茶楼酒肆、巷陌街坊,都成为士人呼朋唤友往来的空间、交游的场所。在《清明上河图》中看到的、《东京梦华录》里读到的,都会让我们注意到,城市里面有很多士人、民众热络交往、相互会聚的公共空间。

唐 长安城平面图

(左图)北宋 东京汴梁城平面图(右图)南宋 临安城平面图

宋 李嵩 货郎图 故宫博物院藏

以南宋李嵩《货郎图》为代表的风俗画作品,表现挑满玩具百货杂物的货郎受到乡村孩子、母亲的欢迎,富于浓郁的生活气息,可谓宋代物质文化的一个小小缩影。对照《武林旧事》《梦粱录》等文献著录,能够窥见宋代历史人物的容貌神态及社会风貌,为研究当时的社会文化风俗提供了重要依据,是宋代城镇集市贸易和商品交换繁荣的象征。

货郎

《货郎图》中人物形象主要由货郎、妇女以及孩童构成。货郎占据画面的中心位置,是作品的焦点。他头上插满吸引人的物件,手持拨浪鼓,通过声响的不同节奏来吸引路人的注意。文献记载,货郎走街串巷,通过洪亮的叫声喊出自己所售商品的货名,让人一听就知道卖什么东西,更有编成曲调唱出的货郎调,如《水浒传》第74回中,装扮成货郎形象的燕青便被要求唱出货郎调:“你既然装作货郎担儿,你且唱个山东货郎转调歌与我众人听。”民众以此为乐。

货物

货郎担中的商品琳琅满目,铜铁器、茶酒器、家具、菜蔬、糕点、鲜花、糖果、玩具、零食等等共近三百种,不只描绘出一些日常生活必需品,也有大量的奢侈品与儿童玩具。

1 广而告之的招幌:实物招幌、特定标志象征性招幌(如眼睛)、文字招幌。
2 “酸醋”:《货郎图》在货郎架顶端显眼的位置悬挂着醋葫芦,且标注“酸醋”二字,醋不仅是调味品也是制酒的材料之一,在文献中有记载做醋的各种方法,醋具有消渴、解毒的功效,所以其需求在酒之上。其葫芦形制的容器,在读音上与“福”字相近,且在道教的象征意义上具有辟邪的功用,这些关于葫芦的象征意义多是在宋时期开始流行。
3 “山东黄米酒”将特产与地名明确传达出来,然而当时山东地区属于金的控制范围,且一直是两朝相互争夺的前线,并没有频繁的贸易往来。它或许是作者给观者的某种暗示。

宋代流行点茶,货担中可见全套的宋代点茶器皿:壶、盏、碟、竹筅。

吃包子的小孩
包子在宋代非常受欢迎,有两个非常吉利富贵的别称:“玉柱”和“灌浆”,被视为宴客甚至是欢庆节日的庆贺食品。《梦粱录》中曾记载各种蒸作面行所贩买的包子样式,各具特色。

文学重心的下移

两宋时期,文学重心逐渐下移,成为文化史上引人注目的现象。所谓“文学重心下移”,主要是指文学体裁从诗文扩展到词、曲、小说,与市井有了更为密切的关系;创作主体从士族文人扩大到庶族文人,进而扩大到市井文人;文学的接受者扩大到市民以及更广泛的社会大众。当时,在都市的街头巷尾,活跃着一些讲史、说书的艺人,他们不仅是故事情节的传播者,也是文学作品的丰富者、参与创造者。而生活在市井中的普通民众,也成为文学艺术的直接欣赏者和接受者。随着都市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兴起,世俗文化大放异彩,在道路通衢、瓦子勾栏,有说书的、杂耍的、讲史的,也有街头的饮茶活动,这些都是市民文化勃兴的重要标志。

宋“丁都塞”戏曲砖雕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晚唐五代,词作开始从青楼楚馆走出来,到宋代已经蔚为大观。以北宋词作家柳永的《八声甘州》和《定风波》为例,前者“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抒写了作者漂泊江湖的愁思和仕途失意的悲慨;后者“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则体现了民间女子的生活追求与内心情事。由此我们看到宋代词作家“清雅”与“俚俗”并存的审美风尚。

