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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

2010年9月[加拿大,欧文桑德]

奔跑吧,鲑鱼!

欧文桑德位于多伦多西北偏北,紧挨着北美五大湖之一的休伦湖,白求恩医生在这儿念完了大学预科。这恐怕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一个中国旅行者和一个加拿大城市之间的联系,虽然这种联系看起来微茫而遥远,不过寻找交集正是了解一个陌生目的地的方式之一,可以天然拉近一些距离。

欧文桑德市内有座公园,毕竟已是秋天了,也到了加拿大景色最美的季节,每棵树都顶着火红的树冠,就像刚染了最新一季的时髦发色。

公园里有条小溪,看起来宽不过三米,一脚踩下去也就刚没过膝盖。就在这浅浅的水洼里,却看到好几条深灰色的几十厘米长的大鱼,鱼背上散布着黑色的斑点,有的在水中缓慢地游着,有的已经翻起肚皮。

这些都是从湖区逆流而来的鲑鱼。它们通常在产卵后死亡,幼鱼以父母的尸体为养料,长大后顺流进入大海,在生命结束前再逆流回到生命的起点,颇有一种叶落归根的味道。大家都知道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那为何鲑鱼能准确记住回家的路?生物学家这样解释,鲑鱼的脑细胞中含有微量铁元素,能够精准感知磁场变化,再根据这种变化寻根溯源。不过河道中形成的天然落差给洄游造成很多阻碍,就像眼前这条小溪,看起来水流平缓,可在有落差的地方,流速就陡然加快,鲑鱼要想游到上一层水域,就得拧着身体对抗水流的冲击力。我亲眼看到四条鲑鱼做着相同的尝试,但其中三条都失败了。这样的阻碍在漫长的洄游之路上不知还会遇到多少,除此之外,熊的爪子,鹰的眼睛,都有可能让这条回家的路戛然而止。一对鲑鱼可以产下大约一千枚鱼卵,也许最终只有一对可以回到家乡。这就是自然法则,永远会残忍地淘汰掉大多数,也永远会慈悲地放出一条生路。

一条鲑鱼正逆流而上

鲑鱼的一生颇有一种宿命的意味,其实旅行者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微量的铁元素被替换成一代代遗传下来的基因片段。是的,人类的祖先都是旅行高手,否则也不会从起源地非洲一路向北,穿过欧亚大陆后再经过白令海峡,最终抵达美洲大陆的最南端。直到现在,仍旧有很多民族继承了这种远行的基因,比如在天山南北逐水草而居的哈萨克人,游走在欧洲各地以卖艺为生的吉卜赛人,生活在西亚沙漠中的贝都因人,骑在驯鹿上的鄂温克族,还有到处流浪的嬉皮士……另一些人则习惯了安稳的生活,他们在医疗、教育、养老、法律、金融等体系的保障下,一代代安居乐业。两种生活模式并无高下之分,只是不同的人做出的不同选择罢了。

对我来说,显然更喜欢那种每天都不一样的生活,喜欢身体里流淌着最新鲜的血液,喜欢长年累月跋山涉水并乐此不疲。我知道这是遗传自祖辈的基因在发挥着作用,我也知道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所以并不觉得孤单。

这本书会延续《背包十年》的写作风格。文章前半部分记录当下那个时段发生的故事,后半部分大致包括两类内容,一类是由前半部分的旅途故事触发的心灵感悟,另一类则是我以2020年的“上帝视角”来回顾当时的那段经历对人生走向产生的影响,有一种俯瞰下的把握,走过后的轻松,远望时的宁静。

这十年我又去了很多地方,如果全都付诸文字,可能这本书再增加三倍的厚度都放不下。于是我只选择那些难忘的瞬间,比如在阿拉斯加拍极光,寻找北极熊,登顶乞力马扎罗……这些旅途中的高光时刻,都将成为记述的焦点。

这十年中最醒目的变化就是我的兴趣点在“去旅行”和“写游记”之外,又增加了一个“造青旅”。不过这仍是一本以旅行为主的书,我也不想喧宾夺主地占用过多篇幅去描写造青旅的经历。但仍会有所涉及,因为某几次旅行的动机来源于此,我也无法把这段经历从时间线中完全抽离。我想未来还会专门写一本《我要造青旅》,来记录这一段特殊的人生旅程。

创作这本书就像把来时路重新走了一遍,原来已经走了那么远,走了那么久,看着旅途中拍摄的照片,写下的只言片语,无论幼稚还是深刻,全都成了最宝贵的人生财富。

我的背包二十年,正好也是中国旅行者走向世界的二十年,能够从微小的个人视角切入这个时代的起伏变化,也让我与有荣焉。

2010年10月[加拿大,魁北克]

在魁北克晃荡的灵魂

从蒙特利尔开往魁北克的火车晚上九点钟抵达。下车时的气温比白天又低了三四摄氏度。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夜风让我像是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有一种催醒的效果。虽然只是十月初,可这里已经有了北京深秋的味道。

