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靠得太近,盛厘穿着一条牛仔短裤,白皙修长的腿贴着余驰的运动裤,少年高大挺拔的身形懒洋洋地笼下来,空气被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占领。
盛厘心跳得很快,身体莫名地有些发软,她抬头紧紧盯着他看,嘴唇跟他下巴的距离,仰个头就能亲到。
她声音也很低,几乎是气音:“是啊,赎回来不就是我的了吗?”
盛厘刚在包厢里听余驰说起星晴娱乐传媒时,确实动了这个念头。这家公司连容桦这种在业内混迹近二十年的人都没听说过。
她试着用手机百度了一下。
幸好,这家公司虽然小,但好歹还知道弄个百度百科。
公司注册在杭州,法人代表叫姜南,至于其他的信息,看了等于没看。比如旗下的艺人,盛厘一个也不认识,最红的一个演过一部网剧的男三号。那部网剧收视挺扑街,盛厘都不知道这部剧。
微博上搜索也是一样,那几个艺人的微博画风,更像是网红,还是混得不怎么样的那种网红。
余驰这种颜值气质top级,还有表演天赋的人,被丢在这种公司十年,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过,余驰大概率不会接受。
“你想得倒挺美。”余驰声音还是低沉沙哑,他不着痕迹地转头看窗外,随意搭着的手也挪了一下,仿佛有些不自在,“而且,也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你才十八,六年可不短。”盛厘皱眉,有个问题想弄清楚,“签你的是姜南吧?我知道肯定不是你自愿签的,你后爹后妈帮你签的?”
“妈是亲的,不过确实很像后妈。”余驰像是在说着无关自己的话,语气始终很平静,“姜南认定我能大红,花了三十万让他们给我签了合同。”
三十万,就把儿子卖了。
盛厘被后爹后妈狠狠恶心了一把,又问:“那为什么这几年你都没拍戏,也没上过什么节目?按照那个姜南的办事风格,应该会拼命压榨你才对。”
问题怎么这么多?余驰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耐:“你知道的,小孩的戏路挺窄的,他刚签我的时候我才十三四岁,半大不小的年龄想要接到合适又出挑的角色很不容易,刚开始他眼光还很高,觉得我拍过何元任的电影,又是被何元任夸成天才的人,想把我往高端路线去捧。但他没什么本事,我也不配合。”
当年余驰终究只是个孩子,哪怕叛逆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姜南卑鄙无耻,但他没想到余曼岐,他亲妈,会因为三十万就把他卖了。那件事极大地触了他的逆鳞,姜南能接触到的资源本就非常有限,余驰还相当不配合,进过几个粗制滥造的剧组,还都让他搞糊了,没拍完就被退货了。
盛厘盯着他的侧脸,越看越喜欢,也越心疼,“所以,你断腿断手弄破头的事,是真的?”
余驰一愣,没想到她还能联想到这些,他抬了抬左手,淡淡地说:“就断过这只手,腿没断,头也没破。”
“自己弄的?”
余驰不愿意多说,也不想卖什么可怜,随口道:“算是吧。”
盛厘情绪复杂地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余驰被她看得有些受不了,抬手罩住她的脑袋,往另一边转,“别看了,你一个大明星,什么帅哥没见过,至于老盯着我么?”
“娱乐圈里帅哥是很多,但还真没你这款的,何况我也没觉得他们比你帅。”盛厘抬手顺了顺头发,又盯着他看,“真不要姐姐帮你赎身吗?我会帮你的,你肯定能红,大红的那种。”
“不要,我不想拍戏了,也不想红。”余驰语气寡淡。
盛厘一愣,不相信:“可你小时候说过要考电影学院的。”
余驰转头瞥了她一眼,懒洋洋地笑了声:“清华北大不好吗?”
盛厘:“……”
这么傲慢的话也不是谁都能够说得出口的,偏偏最勾人。
“很好,非常好,是我这辈子也考不上的学校。”盛厘笑盈盈地看着他,“所以,姐姐能拥有一个学霸弟弟做男朋友吗?弥补人生遗憾。”
余驰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能。”
盛厘挑眉,也不恼,接着说:“别急着拒绝,姐姐在追你呢。”
倒是前排的司机刘叔长长地叹了口气,盛厘问:“刘叔,你叹什么气啊?”
“我从来没见过你受这种委屈,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吗?这怎么隔的是铜墙铁壁啊。”老刘唉声叹气。
盛厘扑哧一笑:“没事,他年纪小,我愿意哄他。”
余驰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一眼。
老刘则又叹了口气。
—
第二天一早,两人坐飞机返程。
盛厘在飞机上看了一路剧本,上了车没几分钟就把脑袋歪到余驰肩上,咕哝道:“到了先去医院接胖圆圆。”
余驰正低头回微信信息,动作一顿,转头看她,盯了有好几秒,才转回去。
到了医院,接到胖圆圆……圆圆已经不算太胖了,住院一段时间,瘦了好几斤。盛厘上下打量她,好笑地问:“也算是减了点肥了,瘦了几斤?”