唐代的李白与宋代的苏轼,都是一流的文豪,李白的《望庐山瀑布》、苏轼的《题西林壁》,都是歌咏庐山的名作。两相比对,我们会感觉到,二者诗作风格与追求的不同,正像钱锺书先生所说,唐人注重山川气象、丰神情韵,宋人则追求人文意象、筋骨思理。

宋 杂剧(打花鼓)图页 故宫博物院藏

在宋人心目中,通常认为诗适合严肃庄重的题材,词宜于表达妩媚细腻的情感。以著名女词人李清照为例,她生活在两宋之交,生活从安逸到颠沛流离,对当时的社会状态有着深切的感受,凡慷慨悲怆的心绪,往往用诗来表现,而幽约委婉的情调,则会用词来阐发。她的诗《乌江》与词《声声慢》,内容主题不同,体裁选择也就不同。不过宋词也不仅仅有婉约清新的风格,苏轼、辛弃疾等人都有许多豪放洒脱的词作,烘托出宋词的绚烂大观。曾经有个小故事,说:

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

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

公为之绝倒。

宋学的兴起

谈到宋代文化风气的演化,离不开对于宋学和儒学的认识。在我的理解中,“宋学”“新儒学”“理学”和“道学”这四个概念的内涵是渐次收窄的。也就是说,宋代所有学术成就都包括在宋学之内;新儒学是宋学的主流,重点在于对先秦两汉儒学经典的重新解释阐发;新儒学中最具代表性的派别是理学;道学主要是指二程兄弟和朱熹这一派系,是理学的主流派。

新儒家在当时所代表的,是一种新的思想、新的文化。所谓“新”,主要是指对于儒学经典的新阐发,体现出对于“理”“道”的深切追求。我们现在说到理学或者道学时,会觉得是对人们思想的一种束缚,但是在宋代,它是一种思想创新,是思想解放的结果。当时这些新儒家的代表人物,把“理”作为根本性的追求,将其置于超越性的地位之上。

对于“理”,朱熹有一种解释,他说:“天下之物,则必各有所以然之故与其所当然之则,所谓‘理’也。”他的意思是说,万事万物的状态及其运行,都有其内在的原因,都贯穿着根本性的规律、法则;这样一种根本性的规律和法则,是运行于天地之间、人世之间、万事万物之间的,是贯通性、渗透性的。值得注意的是,宋代的学者并非将学问束之高阁,他们也是政治的实践者。理学家们把他们“正心诚意”的认识与追求,或者说这样一种境界、一种原则,贯穿到他们的治学,也贯穿到他们的从政方式里面。

如余英时先生所说,事实上,“政”与“学”兼收并蓄,不仅朱熹为然,两宋士大夫几乎无不如是。政治文化是一个富于弹性的概念,既包括了政治,也涵盖了学术,更点出了二者之间不可分割的联系。不但如此,这一概念有超个人的含义,可以笼罩士大夫群体所体现的时代风格。

孟子注疏解经 宋嘉泰间两浙东路茶盐司刊本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士人的交游活动

文化知识、文学作品的普及需要依托于特定的技术手段,像雕版印刷的发展,就成为重要的条件之一。当时不仅是国子监和地方官学,私人的家馆、私塾,以及社会上的书铺,都可能刻板印书。宋人如邢昺、苏轼,都曾经提到印刷术对于知识传播的帮助,说“今板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斯乃儒者逢辰之幸也”。南宋史学家王称《东都事略》的绍熙刻本,目录后有牌记标明:“眉山程舍人宅刊行,已申上司不许覆版。”可见当时已经有了“版权保护”的明确意识。