站台几十盏老式煤油灯里散发出的黄色暖光,让眼前这座哥特风格的火车站看起来像从大革命时期的法国直接搬来的,跟那些傻大笨粗的北美建筑相比更是天差地别。

酒店班车沿着一条蜿蜒向上的小路穿过城墙和连成一片的小酒馆,当我看到酒店那扇吱吱作响的旋转木门时,就像看到《盗梦空间》里永远都在旋转的陀螺,真不知道它会把我转到哪个世纪。显然我不想等到第二天再去城里游荡,洗了个热水澡就拎着相机出门了。老城的布局比想象中简单,从酒店大门拐个弯就能看到一座居高临下的城堡,以它为参照,怎样走都不会丢了。

此时店铺已经打烊,可橱窗里依旧灯火通明,就像店员开小差把店铺临时交给空气管理。一家印第安纪念品专卖店让我驻足最久。聚光灯下摆着一件插满羽毛的酋长头饰,羽毛根根血红,像是蘸了敌人的鲜血。还有一个狼头标本,狼眼中杀气腾腾,标本师留下了它在临死前的仇恨与绝望。从10月初开始,北美就迎来了节日季,万圣节、感恩节、圣诞节、新年,打头阵的是主打妖魔牌的万圣节。我在老城里看到数不清的南瓜灯,从镂空的三角眼和月牙嘴里冒出的也是暖光。市政厅的正门口还站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尖鼻女巫,她手里提着的篮子里爬满黑色的毛绒蜘蛛。

在夜色中晃荡的灵魂可不只有我。路边一个吹萨克斯风的先生把悠扬的音符吹进清冷的空气,那声音仿佛是有温度的,让每个听到的人顿时觉得温暖。几个只穿单衣的酒吧招待抽空在路灯下抽烟,烟瘾面前寒冷就不算什么了。酒馆里还有很多人聚着不散,他们制造的热闹跟曼谷纽约的歇斯底里不同,更像是一群普罗旺斯农民干完一天农活后的聚会,他们大声聊天,猛撞酒杯,用力拍着对方的肩膀。

他把悠扬的音符吹进清冷的空气

回到酒店时已过午夜。脚下那层厚实的红地毯从旋转门铺到电梯间,又从电梯间铺到客房。从窗子往外看去,对面的尖顶塔楼被暗绿色的冷光照耀,跟远方那连成一片的暖黄色灯光形成鲜明对比,让它看起来像是关着被恶魔囚禁的公主似的。此时一阵浓雾飘过,眼前的魁北克分明就是一个童话。

当我还在加拿大游荡的时候,《背包十年》出版了。由于时差原因,我在凌晨三点被主编打来的越洋电话叫醒。主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小鹏,咱的书加印了!才上市第二天!就加印了!”听到这话时我还没有完全清醒,只含糊地重复着:“真的吗?真的吗?”主编继续说道:“你现在能不能上网?你上亚马逊,不要看旅行书排行榜,你看所有图书的总排行榜,你的书在第十位!”

这时我才彻底清醒过来。那个晚上我失眠了,就像刚走下舞台的演员,因为谢幕时掌声太热烈,还有点缓不过来。我真怕这只是美梦一场。

可美梦依旧持续着。《背包十年》在出版后的第五天、第十天又加印了两次,印量也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从一次加印五千册到一次加印五万册。亚马逊图书总销量排行榜上,差不多半年时间里,这本书一直稳居前三名。当时在出版界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一本书能卖到三万册就算畅销书,十万册只有著名作家能做到。一次我小心翼翼地问主编:“咱的书能到二十万册吗?”她坦然地笑着说:“二十万?太保守了吧,得五十万。”那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因为《背包十年》的持续畅销,一些其他效应也逐渐显现出来。

一年内相继出了台湾版、香港版和图文版。

当然也出现了盗版。当我在街边看到《背包十年》的盗版书时,第一反应并不是义愤填膺,而是觉得高兴,我想只有真正的畅销书才会引起盗版书商的注意吧。

我和我的故事被许多高三学生当成素材写进他们的高考语文作文。

在《背包十年》和其他几本同类书籍的带动下,图书市场猛然刮起一股旅行书的龙卷风,几年内出版了几百本,一些实体书店甚至开设了旅行书专柜,风头一时无两。

我火了,火得突如其来,火得不可思议。我和主编探讨过这种不可思议的成因。她说现在中国人富裕了,出境旅行的需求越来越强烈,而市场上这种类型的书还是空白,你的书正是借着这个势头飞起来的。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本书跟其他旅行书的侧重点不同,虽然都写旅行,但你更关注内心的成长,你用了十年时间,从菜鸟背包客变成职业旅行者,读者很好奇你的故事。 /1i+rnsyvGhYwBO8rWzc9h5BIdt2637udQICHSk6pqMO/FhBmZ1DOPXVgdBkg7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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