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乐 ① :掌成均 ② 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 ③ ,而合 ④ 国之子弟焉。凡有道者、有德者,使教焉;死则以为乐祖,祭于瞽宗 ⑤ 。
①大司乐:官名。乐官之长。自乐师以下,至鞮楼氏以上,都是属于这个官。负责用音乐来教授大学中的学生。
②成均:周代的五所大学之一。这五所大学是:辟雍、成均、上庠、东序、瞽宗。
③学政:是指教育工作。
④合:结合到一起;集中到一起。
⑤瞽(gǔ)宗:学校名。后借指最高学府。
大司乐的职责是:掌管大学的法规,以治理国家的教育,于是把国子们都集中在大学里进行教育。凡是有才能的人、有道德的人,大司乐就请他们来大学执教;死后则尊他们为先师,并在瞽宗里祭祀他们。
以乐德教国子:中、和、祗、庸、孝、友 ① ;以乐语 ② 教国子:兴、道、讽、诵、言、语 ③ ;以乐舞教国子:舞《云门》《大卷》《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 ④ 。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六舞大合乐 ⑤ ,以致鬼神祇 ⑥ ,以和邦国,以谐万民,以安宾客,以说远人,以作动物。
①中、和、祗、庸、孝、友:中,通“忠”,忠诚;和,刚柔适中;祗,敬;庸,有常;孝,善事父母;友,兄弟和睦。
②乐语:乐的六种达意技巧。
③兴、道、讽、诵、言、语:兴,借用他物来比喻要说的事;道,通“导”,引导;讽,背书;诵,有抑扬顿挫的背诵;言,主动发言;语,回答问题。
④《云门》《大卷》《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都是乐曲名。《云门》《大卷》,黄帝乐曲名;《大咸》,又名《咸池》,帝尧乐曲名;《大韶》,舜帝乐曲名;《大夏》,夏禹乐曲名;《大濩》,商汤乐曲名;《大武》,周武王乐曲名。
⑤大合乐:这里相当于彩排的意思。
⑥鬼神祇(qí):指人鬼、天神、地神。
大司乐要用乐的六种德行来教育国子,分别是:忠、和、祗、庸、孝、友。还要用乐的六种达意技巧来教育国子,分别是:兴、导、讽、诵、言、语。大司乐还要用六代乐舞教育国子,分别是:《云门》《大卷》《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大司乐要用六律、六同五声、八音、六舞进行大规模的联合演奏,这样才能感召天神、地神、人鬼,然后使国家和平,使百姓和谐友好,使宾客好像回家一样,使边远的少数民族心甘情愿归附,使百兽高兴起舞。
乃分乐而序 ① 之,以祭,以享,以祀。乃奏黄钟 ② ,歌大吕 ③ ,舞《云门》,以祀天神。乃奏大蔟 ④ ,歌应钟,舞《咸池》,以祭地祇。乃奏姑洗 ⑤ ,歌南吕 ⑥ ,舞《大韶》,以祀四望。乃奏蕤宾 ⑦ ,歌函钟 ⑧ ,舞《大夏》,以祭山川。乃奏夷则,歌小吕 ⑨ ,舞《大濩》,以享先妣。乃奏无射,歌夹钟 ⑩ ,舞《大武》,以享先祖。
①序:这里指按……排列次序。
②黄钟:古之打击乐器,多为庙堂所用。
③大吕:钟名,周朝的宝物。
④大蔟(cù):太蔟。十二律之一。
⑤姑洗:十二律之一。
⑥南吕:古代乐律调名。十二律之一,属阴律。
⑦蕤(ruí)宾:古乐十二律中之第七律。
⑧函钟:也作“函钟”。十二律之一,即林钟。
