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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夏大学举行“历史上的西部开发国际学术讨论会”，我参加并且发了言，内容是在“西部开发”这个大题目之下，如何对土地、族群和文化加以关注。1994年我第一次去大兴安岭的时候，直接走到阿里河——鄂伦春自治旗政府的所在地。鄂伦春人
在历史上很有名，波斯的史书里记载，很多民族都是从大兴安岭走出来的，包括鲜卑人、蒙古人，他们走出大兴安岭，从游猎变成游牧，然后形成庞大的帝国。但是还有一群人，他们认为世界上没有比我们的故乡更好、更美丽的土地，没有比我们更幸福的人了，所以他们终身不出山林，这就是鄂伦春人。
鄂伦春人不出山林，不代表别人不进山林。山林开发到最后，鄂伦春人在全国有七千人，阿里河的鄂伦春自治旗剩下不到两千人，但整个阿里河地区的汉人却有30万。1994年我去的时候，在他们的民族文化博物馆里看到一卷录影带，录的是60年代的鄂伦春人在森林里怎么打猎，怎么采集，妇女怎么唱歌。2005年我再去阿里河探访鄂伦春的朋友，发现那个博物馆规模变得更大了，可是我心里的悲伤也深了，悲伤也就罢了，还遇到一件让我觉得愤怒的事情。
那天晚上，当地的行政官员邀请我参加金色大兴安岭森林文化节，让我观看鄂伦春人的舞蹈和歌唱。鄂伦春漂亮的小男孩、小女孩站在台上，脸还是祖先的脸，血统还是鄂伦春的血统，可是他们唱的却是汉文的歌，他们跳的舞是新编的舞。后来我问当地一个鄂伦春朋友，为什么没有一首鄂伦春的歌。他说我们一出门就是30万汉人，我们用不着讲鄂伦春的话，除了一位50岁的女高音，还有几位老人之外，我们没有一个人会唱自己的歌，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的语言了。
当地官员还跟我说，森林文化在中国只有大兴安岭有。这时候我觉得很愤怒，你们这么多人进来，把它的文化消灭了，让它安安静静地活着倒也罢了，可如今为了所谓的经济利益，为了吸引观光客，又把他们找出来，叫他们跳他们再也不会跳的舞，叫他们唱他们再也不会唱的歌，这让我非常愤怒，我觉得这是一种残忍的剥削。因为大兴安岭的原住民就是鄂伦春人，这是绝对不能否认的，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还有这样一个小小的族群，但它的文化已经消失了，进入博物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