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父亲作为访问学者赴美国进行学术交流。美国人说,中国给访问学者的生活费如果每月不到300美元,他认为是不人道的。而我父亲靠每月200多美元生活费,不仅在美国顺利地生活了一年,红光满面地回来了,还从这个“不人道”的待遇里省下了不少美元,给家里添置了日本进口的洗衣机、录音机、电冰箱等电器大件。父亲说,在美国,他觉得蔬菜贵,就少吃蔬菜用水果来代替,觉得其他肉贵,就多吃相对便宜的鸡肉。
这个例子说明什么?现在,中国有6亿人的人均月收入在1000元以下,相当于平均每月100多美元。这水平明显低于近40年前的那种“不人道”的待遇,绝对属于现在美国人眼中的穷人。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中,美国第一次发的困难补贴的标准是,对年收入低于7.5万美元的人群,成年人每人发放1200美元,未成年人每人发放500美元。1200美元相当于8000多元人民币,是近半中国人口人均月收入的8倍。由此可见,中美收入差距有多大。这还是拿我们的正常情况与美国的特殊情况来比,并没有比较两国在正常情况下的收入差距。所以未来几年中国的GDP即便超过了美国的GDP,成为全球第一,这也不应该使我们骄傲,因为我们的人均GDP,2019年世界排名80位,只有美国的1/6。
我们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是中国养老金缺口的问题。据预测,2050年中国65岁以上人口比例将占总人口数的1/4。这相当于2019年日本的老龄化水平。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19年日本65岁以上人口比例达到27%,排名世界第一。2019年,日本人均GDP4万美元,4倍于中国。经济发达国家“先富后老”,我们“未富先老”,怎么办?另有分析预测,未来20年中国养老金缺口在20万亿元左右。中国养老金的缺口怎么办?
2019年,中国的老年人口比例达11%,大体与20世纪80年代日本的老龄化程度相当。1970年,日本老年人口比例占总人口数的7%,进入老龄化社会;1995年,这一比例升至14.54%,日本进入深度老龄化社会;2019年,这一比例已达到27%,日本进入“超老龄化社会”。但是,日本利用老龄化所带来的第二次人口红利期(根据老年人储蓄多,消费少,用老年人手里的钱投资增值),实现了财富增值。20世纪80年代日本股市房市双双大牛,日经指数在1984年年初突破10000点,至1989年12月29日,达到历史最高点38915点。当然,20世纪90年代以后,日本股市房市由双牛变双熊,日本经济为泡沫破裂付出了沉重代价。此后,日本股市经历了31年的熊市。但值得注意的是,日经指数2021年1月创出30年以来新高。
与日本股市比,A股已经提前经历了20年的熊市。上证指数要突破2007年的历史高点6124点,至少还需要7年时间。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借鉴美国长期熊市后的长期牛市,期待A股将迎来长期牛市。A股与基本面长期背离的情况跟美国股市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比较相似。第二次世界大战(以下简称二战)后美国已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但道琼斯指数依然在500-1000点徘徊了16年,直到1972年才首次突破1000点,开启了大牛市,1999年站上了10000点大关,27年涨了9倍。此后,美股又过了20年,涨了2倍,冲到30000点大关。20世纪80年代,美国推出的401(k)养老金计划借长期牛市大幅增值。截至2017年401(k)养老金计划账户余额为9.2万亿美元,占美股市值的1/3。
截至2020年9月30日,中国A股总市值达72万亿元,相当于2019年GDP99万亿元的73%。按照巴菲特提出的股市安全性指标计算,证券化率(股市总市值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小于75%属于适度低估,75%—90%属于相对合理,90%—110%属于适度高估,而大于115%属于显著高估,中国目前的这一比例为73%,还处于被低估的区间。2020年,美国证券化率为147%,属于显著被高估的区间(但巴菲特在持有上千亿美元现金的同时仍保留了美股长线仓)。1989年,日本在股市泡沫破灭时,这一比例达到148%。中国A股在达到6124点时,这一比例大约是140%。
2018年年底,中国社保基金资产总额达到2.24万亿元。2001-2018年,中国社保基金累计投资收益额为9552亿元,年均投资收益率7.82%,超过同期通货膨胀率5.53个百分点。此外,从2022年起,中国社保基金转持万亿元央企国有股进入减持期,另代持8000多亿元地方养老金。如果中国社保基金中的养老金、企业年金资产能在未来牛市中大幅增值,那么这可以大幅填补养老金缺口。
我们如果再考虑到连续两年大幅减税,中央财政已出现赤字,大部分省市的地方养老金入不敷出,要大幅提高居民收入,大幅填补养老金缺口,我们不能指望政府大量拨款,更不能指望老板大幅涨薪,只能靠自己给自己大幅涨薪。这怎么涨呢?最有效的办法是借鉴美国和日本的经验,把有限的储蓄投入A股市场,等待其在牛市大幅增值。
中国又一次面临战略机遇期的选择。20世纪末中央提出2000-2020年是中国战略机遇期,可谓高瞻远瞩。我们利用战略机遇期实现了GDP翻两番,在这一战略机遇期结束时,我们面临的国内外形势空前严峻。现在的问题是,按照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2020-2030年仍属于重要战略机遇期,如何面对新战略机遇期的选择?
