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阁铭

（西晋）张载

岩岩梁山，积石峨峨。远属 ① 荆衡，近缀岷嶓 ① 。南通邛 ① 僰 ① ，北达褒斜 ① 。狭过彭碣，高逾嵩华。

惟蜀之门，作固作镇。是谓剑阁，壁立千仞 ① 。穷地之险，极路之峻。世浊则逆，道清斯顺。闭由往汉，开自有晋。

秦得百二，并吞诸侯。齐得十二，田生献筹。矧 ① 兹狭隘，土之外区。一人荷戟，万夫趑趄 ① 。形胜之地，匪 ① 亲勿居。

昔在武侯，中流而喜。山河之固，见屈吴起 ① 。兴实在德，险亦难恃。洞庭孟门，二国不祀。自古迄今，天命匪易。凭阻作昏，鲜不败绩。公孙既灭，刘氏衔璧 ① 。覆车之轨，无或重迹。勒铭山阿，敢告梁益。

【注释】

①属（zhǔ）：指连接，连续。②岷嶓（mín bō）：指岷山与嶓冢（zhǒng）山。③邛（qióng）：古国名，位于今四川省邛崃市一带。④僰（bó）：本为西南少数民族名，后引为地名，大致位于今四川省宜宾市一带。⑤褒斜（bāo xié）：指褒斜道，位于今陕西省秦岭山区，南起褒谷口，北至斜谷口。⑥仞（rèn）：长度单位，古代以七尺或八尺为一仞。⑦矧（shěn）：况，况且。⑧趑趄（zī jū）：踌躇不前的样子。⑨匪：同“非”，表示否定，不是。⑩吴起：战国初期军事家、政治家、改革家，兵家代表人物，著有《吴子兵法》，与兵圣孙武并称“孙吴”。⑪衔璧：指诸侯投降。

【译读】

那远远的梁山，堆积着高高的石块。向远处可以连接到荆山、衡山，近处缀连着岷山、嶓冢山。向南可以通到邛僰之地，向北可以达到褒斜古道。这个地方比彭门都要狭窄，比嵩山、华山都要高。

这就是蜀地的门户啊，既坚固又作为此地的主山。这个地方就叫作剑阁，悬崖有千仞之高。地形已经危险到了极端，道路也已经高峻到了极端。天下混乱时有人据此谋逆，天下太平时它才通畅无阻。它从汉朝末期时开始关闭，到了晋朝才重新开放。

秦朝得到了一百二十座雄关，得以兼并诸侯；齐国得到了十二座雄关，田生才得以献出筹略。况且这种关口，是国土的边缘。如果一个人在此防守，能够使千万人马都踌躇不前。地形如此的地方，不是亲信可千万不能派他坚守此地啊！

当年魏武侯泛舟游于西河，赞叹河山险固而喜形于色，被吴起批评。国家的兴盛实际上在于德行，无德的话，险地也难以稳据。那据有洞庭的楚国和据有孟门的晋国，早已经没有后人祭祀。从古至今，上天的规律是不会改变的。凭借着险阻昏庸地统治，很少有不失败的。公孙述已经被消灭，刘家也已经投降。这些已经倾覆的车子的轨迹，是不可以再行走的。我今天把这篇铭刻在这山凹处，就是为了告诫梁州、益州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