通过读书、科举、仕宦、创作、教学、游赏等活动,宋代的文人士大夫结成了多种类型、不同层次的交游圈,这是当时重要的人际网络。

当时这些士人的交游活动非常兴盛。像真率会、耆英会、九老会、同乡会、同年会等各种各样的聚会形式,层出不穷。有时“耆老者六七人,相与会于城中之名园古寺,且为之约:果实不过五物,肴膳不过五品,酒则无算。以俭则易供,简则易继也。命之曰‘真率会’”。都市中的茶楼、酒肆,成为文人交往、“期朋约友”的场所。《梦粱录》的相关记录就提到:“汴京熟食店张挂名画,所以勾引观者,流连食客。今杭城茶肆亦如之,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店面。……皆士大夫期朋约友会聚之处。巷陌街坊,自有提茶瓶沿门点茶者。”

不仅在这些城市公共空间里,我们看到一些私人的花园、亭馆也成了士人交游访友的去处。像洛阳的花圃、苏州的园林,不少名人宅邸也有频繁的交往活动,苏州城内的中隐堂、昆山附近的乐庵、松江之滨的臞庵,都是这样的地方。史称“臞庵,在松江之滨。邑人王份有超俗趣,营此以居。围江湖以入圃,故多柳塘花屿,景物秀野,名闻四方。一时名胜喜游之,皆为题诗”。时人以为“心闲事事幽”,四方友朋、挂冠而归的“耆德硕儒”,经常往来酬酢,“极文酒之乐”,“以经史图画自娱”。

(传)马远 春游赋诗 手卷 局部 纳尔逊-阿特金斯美术馆藏

传为李公麟所作的《西园雅集图》以及米芾所写的《西园雅集图记》,早为大家所熟知。一直传为佳话的北宋“西园雅集”,就是当年像苏轼、苏辙兄弟以及黄庭坚、李公麟这样一些精英人物会聚于驸马王诜园邸,赋诗、题词的盛事。往来之际,煎茶点茶、酌酒吟诗,米芾称道说:“人物秀发,各肖其形,自有林下风味,无一点尘埃气。”对于这幅图及其图记,学界有些争议;究竟是否真有这样一次“雅集”,也有不同意见。其实,画卷毕竟不是照片,不是场景的复制,很有可能是绘制者“荟萃”的呈现。而且从文彦博的诗句中我们读到他对“洛中同甲会”的称颂,“此会从来诚未有,洛中应作画图传”,可见当时或许确有此类画作。南宋王十朋也提到:“会同僚于郡斋,煮惠山泉,烹建溪茶,酌瞿唐春。”文人士大夫常常流连忘返于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之中。士人也将茶具、酒器、梅花、新茶等作为重要的礼品彼此互赠。

宋代的士人可能从事形形色色的公务事任,进行多姿多彩的交游活动,也有很多独处静思的时间。“焚香引幽步,酌茗开净筵。”宋人的“四般闲事”——焚香、点茶、挂画、插花,是生活意趣的体现,也是日常的雅致技艺。“闲”,并非单指时间的闲散,更是指心情的优裕从容。尽管香、茶、画、花皆非宋代独有,宋人却赋予了其“雅”的意境与韵味,以这些“物事”承载了他们内心对于“文雅”的理解。在不同的空间场合、不同的文化氛围中,发展出了丰富的生活方式,也展现出士人的多样性情。

通过唐宋时期图像、雕塑中人物形象的比较,也可以看出宋代平民化、世俗化与人文化的趋势。唐代的绘画与雕塑中的人物大多是帝王、大臣、上层人物,即便普通仕女,也是形象丰腴、闲适。而宋朝则有大量描写下层人物劳作生活的绘画和雕塑作品,反映出时人对庶民生活状态的关注。人物形象的呈现愈益贴近现实,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的画家工匠认为何种形象具有美感,值得呈现。

宋代的人物墓志、传记之类的文本内容,也从华美浮泛走向生活化、个性化。从经典阐释、史论篇章到文学作品、笔记尺牍,都更加措意于人生价值的追求。地方志之类的著述,重心逐渐转向对于乡贤人物、乡土情怀的关注。凡此种种,都显示出人文化的趋向。

(左图)妇女洗涤器雕砖(右图)妇女斫鲙雕砖

妇女束发雕砖
均传河南偃师酒流沟出土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acuL3gy5J877S9JobQpDqmogmyWFI3rJ7Elf3YWVFL5sdJ3iWlR2PMa4sBnrnC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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