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的尤溪是闽江中游支流,有文溪、湆头溪等汇入,其源头是有“闽中屋脊”之称的戴云山。尤溪自南向朝着东北蜿蜒而下,最后注入了闽江,成为闽中地区的主要河流之一。
尤溪县别称沈溪,是福建山区第一大县,位于三明东部,地处闽中、戴云山脉以北,毗邻闽清、永泰、沙县、大田、南平、德化。
尤溪县城就坐落在尤溪的中游北岸。在城南一带的山脚下,有一所依山傍水、秀丽而朴素的住宅。这所住宅的主人姓郑,名安道,字义斋。他是宋神宗熙宁六年的进士,官至金紫光禄大夫。
但在此时,郑安道并没有住在这里。这所房子住的是他的朋友朱松。朱松曾是徽州婺源人,字乔年,号韦斋,因在尤溪县尉的任期已满,便暂时借居于好友郑安道的家。
朱松自幼聪慧,在青年时期就写得一手好文章。在政和八年,也就是公元1118年,他在北宋都城汴梁考中进士。监生出身,后为秘书省正字,再改任校书郎、著作郎,又任度支员外郎兼史馆校勘,再历任司勋、吏部郎。
在此时期,正是北宋王朝风雨飘摇之时。睦州(今杭州淳安)爆发了大规模的方腊起义。方腊是睦州青溪人,他率众在歙县七贤村起义,以讨伐奸臣朱勔为号召,见到官吏及其爪牙就全都杀掉。
此时的百姓正苦于官吏掠夺勒索,纷纷响应方腊。不过半月,就聚众数万人,攻城夺池,自号圣公,建元“永乐”。很快接连攻陷了几十座州县,部众发展到近百万,威震东南。
朱松故乡所在的歙州,也就是后来的徽州便处在战乱的中心。朱松放心不下家人,便携带全家一起来到政和避乱。
宣和七年,也就是公元1125年,朱松的父亲朱森不幸去世。按照当时规矩,朱松本来应该护送灵柩回到婺源老家安葬。但是,由于家境贫寒,朱松只能将父亲葬于福建南平政和铁山凤林村的护国寺旁。
建炎二年,也就是公元1128年,朱松服丧期满,又被调任南剑州尤溪县尉。第二年五月任满,因为经济窘迫,便寄居于好友郑安道的家中。
公元1130年,也就是建炎四年的九月十五午时,朱松寓居的这所简朴的住宅中出生了一个男婴。朱松就给孩子取名为一个单字“熹”。
朱熹生于战乱之时,据朱松给其岳父写的信上说,六月十四日早晨到的尤溪县,而贼兵已经打到十几里外了啊!在战乱时期,尤溪也不是世外桃源。朱松为儿子起名为“熹”,就是寄托了迫切向往光明前途、结束黑暗乱世的深刻意思。可见父亲对这个新出生儿子的巨大希望了。
朱熹小名沋郎,是以沋溪为名,小字季延,是因为朱松共生三子,长子、次子都夭折了,朱熹居第三,所以称季,再加上尤溪属于南剑州,南剑州又名延平,故称延。
小朱熹出生的时候,建州还处于动荡之中,朱松为了保证家人的安全,曾经迁居到闽东的长溪县,寓居于龟龄寺中。但是,那时长溪县也不安全,他又打算举家南迁到福州,定居于桐江,但这一计划又因为经济的原因没有能够实现,毕竟出门就要用钱,无钱寸步难行。
朱松没有其他办法,又因朱家许多亲戚都居住在政和、尤溪两地,最终他们只能频繁地往来于建州和剑州。
在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小朱熹由一个呀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婴孩慢慢长到了即将入学的年纪。他从小就善于思考,在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有一天,父亲指着天告诉他:“抬头看到的就是天空。”
小朱熹却充满好奇地反问道:“天空上面都有什么东西存在呢?”
朱松听了儿子的问题后吃惊地望着孩子,他简直是欢喜极了,他捻着胡子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很大的出息!”
