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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约翰逊

约翰逊(Samuel Johnson,1709-1784)是新古典主义重要的代表人物。他出身于一个小书商家庭,曾就读于牛津大学,后因家庭经济拮据而中途辍学。他在伯明翰一度办过学堂,但没有成功,后去伦敦,主要以撰稿维持生计,长期过着清贫生活。50岁时约翰逊成为伦敦最有名望的文人。他对英国文学的贡献是多方面的,创作了《伦敦》( London ,1738)和《人类欲望的虚幻》( The Vanity of Human Wishes ,1749)等诗歌作品和小说《阿比西尼王子拉赛拉斯》( The History of Rasselas,Prince of Abissinia ,1759);历时七年编纂的《英语辞典》( Dictionary of the English Language ,1775)是英语史上第一部标准辞书,对英语语言的标准化、规范化功不可没。约翰逊死后葬于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1750年约翰逊创办了《漫步者报》,每周两期,共208期,其中203期的文章由约翰逊所写,内容题材广泛,涉及道德、礼仪、文学等。《漫步者报》显然受到《旁观者》的影响,但风格显得更为庄重严肃。与艾迪生一样,弥尔顿也是约翰逊特别关注的作家之一。他撰写了多篇文章,专门讨论弥尔顿诗歌的韵律、诗歌中声音与意义的关系、《力士参孙》存在的不足等,展示了他渊博的文学知识,表达了新古典主义的文学观点。

约翰逊秉承新古典主义道德原则,强调作家应该有社会责任感,摒弃“不得体”的思想内容和文字,以教化读者。在《漫步者报》第四期《小说家的道德责任》(“The Moral Duty of Novelists”)一文中,约翰逊指出读小说的主要人群是“年轻、无知、休闲人员”。小说家“模仿自然”,是“人们风俗的临摹者”,但“必须区别自然中哪些部分是最适合模仿的对象”。小说在“展现生活本相”的同时还要成为“举止行为的讲座和人生的引导”,通过展示“人类最高、最纯粹的德行”,为读者提供希望和行动的榜样。 [53]

约翰逊对批评家也提出同样的要求,认为他们的工作是“监督人们的趣味或道德”。 [54] 在《声音与意义》(“Sound and Sense”)一文中,约翰逊对批评家的任务做了较为明确的界定:“批评家的任务是建立原则,将观点优化为知识,将那些取决于已知原因和理性演绎的愉悦方式和完全诉诸幻想、难以名状和解释的典雅区别开来。” [55] 文艺作品作为想象的产物,具有迷人的美,我们对于美感到愉悦,却难以解释它是如何产生的。针对文学领域中“无知的混乱无序,幻想的变化无常,规定的专横独断”,约翰逊提出:批评家应通过批评来“减少在科学的管辖下文学的这些领域”。 [56] 约翰逊从理性主义立场出发,排斥幻想,强调“幻想必须受理性的制约”。 [57] 他推崇科学理性的批评,其特征是“常规的论证”,“有条不紊的推理”。 [58] 如果不以理性为指导,批评家就会受偏见所左右,不容易做出正确的判断。第93期《批评家的偏见》(“Prejudices of Critics”)分析了产生偏见的具体原因:第一,文学作品的美缺乏可验证的客观标准,往往因人而异;第二,要做出“公正的批评”,必须全神贯注地阅读作品,而批评家并不能持之以恒,他们并不真正掌握开展批评所需的知识;第三,批评家受兴趣和情感驱使,其个人喜恶会影响其判断的公正性。有人针对批评为某些性格乖张之徒提供恶毒攻击的机会,提议开展批评时只颂扬优点、不指出缺陷。约翰逊对此不赞成,在他看来,“批评的责任不是通过带有偏向的描述去贬低或美化,而是高举理性之明灯,不管有何发现,传播真理所下达的任何决定”。 [59] 艾迪生和夏夫兹伯里都曾对批评家有过议论,蒲柏的《论批评》谈及批评的标准,约翰逊站在理性主义立场论述批评家的素养和批评的功能,使得对这一问题的认识向前推进了一步。