⑨小吕:古代乐律名。十二律之一,一名中吕。
⑩夹钟:国母姜嫄夹钟。亦作“夹钟”。古十二乐律中六阴律之一,一名圆钟。
于是将六代乐舞按其尊卑顺序分而用之,用来祀天神,用来祭地神,用来享人鬼。于是堂下奏起以黄钟调为基音的乐曲,堂上唱起以大吕调为基音的诗歌,跳起《云门》之舞,用来祭祀天神;堂下奏起以大蔟调为基音的乐曲,堂上唱起以应钟调为基音的诗歌,跳起《咸池》之舞,用来祭祀地神;堂下奏起以姑洗调为基音的乐曲,堂上唱起以南吕调为基音的诗歌,跳起《大韶》之舞,用来祭祀四望;堂下奏起以蕤宾调为基音的乐曲,堂上唱起以林钟调为基音的诗歌,跳起《大夏》之舞,用来祭祀山川;堂下奏起以夷则调为基音的乐曲,堂上唱起以中吕调为基音的诗歌,跳起《大濩》之舞,用来祭祀国母姜嫄;堂下奏起以无射调为基音的乐曲,堂上唱起以夹钟调为基音的诗歌,跳起《大武》之舞,祭祀先祖。
凡六乐者,文之以五声,播之以八音。凡六乐者,一变而致羽物 ① 及川泽 ② 之祇,再变而致裸物 ③ 及山林之祇,三变而致鳞物 ④ 及丘陵之祇,四变而致毛物 ⑤ 及坟衍 ⑥ 之祇,五变而致介物 ⑦ 及土祇,六变而致象物 ⑧ 及天神。
①羽物:这里是指鸟类。
②川泽:河川和湖沼。泛指江河湖泊。
③裸物:指短毛的兽类。
④鳞(lín)物:鱼类,即水族的统称。
⑤毛物:长有细毛的动物。
⑥坟衍(yǎn):水边和低下平坦的土地。
⑦介物:有甲壳的动物。
⑧象物:麟、凤、龟、龙四灵。
上述的六代乐舞在表演时,既有五声的错综变化,又有八音的播扬。上述的六代乐舞,演奏一遍,就感召来了鸟类和川泽之神;演奏两遍,就感召来了短毛的兽类和山林之神;演奏三遍,就感召来了鱼类和丘陵之神;演奏四遍,就感召来了长有细毛的动物和坟衍之神;演奏五遍,就感召来了有甲壳的动物和土神;演奏六遍,就感召来了麟凤龟龙和天神。
凡乐,圜钟为宫 ① ,黄钟为角 ② ,大蔟为征 ③ ,姑洗为羽 ④ ,雷鼓雷鼗 ⑤ ,孤竹之管,云和之琴瑟,《云门》之舞。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 ⑥ 奏之,若乐六变 ⑦ ,则天神皆降,可得而礼矣。
①圜(yuán)钟为宫:用圜钟所定的宫音。
②角:古代宫、商、角、徵、羽五音之一。
③征:同上,古代五音之一。
④羽:同上,古代五音之一。
⑤雷鼗(táo):即雷鼓,大鼓,以声大如雷,故称。
⑥圜丘:国都南郊祭天的圆形高丘。
⑦变:同“遍”量词。
凡是演奏,如果以夹钟所定的宫音,以黄钟所定的角音,以大蔟所定的征音,以姑洗所定的羽音,为演奏定下基调,使用雷鼓雷鼗,使用来独生竹子制成的管乐器,使用来云和山上的良木制成的琴瑟,跳起《云门》之舞,冬至那一天,在国都南部的圜丘一齐演奏起来,如果演奏六遍,就会吸引天神纷纷下降,这时候就可以向天神行祭祀之礼了。
凡乐,函钟为宫,大蔟为角,姑洗为征,南吕为羽,灵鼓灵鼗 ① ,孙竹之管,空桑 ② 之琴瑟,《咸池》之舞。夏日至,于泽中之方丘 ③ 奏之,若乐八变,则地祇皆出,可得而礼矣。凡乐,黄钟为宫,大吕为角,大蔟为征,应钟为羽,路鼓路鼗 ④ ,阴竹 ⑤ 之管,龙门之琴瑟,《九德》之歌 ⑥ ,《九韶》之舞,于宗庙之中奏之,若乐九变,则人鬼可得而礼矣。
①灵鼗:手摇的小鼓。
②空桑:传说中的山名。用来做琴瑟的材料。
③方丘:国都北郊祭地的方形高丘。
④路鼗:较小的一种路鼓。
⑤阴竹:生于山北的竹子。