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2035年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包括关键核心技术实现重大突破,进入创新型国家前列,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等一系列具体目标。然而,所有这些目标的实现都离不开钱。现在的问题是,钱从何处来?
据国际金融协会统计,2019年中国整体债务水平已经超过GDP的300%。从绝对值来看,中国的整体债务水平在全世界仅次于美国。中国经济的整体债务率已经和美国次贷危机之前非常接近。靠举债发展经济的道路也走不通了(海通宏观每周交流与思考第302期,姜超等)。2020年,中国M2突破200万亿元,中国M2/GDP的比值大致为2,全球最高,大概是美国这一比值的3倍。因此,银行贷款占比只能降不能升,否则会出现金融风险。实现融资模式转型,按黄奇帆所言,把间接融资占融资结构的比例从目前的90%降到50%,与之对应,把直接融资占融资结构的比例从目前的10%提高到30%,这也需要扩大资本市场融资,没有牛市,如何把直接融资比例提升3倍?
更何况,2035年远景目标——关键核心技术实现重大突破,进入创新型国家前列——属于高风险投资,因为高科技企业没有抵押物可供担保,投资风险大,银行信贷难以承受这种风险。科技立国只有大力发展股权融资一条路径,可风险投资最终也要从股市退出。没有牛市,风险投资如何退出?
科技强国、金融强国是历史上大国崛起的必由之路。有观点认为,历史上真正有效地行使全球霸权的国家只有三个——荷兰、英国和美国。值得注意的是,三个国家完成了创立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使命,并不断发展和完善。无一例外,三个国家都成功地使用了证券市场融资工具。荷兰东印度公司是世界上第一家股份制公司,世界上第一个股票交易所在荷兰挂牌交易,如果没有股票融资,国土面积只有北京两个半大小的荷兰,何来拥有15000多家机构,上万艘船只,垄断全球贸易的一半?同样,美国在南北战争后仅过了半个世纪,就成为世界第一工业强国,很大程度上因为同期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股票,从原先的以铁路股为主变成以工业股为主。1971年,全球第一个创业板市场纳斯达克成立,为硅谷之崛起、美国工业向高科技转型奠定了基础。美国成为20世纪唯一超级大国,华尔街的雄起,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全球肆虐期间,全球经济按下暂停键,美国之所以能保持正常运转,重要的一点是美国股市在短暂的暴跌后,靠美联储提供的无限流动性迅速收复失地,重建牛市。需要说明的是,美国是内需,也就是消费占主导地位的国家,美国人几乎不储蓄。人们敢不敢用信用卡消费,取决于股市和房市是否具有财富效应,因此,美联储乃至美国政府至少要保全其中一个。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目前提倡的国内大循环,需要全民投资、全民创业、全民消费。20年房地产财富效应已经走到头了,理财产品旱涝保收的时代也到头了。在低利率时代,百万亿银行储蓄和理财产品确实需要寻找出路。如果中国股市不具备财富效应,在经济困难的背景下,人们如何敢拿出自己的储蓄来投资、创业、消费?
综上所述,科技强国、金融强国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中国股市的财富效应不仅关系科技强国、金融强国,而且关系国内大循环。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A股自6124点跌入熊市已有13年了,如果2027年不能突破6124点,从周期角度来讲,大牛市至少推迟5-10年,那可能就到2032年,甚至2037年了(详见本书第二章第一节)。何时突破6124点开始大牛市,我个人认为至关重要。
但是,A股市场突破6124点,带有极大的不确定性。A股自身面临注册制“大跃进”、限售股解禁、中概股回归三大难题。
小到A股自身面临的三大难题,大到在严峻环境下的中国突围,都离不开A股牛市,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问题的解决离不开A股牛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