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现代文论提出，文学文本事实上会在读者的每一次阅读行为中进行“重写”。但是我们又不得不承认，文本在创作时是有它的特定性的。而文本的特定性往往又可能成为读者理解文本的关键点，如果不打破壁垒，或者说不在文本和读者之间架设一定的支架，那么读者有可能在文本的“重写”过程中偏离文本指向，在情感层面上无法与作者所表达的情感达成“共情”。
《三黑和土地》是一首淳朴的现代诗，一首浸透了泥土气息的现代诗，一首饱含农民对土地深情的现代诗。这首诗的作者是现代著名乡土诗人苏金伞，因其浓郁的乡土诗风，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在部编版《语文》六年级下册（五四学制）的第五单元中，《三黑和土地》是一篇自读课文，学生在诗歌的文字层面上理解难度不大，难点是在理解诗歌情感层面上的表达，农民对于土地的那份痴迷，那份异于一般之物失而复得后的淋漓尽致的喜悦之情。
这首诗写于1948年，当时正值新中国成立前夕的第二次土地革命时期，这场在解放区进行的土地改革废除了封建土地制度，实现了耕者有其田。土地是农民赖以生存的根本，但是在土地改革前，土地大多在地主的手中，农民只能租种土地，辛苦付出之后，往往连温饱都难以解决，赖以生存的土地却不能给他们以生活的希望，这是一种何等的无助和凄凉。而土地改革后，农民们拥有了土地，就是拥有了耕种的自由，拥有了对未来新生活的无限希望。这层希望是贯穿于整个诗歌的始末，浸润在每一个字里行间的。
作为农民的儿子，苏金伞对土地的情感是融在血液里的，那份情感就如同获得土地的农民们一样炽热和蓬勃。1948年苏金伞来到了华北解放区，开始了新的生活。这时的他，精神焕发，心情振奋，创作热情高涨，写出了很多有名的诗篇，《三黑和土地》就是其中之一。可以说苏金伞在创作这首诗时，他的诗歌的“隐含读者”就是那些获得土地的农民们，他把自己的满腔热情蕴含在诗歌中，他用充满情感的诗歌表达获得土地后的农民们一起耕耘，一起憧憬美好的生活。因此这首诗的文字层面上非常通俗易懂，字里行间流淌的都是土地的馨香气息，蕴含的都是农民获得土地后的难以抑制的“甜”。
《三黑和土地》的两个特殊形成了诗歌与众不同的特色，也形成了现代读者与文本之间的一个阅读障碍。这里的读者不仅包括学生，也包括教师。
教师要“授人以渔”，首先自己要有“渔”。每一个教师都希望自己能够超越灌输式教学，以期学生能够真正理解学习的内容。但是如果连自己都不能够与文本“共情”，又何来引导学生深入文本呢？又怎能不落入机械地讲解呢？客观的现实是大部分的教师在阅读这首诗歌时也是有距离感的，所以教师本身要先越过这层距离，去了解诗歌的背景，去品读诗歌是怎样通过朴实的语言把这种特殊的情感诗化的，然后在自己超越的过程中总结经验，把可行的经验转化成为学生越过障碍的阶梯。
对于学生而言，这段值得铭记的历史是更加的遥远和陌生。因为缺乏生活的真实情境体验，他们不能够体会农民何以在获得土地后如此的“情不能自已”，何以要高兴到“恨不得把每一块土都送到舌头上，是咸是甜，自己先来尝一尝。”如果不能打破这层障碍，学生们在学习诗歌的过程中就会流于表面。
所以在文本解读时，教师必须要有明确的教学目标和达到教学目标可行的过程方法，要有明确的帮助学生打破这层障碍的阶梯路径，从而能够帮助他们顺利跨越年代障碍和情感障碍，能与“三黑”，能与获得土地后的千千万万的农民们达成情感共鸣。
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网上有关“土地改革”的信息很多，学生也许从单纯的历史知识角度去搜索相关内容是没有障碍的。但是文字是有情感的，单纯的历史知识还是会让学生产生距离感和陌生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教师就需要介入选择适合激发学生的情境。笔者选择了电视剧《老农民》中土地改革后农民获得土地的影像片段，巧的是这一片段的表演与诗歌有许多情节上的类似之处，演员们入木三分的表演把农民对土地的情感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这一影像作为一个时代阶梯，一个情境阶梯，把学生们送入到了那个振奋人心的历史时刻。当然，并不是所有同学都能被这一影像所感染，所以笔者认为，如果学生能够沉浸这段影像的氛围中，那么对于文本的进一步阅读在情感上就会理解得深入一点；如果没有沉浸进去也没有关系，教学的过程本身就不是按照教师的预设一成不变发展的。教者也可待文本研读结束后再带学生走进这段影像，进行一个心境感受的前后对比，他们就会有一个恍然大悟的体验，或者是更进一层的情感收获。在这种情况下，影像的阶梯可以起到一个首尾呼应的作用，也能达到把学生的思考引向更高一层的目的。