在理性之光的照耀下,约翰逊以实事求是的态度进行批评实践。他认为:英国批评“尚未取得科学的确定性和稳定性”, [60] 不少被人奉为圭臬的规则或标准经不起推敲。《漫游者报》有多篇论及规则或标准的文章,约翰逊一贯的主张是必须依照自然或理性制定规则和标准。他经过分析发现:有的规则是因为符合理性或自然,具有正确性而确立的;有的规则是因为古人曾经说过或做过,基于惯例而建立的,具有随意性。约翰逊认可那些由理性所规定并与自然规律一致的规则,反对拘泥于僵化的清规戒律。有些陈规旧章的起源具有“偶然性”, [61] 并不符合自然规律,对后人没有什么用处。约翰逊从实际出发,用理性这把标尺衡量前人制定的规则和标准。比如关于悲剧中不能有喜剧成分的规定,与现实生活不符。约翰逊在《规则》(“Rules”)一文中写道:将悲剧和喜剧融合起来,有什么可以谴责的?舞台是“生活的镜子”,如果尊重自然,就应接受悲喜剧。 [62] 规则和标准是18世纪批评家热衷的一个话题,约翰逊不迷信古人,对那些仅仅是根据先例确立的清规戒律进行质疑,持论公允,以理服人。

约翰逊最为重要的文学批评著作是《〈莎士比亚戏剧集〉序言》(Preface to The Plays of William Shakespeare ,1765)。早在1745年,他发表《麦克白悲剧杂论》(“Miscellaneous Observations on the Tragedy of Macbeth”),并提出了重新编订莎士比亚戏剧的设想,但直到1756年才开始真正着手这项工作,前后历时九年得以完成。《莎士比亚戏剧集》共有八卷,除长篇《序言》外,每一个剧本有版本校勘、字义疏证和人物讨论。

《序言》从批评界的厚古薄今现象引入。人们经常抱怨说,“赞誉之词毫无理由地堆在死人头上”,作品获得敬重“不是因为优秀而是因为古老”,而批评家的主要工作是去“发现今人的种种缺陷,寻找古人的各种美”。约翰逊对此进行分析,认为文学作品的优点“不是绝对和确切的,而是渐进和相对的”, [63] 因此时间就成为独一无二的试金石。在历史长河中,通过与同类作品反复比较,天才作家作品的卓越品质得以确认。从这个意义上说,莎士比亚“可以开始享有古人的尊严”。文学价值的检验需要一个世纪的时间,莎士比亚去世已有150多年,他的作品历经趣味与习俗的变迁,在代代相传的过程中,“每一次的传播都获得新的荣誉”。 [64] 约翰逊以此为出发点,着手探究莎士比亚究竟是“以什么独特的优点来赢得并保持住国人对他的喜爱”。在他看来,“只有对普遍自然的真实表现才能够愉悦许多人并且持之以恒”。莎士比亚“在所有作家之上,至少在所有近代作家之上”,那是因为他是一位“自然诗人;他这诗人向读者们举起习俗与生活的忠实镜子”。 [65] 约翰逊“镜子说”的理论基础是亚里士多德的模仿学说,但其模仿对象是“普遍自然”。他信奉人性的普遍性和共同性,“人类的感情是始终如一的,而风俗习惯是易变的”。 [66] 约翰逊在小说《阿比西尼王子拉赛拉斯》第十章中曾经指出:诗人的任务“不在审察个别事物,而在审察类型;是注意一般的特征和大体的形貌”。诗人写郁金香,用不着数出花上到底有几道纹理;写林木,只说郁郁葱葱就行了,用不着推敲颜色的浓淡深浅。 [67] 他按照这一理论来评论莎士比亚的人物,赞扬他们表现了超越地域和时间的“共同人性”。