公元1134年春天,经过中书舍人胡世将推荐,朱松被征召入朝,担任秘书省正字。小朱熹随祖母、母亲留在了政和。入秋,万木枯疏,百叶凋零,朱熹的祖母程夫人也随风仙逝。
朱松听到这个噩耗后,匆匆地辞官回家守制。这一年,小朱熹已经5岁,父亲觉得应该将他送到学堂念书了,就写了一首诗勉励他勤奋学习:
尔去事斋居,操持好在初。
故乡无厚业,旧箧有残书。
夜寝灯迟灭,晨兴发早梳。
诗囊应令满,酒盏固宜疏。
羁宁似犬,龙化本由鱼。
鼎荐缘中实,钟鸣应体虚。
洞洞春天发,悠悠白日除。
成家全赖汝,逝此莫踌躇!
朱熹的远祖多为仕宦之家,大都置有较多的田产。但到其祖父朱森以上三世都没有在朝做官司,家道逐渐中落。到了朱松这一代,家业早就已经没有多少了。到闽中赴任时,朱松甚至不得不变卖在故乡仅有的百亩田产作为盘缠。在闽中十多年,朱松仕途不顺,为了养家糊口,他吃过很多苦,受过许多罪。
朱松常常以自身的经历谆谆教诲小朱熹,我们家族不富裕,无有什么可以依靠的。所以,一定要寒窗苦读,爱惜光阴,平步青云,振兴门庭。
小朱熹时刻牢牢地记住父亲的教诲,暗暗发奋学习。他小小年纪,就喜欢思考各种问题。比如,当他听人说天地四方没有边界时,便想:“天地就算再大也该有个尽头吧!就像我们住的屋子一样,墙壁外面总是有个什么东西的。”那么,天地四边之外,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对于不理解的问题,小朱熹总是苦苦追思,穷究其理,想不通又埋头去读书。
小朱熹这一点颇像他的父亲。每天晚上,朱松都要读《左传》到深夜。《左传》里的故事,深深地吸引着他,并且能够引发他更多的思考。父亲灯下夜读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小朱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对小朱熹以后的人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朱熹的母亲,也就是祝夫人的娘家是歙州歙县的大户,闲暇的时候,祝夫人常常会对儿子讲起外祖父祝确一家的往事。小朱熹也喜欢安静地依偎在母亲身旁,听她讲那过去的故事:
“我家祖祖辈辈都住在歙州,家庭很富有。你的外曾祖父名字叫祝景先,人们都称呼他为‘二翁’,他是一个忠厚的长者。他有好几个儿子,都主要以儒学为业。你的外祖父是长子,名叫祝确,字永叔,特别忠厚孝顺,很受乡人尊重。”
母亲还告诉小朱熹,前些年的战乱,使歙州郡城差点沦为废墟。有些权贵便打算与官府合谋将州城迁到北门外,以谋取私利。然而,他们所选的新址地势低洼,阴雨天十分容易淤积洪水,平民百姓都不愿意迁移。但是没有人敢出头说话,因为人们都十分怕得罪权贵给自己招来祸事。
就在这时,朱熹的外祖父不惧生死地站了出来,他毅然为民请命。权贵因此对外祖父恨之入骨,便想方设法从朝廷请来特旨,给他定下了违抗圣旨的大罪,想要将他置于死地。最后,为了躲避祸患,外祖父只好隐姓埋名,在外四处逃亡。
后来,直到北宋灭亡以后,外祖父才回到自己的故乡,州城也重新迁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百姓的利益因此也得到了维护。只是经过这次灾祸,祝家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但是,外祖父的人品却得到人们的敬重。
接着,祝夫人又谈到了自己的母亲:“你的外祖母姓喻,生了两男一女,我是老二。你伯舅叫祝莘,叔舅叫祝峤。当年你的父亲还在郡学读书的时候,很不显眼。但是你外祖父却有知人之明,并应允了我和你父亲的婚事。果然,后来你父亲诗名远扬,并考取了功名。”
在母亲的故事中,小朱熹了解了父母的身世和遭遇,他们所经历的事情深深地震憾着他。他没有想到身居陋室的父母竟然都有如此显赫的家世。母亲口中的外祖父,不惧强权,为民请命的形象更是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