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就在霞飞不顾一切发动右翼进攻的时候,他的心理也在经受着不安的考验。自从接到了朗雷扎克送来的信,看到了总司令情报处的报告后,他就有些慌神了,当然他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这一点,他一直在说服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是谎言,即便有那么回事,也不会有多么严重,一定会能够应付过去的。
不过,理智有时还是会出来占上风的,尽管霞飞在情感上是如此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处境,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报告上白纸黑字写得非常明白,他不能无视,他时不时地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注意起自己的左翼来了。
终于,在上午9时18分的时候,霞飞的理智占领了上风。他犹豫着给朗雷扎克挂了电话。电话铃响的时候,朗雷扎克正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着抽烟,因为压力实在太过于强大,他那已经过于稀疏的头发,仿佛更稀疏了。
朗雷扎克一边抽烟,一边随便翻看着各种报告,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刺耳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有些不快地看了一眼电话,并没有立即拿起话筒,而是给自己的副官示意了一下。
那个副官立即跑到话筒前面拿起了话筒:“喂,您好!这里是第1集团军司令部。”
“你好,我是霞飞,请让你们的司令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霞飞有些焦虑的声音。
“好的,您稍等!”副官立即双手把话筒递到了朗雷扎克面前,“司令,总司令来电……”
“您好,总司令先生,请问我的请求有结果了吗?”朗雷扎克有些嘲讽式地询问那头的霞飞。
“你好,现在我授权你们作部队调动的准备,但在我下达命令之前,请不要轻举妄动,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那头是霞飞有些丧气的声音。
整整这一天,总司令部收到了许多报告,几乎每一份报告都说一万名德国骑兵已在于伊渡过了马斯河。霞飞还看到一份报告说,德军正在进攻迪南,而且已经占领了右岸高冈上俯瞰城区的堡垒。
霞飞真得有些担心自己的决策了,他担心如果德军大军都集中那里进入法国的话,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因为无论如何法军现在都不可能这么快地进行回防了,很快德军就会袭击巴黎,席卷法国。有一阵子,霞飞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不过他还是依旧保持着那份镇静,让人感觉一切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接着又有了一份报告,说是敌军已经强渡过河,但是遭到从左岸猛冲而下的朗雷扎克第1兵团的回击,经过一场激烈的鏖战,敌军已被赶过桥退回对岸去了。第1兵团正就是8月12日批准过河的那支部队。
“还好!”霞飞禁不住在心里面说。对左翼的威胁,看来是不能再低估了,现在是要好好思考一下应对的办法了。对于霞飞来说,只要不对第17号计划进行根本性的改动,他还是非常愿意做出最大努力,改善这个被动局面的。
当天下午6时58分,朗雷扎克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副官赶紧跑步上前接电话:“您好!这里是第1集团军司令部。”
当听到是霞飞亲自打来找朗雷扎克的时候,副官赶快把电话双手递给了朗雷扎克。在电话里,霞飞亲自下达了调遣第5集团军进入桑布尔河和马斯河三角地带的命令。
听到霞飞的命令后,朗雷扎克当然很高兴,但并不是特别是激动,对于他来说,已经等待太长的太长时间,最主要的是,他认为现在已经有些为时已晚。不过,晚一点总比完全没有好吧!再说,现在他也没有很多的时间来想这些东西,他是全军的指挥,他的兄弟们时刻面临着被德军消灭的危险,他需要立即开始调兵遣将,准备转移阵地。
一小时后,霞飞司令的第10号命令及时送到了朗雷扎克的手里,有了这一支令箭,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第5集团军在朗雷扎克的率领下,向西转移。
这是不是以霞飞为首的法军总司令部就此放弃了第17号计划,完全屈服了?当然不是这样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第10号特别指令对计划的更动,给人的印象只是以应付敌人包抄的威胁,而远没有到达放弃第17号计划的地步。