约翰逊视莎士比亚戏剧为“人生的镜子”。现实生活中,善与恶、悲与喜往往纠结在一起。莎士比亚戏剧“展示了世间自然的真实状态”,在严格意义上说既非纯粹悲剧,也非纯粹喜剧,而是一种独特的结合体。约翰逊认同悲喜剧,在《序言》中从新古典主义道德立场来捍卫莎士比亚将悲剧和喜剧成分糅合在一起的做法。他说:古人从善恶悲喜混合在一起的乱象中,根据习惯定律,或是选择专门描写罪行、无常和苦难,或是选择专门写荒诞、轻松和欢乐,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悲剧和喜剧“两种模仿模式”,它们采用“对立的方式”,“分别服务于不同的目的”。莎士比亚“把激发起欢笑与悲伤的能力结合起来”,从而使他的戏剧比悲剧或喜剧更忠实于生活,能够更好地发挥道德教育作用。“诗歌的目的是通过愉悦的方式进行教化。混合体戏剧可以表达悲剧和喜剧的所有教导,这一点无可否认,因为在交替的展演中悲剧和喜剧两者皆有,更接近生活的面貌。”至于说这种“场景的变更”和“严肃与欢快的交换”是否会打断观众情绪的整一性,约翰逊认为:混合体戏剧能够成功地打动人心,“产生预期的情感变化”,而“所有的愉悦均在多样化之中得以持久”。 [68]

约翰逊对莎士比亚并非一味辩护,也有直率的批评,《序言》列举了莎士比亚戏剧的种种缺点。首先是莎士比亚忽视道德教育功能:他过于注重愉悦,“写作时似乎没有任何道德目的”。有些剧本情节松懈,结尾显得潦草。喜剧人物语涉猥琐,有伤大雅。“在悲剧方面,他似乎使劲愈多,往往成效愈少。艰苦创作的结果只是泛滥、平凡、冗长和晦涩。”莎士比亚过于偏爱使用双关语:为了双关语,他可以不惜代价,“理性、情理和真理都可以牺牲”。 [69]

《序言》未将莎士比亚戏剧违背“三一律”列为“缺点”,约翰逊还专门就此做了说明。就戏剧行动而言,莎士比亚的剧本具有一致性,符合亚里士多德所说,剧情设计有开头、中段和结尾,但时间和地点方面就不受清规戒律的束缚。约翰逊对“时间一致”和“地点一致”的合理性进行质疑,认为法国高乃依等人倡导的“三一律”更多的是“给诗人带来麻烦,并不见得给观众带来多少愉悦”。 [70] 舞台表演是建筑于幻想之上,而“幻想是没有具体限制的”。观众进入剧院,就进入另一个世界,想象自己来到埃及,生活在安东尼与克莉奥佩特拉的年代,一个世纪的流逝可在一个小时的流逝中实现。艺术需要想象,也是可以想象的。那种拘泥于清规戒律的“机械批评”反而显得迂腐,并且不真实。就人生道路而言,莎士比亚没有受过多少正规教育,完全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勤奋取得不朽成就。约翰逊也属于自学成才,感同身受,因此对莎士比亚表现出充分的理解和同情。约翰逊注意到,莎士比亚不了解“古人的规则”,或许他知道但不遵从,也没有批评家的“权威”来横加干涉,正是这种独特的历史条件成就了这位戏剧天才。他汪洋恣肆地展示自己的想象力和才能,经常逾越批评家信奉的陈规旧章。

约翰逊是新古典主义文学批评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他从自然和理性出发,对新古典主义的某些观念进行修正,做出自己独立的判断,奠定其在英国文学批评史上的重要地位。 QVm1xXTystlOHq5ZCoroVSSQVIBhveQgAhyJvtGY5q0hbrP4jHF8/RoSukTMeNH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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