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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荒凉?草原荒凉?

大家知道,每年北京的沙尘暴是从内蒙古的额济纳来的,而额济纳的绿洲为什么会变成沙漠?因为甘肃省的农民为了漫灌土地,把黑河水切断了40年 。40年的干旱,造成居延海 全干了。居延海在地图上还是蓝的,但是我2000年到额济纳旗的时候,朋友跟我说,居延海已经干了8年了——2000年的时候已经干了8年。

我一直进到居延海的湖底,看到沙砾上铺满了干贝壳,又脆又薄,小小的芦苇苗从沙砾中长出来了。干旱了8年的湖底还有芦苇的幼苗在等待,你只要给我一点水,我还是会生长的。那时候我就到处跟人家闹,说我只听说过两国交战的时候才会有人切断你的水源,怎么同一个国家里面,上游的人就有权利切断下游人的水呢?

这几年大概沙尘暴闹得比较厉害,政府也开始注意了。所以听说这几年居延海又有水了,我很高兴,每年我都在问朋友,居延海有没有水。人家告诉我,已经有30平方公里的水了。我去也看到了,看到居延海里面有水,芦苇长出来了,水鸟也来了,一大片湖面是让人觉得快乐。

可是我心里又非常的害怕,因为额济纳河的水不是每天都有,得春秋两季请求甘肃省的人放水下来。水利专家为了尽快让人看到居延海有水,把好几条河流用水泥砌成堤岸,用不渗水的塑料封上河底,让水可以不渗透到河边,然后直接、快速地送到居延海。河流两旁的胡杨林,以前一到10月,那个金黄色的美景美得不得了。现在河边一点水都不会渗进去了,当地的牧民就很害怕,觉得这样下去,胡杨美景也一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第二个干涸的居延海。

我想说,不管我们学任何一门学问,做任何一项工作,请尊重在一块土地上繁衍的不同的族群、文化,请尊重大自然本身的韵律、和谐,尊重一条河流的流动和它两岸的生命。如果有人在辛苦的环境里生活,我们可能会同情,但我们也要保持尊敬,我们没有权利说,你别这么过,你来过我的幸福生活。

有人也许会说,你说的都是很偏僻、很荒凉的地方,那么遥远的地方与我无关,我需要知道吗?也许有些人一辈子都不需要知道,可是如果有一天当你站到那片土地上,也许你会知道你错过了多么美好的世界。这个世界里,土地是多么美好,族群是多么美好,文化是多么美好。

一直以来,我们对荒凉的定义,对文明的定义,都集中在物质层面,集中在看得见的累积上面,可是我们对草原游牧文化的美好,对这个坚韧、辛苦环境下培养出来的心胸,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所以,到底是哪里荒凉呢?是草原荒凉,还是城市荒凉?

我们住在非常拥挤的都市,都市可能是非常荒凉的。我们行走在荒凉的戈壁,戈壁其实是充满生命的。我刚刚从巴丹吉林沙漠 回来,我对沙漠的定义完全改观。一般我们总认为沙漠代表死亡,代表有去无回,甚至说这个地方没有文化,就叫“文化的沙漠”。我觉得太岂有此理了,简直诬蔑了“沙漠”这个名词。

我建议大家都去一趟巴丹吉林沙漠,去了你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高的沙山,有那么蓝的湖泊。早上起来,没有风,长长的湖面上映着沙山的倒影,像一面镜子,耳朵里满是风吹芦苇的声音,蜥蜴从你脚旁走过……我觉得巴丹吉林沙漠给了我对生命完全不同的概念。我从此再不敢说从前那些对于沙漠的形容。 dmmdmSvF4wu615njjTYuRiPjRTwIJ46rdV/Mkm7Fl1vdQAsjwnWuiFhnc4BuRZW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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