命令中这样写道:由于看到敌军似乎在吉韦北面用其右翼准备大干一场,所以特别命令第5集团军的主力开往西北,会同英、比部队作战,狙击北方来犯的敌人。
不过,这道命令同时强调,第5集团军的一个兵团仍然要面向东北,支援第4集团军。按照原来的第17号计划,是由第4、第5集团军为主,攻入阿登山区的,现在只剩下了第4集团军执行,好像原与来的计划相差太大,只好从第5集团军那里分出兵力,进行支援。
不过对于第5集团军来说,这道命令的结果只是把原来的战线向西展开了一些,而没有给它增加一兵一卒,反而是消减了一个兵团。不过这对于朗雷扎克来说,已经是莫大的福音了。
在朗雷扎克接到调遣命令的同时,第4和第3集团军司令也相继接到了命令。第4集团军司令德朗格尔·德卡里将军接到的命令是做好进攻准备,总方向是纳夫夏托,也就是原定计划的阿登山区腹地。
当然,为了加强第4集团军的战斗力,不致于让第17号计划落空,霞飞将第5和第3集团军中的精锐之师都调了出来,同时将第4集团军中不太重要的部队换了过去。经过这样一个比较复杂的调整,朗雷扎克统率训练的两个兵团从他手下调开了,而调来的则是原不属他指挥的别的部队。
尽管新来的部队中有两个师还算是非常不错的,但是这种节外生枝的调动和临阵时的突然改变,还是让朗雷扎克陡然增加了许多的苦恼和失望,毕竟不是自己的老部下,调动起来是个问题。
这个时候,法军的主力部队进攻开始了。只有第5集团军还没有开始与德军全面开战。因为德军的行动并没有预想的快,他们在比利时受到了一定的阻碍,不过即便这样,朗雷扎克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气。
朗雷扎克知道现在是要让他来防守法国这条毫无掩护的翼侧,以对付他所认为是想置法国于死地的那一击。他感到这是给他的最艰巨的任务,他觉得这个任务的完成,应该是集中法国最精锐的主力部队,但是现实是只有老弱残兵,还有最糟糕的配置。
当然,朗雷扎克还有另外一个希望可以幻想。因为这个希望也在总司令部那里不断地被夸大,例如霞飞就曾经不止一次地给他说:“你们现在不是在孤军作战,要知道,你们的左翼还有英国,前面还有比利时,你们将组成最强大的三国联军。”
可是,每次朗雷扎克想到这些的时候,却没有多少好受。他也想用这些话来安慰自己,可事实上,不同国家的部队是相互独立的,而且别国带兵的统帅,在级别上都是可以与霞飞平起平坐的,也就是说,朗雷扎克根本不可能让他们听自己的调遣,甚至可能要听他们的。
不管如何说,时间就是生命。朗雷扎克现在最需要的完成紧急调动,可是自己的大部分部队已经来到了边境的荒蛮之地,也就是他们早已走下汽车,徒步走了许多泥泞的山路。忽然转换方向,几乎是要完全步行的。
在赤日炎炎的8月里,朗雷扎克的部队必须行军八十英里,这至少得要五天时间。朗雷扎克想到,即使自己的部队能在德国人之前赶到桑布尔河战线,可能也为时已晚。那时,德军来势之大,恐阻挡不了。现在所能寄希望的只能是英国的支援军,因为他们的位置应该是正好可以阻击德军的,担心的是他们会不会履行诺言,会不会像法国人保卫自己国家一样来帮助法国。
事实证明,英国人真得没有那么可信。因为,朗雷扎克早就开始与英国方面进行联络,可是一直以来,他们连一个英国人的影子也没有见到。理应在他左侧的英国人究在何处呢?朗雷扎克一直在想,他们难道飞上天了。
当然,霞飞的总司令情报处曾经向朗雷扎克通报过英军的消息。但是朗雷扎克对总司令部已不再信任。他忧心忡忡地怀疑法国已成了英国人背信弃义、耍弄阴谋诡计的牺牲品。在朗雷扎克看来,英国远征军很可能就是一句骗人的鬼话,或者是英国人骗他们玩的,或者是法国人自己骗自己的。至少,在朗雷扎克看来,那些英国人是不可能为法国人卖命的,他们可能现在正躲在某个地方,进行一场球赛。
现在的朗雷扎克,最相信的事实,只有他亲眼见到,否则他是不会相信的。在没有见到一个英国远征军的情况下,他当然有理由怀疑这支军队存在的可能性。
不过,朗雷扎克并没有完全放弃英国人,不管如何,能多一点人,对于法国可能就有利一些。所以,在进行急行军的同时,他每天都会派出侦察班,包括驻在第5集团军的英国联络员斯皮尔斯中尉在内,去野外侦察,看是不是能够发现有穿黄卡其军装的部队。
不过,一直找不到英国人的行踪,又使朗雷扎克增加了更岌岌可危的感觉。重重焦虑煎熬着他,他经常在行军途中轻声叹息说:“我的苦恼,达到了五内俱焚的地步。”
现在处在忧虑中的不只是朗雷扎克,他可能想不到,自己的三军大帅霞飞也正在发愁。他既然不能放弃自己的第17号计划,而现在又不得不派兵抵抗德军的右翼,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调来军队。
思来想去,霞飞给梅西米部长通了电话。在电话中,他言辞极其诚恳,希望能够得到海岸防线的三个师,这样就可以把海峡和莫伯日之间的空白地带充实起来。现在他宁愿挖尽老底来权宜应付德军右翼的进攻,而不愿他念念不忘的中路进攻减少一兵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