写作者和读者是以文本为媒介进行一种情感上的沟通。但是写作者的情感是蕴含在文本语言里的，只有去剖析文本，才能让文字鲜活起来，才能与文字对话，也才能获得情感上的一定程度的共鸣。
在诗歌的1～3节中，“农民一有了土地，就把整个生命投入了土地。”可以说是前三段的核心，这句话交代了农民和土地的关系。农民把土地当作自己的生命，有了土地，农民就好像拥有了灵魂，他们不再麻木地、无希望地替别人劳作。而在对三黑和土地的描写中，诗人在最后说到“翻身的人儿心里真甜”，这句话可以说是全诗的核心。“翻身的人儿”是谁？是像三黑一样的获得土地的农民们。三黑在种地过程中的所做、所看、所听、所想无不渗透着“甜蜜的滋味”：地又平又顺溜；荞麦花开得又白又茂盛；蝈蝈叫得又欢又动听；未来的打算更是甜蜜而幸福。三黑的一举一动、一思一想无不诠释着土地对于农民生命般的意义。
这篇文章的题目《三黑和土地》本身就透着浓浓的泥土气息，“三黑”这个名字也“土味”十足，但是正是因为这样的“土味”，文章才能由标题就给人一种亲切感，也更能符合憨厚的“三黑”形象，毕竟拿锄头的农民是不习惯风花雪月的。而在具体的内容描写中，我们更是感受到了亲切而富于口语化的乡土语言，“就像旱田的鹅，一见了水恨不得就连头带尾巴钻进水里”。“旱田的鹅”这一喻体一下子把读者领进了乡村生活的烟火气中，耳边仿佛也想起了“鹅鹅鹅”的清脆叫声，更是浮现了鹅儿戏水的画面，浓郁的乡土气息在文字的勾勒中扑面而来。“看起来好像妇女们刚梳的头”，这也是一个日常生活化的比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虽然贫穷，但是妇女们还是尽量把头发梳得又光又滑，保持着对美的一份朴素的追求。有了地的三黑就像妇女们珍爱自己的头发一样，精心打扮自己的土地，看到土地被自己耙得又平又顺溜，那内心的喜悦和满意之情应该早就溢满脸庞。“叫人想在上面打滚”“叫得人心里痒抓抓的好喜欢”“快去逮吧”，这些口语化的描写不但能更真实地传递三黑获得土地后的喜悦之情，更能拉近学生与诗歌的距离，在这些地道的乡村味的语言中，学生们跟随三黑一起到田间甜蜜地劳作，感受田间地头的快乐。
文章的题目为《三黑和土地》，但是文章直到第四小节才真正进入对三黑和土地的描写。前三段写的是农民这一群体获得土地后的喜悦之情。第一至三节展现了农民对于土地的迫切渴望和拥有土地后的挚爱表现。这是一个全景模式，在前三段的文字描述中，要引领学生感受到农民们获得土地后那种无法抑制的兴奋，想与土地融为一体的那种急切的喜悦之情。在这样的万千农民对土地的无限热爱的大背景下，作者的描写逐渐开始由群体向个体聚焦。而读者也跟着作者由全景到近景，由群体到个体，对于农民们对于土地的挚爱之情，也在三黑的身上更加具体和清晰起来。可以说三黑是万千农民的代表，“三黑就是这样的翻着土地”，而反过来农民们也是像三黑这样地翻着土地。这样一种“点面结合”的写法，教者不需要预先做概念阐述，对文本结构剖析的过程就是最好的诠释。
三黑由田里欢快的蝈蝈声，想到了小时候因为家里穷，孩子要被迫帮家里劳作，土地是地主家的，捉蝈蝈会招来地主的呵斥。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三黑有了自己的土地，他可以自由地在田头听蝈蝈的叫声，也可以让孩子们自由地去捉蝈蝈。三黑的自由是因为有了土地，自己当家做主了。今昔对比中，三黑的愉悦，急切与他人分享喜悦的心情，更能真切地展现在读者眼前了。
当然通往文本的“甜”之共情还有更多阶梯层次，譬如这首现代诗在文字层面上并不风花雪月，却也是意象鲜明，韵律十足。首先从诗的结构上看，是遵循着翻地、耙地、种地、田头休息这样的劳作顺序，过程感强烈。再次，全篇一共15小节，每小节四句，段落整齐。每小节的诗句中基本是偶句押韵，读起来朗朗上口，更符合诗歌中欢快愉悦的情感基调。
作为一篇课内自读课文，整个阶梯的搭建应该是由教师和学生共同完成的。课内自读课文的学习更注重学生的自主化学习过程，同时也并没有脱离老师的指导。在学习之前，教师应该明确在文本的学习中，学生最终要达到怎样的学习层次，学生的学习过程中他们可能会遇到怎样的学习障碍。在学生的自主化学习过程中，教师的任务就是引领学生主动积极地去寻找更多搭建阶梯的架子，进而达到与文本的共情之“甜”，也能进一步培养学生主动学习之“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