⑥《九德》之歌:水、火、金、木、土、谷叫六府;正德、利用、厚生叫三事。六府、三事,叫九功,九功之德,皆可歌也,叫《九歌》。古人以《九德》之歌为禹时乐歌,用于宗庙的大祭祀,以颂扬祖宗功德。
凡是演奏,如果以林钟所定的宫音,大蔟所定的角音,姑洗所定的征音,南吕所定的羽音,为演奏定下基调,使用灵鼓灵鼗,使用根部发叉的竹子制成的管乐器,使用来空桑山上的良木制成的琴瑟,跳起《咸池》之舞,夏至那一天,在国都北郊的方丘一齐演奏起来,如果演奏八遍,就会吸引地神纷纷冒出,这时候就可以向地神行祭祀之礼了。凡是演奏,如果以黄钟所定的宫音,大吕所定的角音,大蔟所定的微音,应钟所定的羽音,为演奏定下基调,使用路鼓路鼗,使用来生在山北的竹子制成的管乐器,使用来龙门山上的良木制成的琴瑟,奏起《九德》之歌,跳起《大韶》之舞,在宗庙之中一齐演奏起来,如果演奏九遍,就会吸引人鬼纷纷降临,这时候就可以向人行祭祀之礼了。
凡乐事:大祭祀,宿县,遂从声展之。王 ① 出入则令奏《王夏》,尸 ② 出入则令奏《肆夏》 ③ ,牲 ④ 出入则令奏《昭夏》。帅国子而舞。大飨 ⑤ ,不入牲,其他皆如祭祀。大射 ⑥ ,王出入,令奏《王夏》;及射,令奏《驺虞》。
①王:这里指是天子。
②尸:去世的人。
③《肆(sì)夏》:古乐章名。
④牲:古代祭神用的牛、羊、猪等。
⑤大飨(xiǎng):天子每日的伙食标准是少牢,只有每月的初一和十五,伙食标准提高为太牢,故称大食。
⑥大射:为祭祀择士而举行的射礼。
只要是涉及演奏方面的事:大祭祀时,大司乐就要负责在祭祀的前夜把宫悬悬挂起来,先叩击试听其声,检查有无缺损。天子出入庙门时就下令演奏乐曲《王夏》,尸出入庙门时就下令演奏乐曲《肆夏》,牲出入时就下令演奏《昭夏》,率领国子翩翩起舞。大飨宾客时,没有牲出入的礼节,但其他环节的演奏乐曲都和祭祀一样。射礼时,天子出入辟雍就下令奏乐曲《王夏》,等到天子射箭时则下令奏乐章《驺虞》。
诏诸侯以弓矢舞。王大食,三宥 ① ,皆令奏钟鼓。王师大献 ② ,则令奏恺乐 ③ 。凡日月食,四镇五岳崩,大傀异灾 ④ ,诸侯薨 ⑤ ,令去乐。
大札 ⑥ 、大凶、大灾、大臣死,凡国之大忧,令弛县 ⑦ 。凡建国,禁其淫声、过声 ⑧ 、凶声、慢声。大丧,莅 ⑨ 廞 ⑩ 乐器;及葬,藏乐器,亦如之。
①三宥(yòu):古代天子、诸侯劝食的礼仪。宥,同“侑”。
②大献:献捷于祖庙。
③恺乐:献功之乐。即凯旋之乐。恺,作“凯”。
④大傀(guī)异灾:令人心惊胆战的灾异。傀,奇怪。
⑤薨(hōng):君主时代称诸侯或大官等的死。
⑥大札(zhá):发生了瘟疫。
⑦弛县:将钟磬等悬挂的乐器取下,即罢乐。县,通“悬”。
⑧过声:这里指过于哀伤和过于欢乐的乐曲。
⑨莅(lì):治理,通知,管理。
⑩廞(xīn):陈列。
告知参加大射的诸侯手持弓矢而舞。每逢初一、十五天子进膳时,三次奏乐劝食,都要下令奏乐。王师大捷,在宗庙向列祖列宗呈献战利品时,大司乐就下令奏起凯旋的乐曲。每逢日食、月食,四镇、五岳发生山崩,天地奇变,诸侯去世,大司乐就下令将乐器撤掉并收藏起来。
如果遇到疾疫流行、荒年、水火灾害、大臣去世,诸如此类的国家不幸,大司乐就下令把宫悬暂时取下。不论是建立王国或是诸侯国,一律禁止演奏黄色乐曲,也要禁止演奏过于哀伤和过于欢乐的乐曲,还要禁止演奏不祥的亡国之曲,禁止演奏惰慢不恭的乐曲。遇到天子或王后、太子去世,大司乐要亲自前去陈列作为明器使用的乐器。等到下棺入圹,须要把这些乐器藏于椁中时,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