“八斤呢!”圆圆叹了口气。
上了车,圆圆看见副驾驶上的余驰,小声嘀咕:“余驰也在啊。”
盛厘语气平常:“是啊,他跟我一起去的北京。”
圆圆瞪圆了眼:“啊?那、那容姐怎么没打电话来骂我?”
“你住院呢,她骂你干嘛。”盛厘无语地看她一眼,“容姐是变态了点,但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骂你。何况,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车还没开到影视城,经过一个稍老旧的小区时,余驰转头跟司机说:“在这里停一下。”
“你要干嘛?”盛厘往外面看了眼。
余驰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一条长腿已经跨了出去,偏头看了她一眼:“旅馆隔音太差,我在里面租了个房,回去拿点东西。”
“你什么时候租的房?”
“前几天。”
盛厘又往小区门口看了眼,不满道:“我说叫你搬到我们酒店,你不搬。还租了个房子,不嫌麻烦?而且从这里到拍摄地,挺远的吧。”
“不麻烦。”余驰指指旁边一排绿色的自行车,“骑自行车十分钟,不会迟到的。”
重点是迟到吗?
盛厘想了想,说:“那你先回去吧,下午两点再去剧组。”
余驰走后,盛厘转头问圆圆:“我之前让你定的电脑,是今天送吗?”
“昨天就送来了,我让酒店先帮忙签收了。”
回到酒店,盛厘倒了杯水,看圆圆蹲在地上要帮她收拾东西,过去踢了踢她的屁股:“你别折腾了,我等会儿自己收拾,你再休息几天。”
“没事儿,我已经没什么事了,你自己整理不好的。”圆圆笑嘻嘻地说,“你的生活不能没有我。”
盛厘看她是挺生龙活虎的,就随她了。她在沙发上坐下,说:“这几天你在酒店休息,不用跟我去剧组。等会儿订一个生日蛋糕,小一点的,今晚送到我房间里来。”
圆圆愣了一下,警惕地回头:“给余驰订的吗?为什么要送到房间啊!”
盛厘笑眯眯地看她:“圆圆,你帮我想想,今晚用什么办法可以把余驰骗到我房间。”
“……”
圆圆惊恐地摇头:“我不想,想不到,不会想。”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盛厘鄙夷地看她,“我只是想谈个恋爱,又不是要约—炮—睡—粉包养小鲜肉。”
圆圆想到了路星宇,她瞅着盛厘:“可是,容姐会说你没有事业心的。”
“不用听她的,我23岁不谈恋爱,难道还要等到32岁才谈吗?”盛厘拿起手机,给周思暖发微信。
盛厘:【周皇后,我问你,如果有个人宁愿被你包养,也不想跟你谈恋爱,你什么感觉?】
周思暖大概在忙,一直没回复。
盛厘休息了一会儿,一点不到就出发去剧组拍戏了。
今天拍摄很顺利,晚上十点顺利收工,盛厘换好衣服上车,就收到圆圆发来的一张图片,她点开看了眼。
是生日蛋糕,已经放到她房间的小冰箱里了。
盛厘还在车上等余驰,老刘突然把车开了出去,她忙喊:“余驰还没上车呢,先别开。”
老刘指指前面:“他走了啊,刚骑自行车走了。”
盛厘探头,果然看到余驰骑着自行车融入夜幕中,少年的T恤被风吹得鼓了鼓,连背影都满是蓬勃的少年气。
有一点她没骗余驰,她高中的时候确实对长得很帅的某位学霸有过好感,但也只是好感,没到特别喜欢的地步。但她好像确实一直就很喜欢这款男生,余驰比当初那个学霸更帅一点,气质也更特别。
回到酒店,盛厘洗完澡还化了个日常妆,换了条香芋色的吊带裙,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坐沙发上,看看桌上的生日蛋糕和新电脑,又瞥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马上就29日了。她拿过手机,点开余驰的对话框,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把人骗过来。
装病?装什么病呢?
严重了太假,搞不好余驰直接给她打120,而且圆圆在呢。
轻了又骗不来,啧,余驰怎么这么难搞!
周思暖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回过来的。
周皇后:【那我问你,如果有一个人宁愿包养你,也不想跟你谈恋爱,你什么感觉?】
盛厘:【?】
盛厘:【怪不得跟我撕了这么多年,也没被撕退圈,我早就怀疑你背后有人了。说吧,你金主谁?】
周皇后:【剧组哪个弟弟这么不长眼,拒绝你?】
盛厘:【你怎么知道是弟弟?】
周皇后:【几个主演要么有女朋友要么已婚有家庭,年纪最大的陆老师儿子都结婚了,除了年轻好看的弟弟,还能有谁能入你的眼?】
盛厘想了想,缓慢打字:【你老板?】
过了几秒,周皇后:【不会是余驰吧?】
周皇后:【我虽然没见过他本人,但是感觉这个年龄的弟弟,还是很纯情的很天真的,你上去就撩拨人家,人家还以为你玩他呢。】
周思暖这人自己守着秘密,还想来套她的话,两人这塑料姐妹也算名副其实了。盛厘心想余驰可不天真,不然她还用得着这么苦恼吗?
—
深夜的老小区已经陷入宁静,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余驰敲键盘的声音。他租的是一套四五十平米的一室一厅,前一个租客大概是个女的,房子保持得很干净。
旁边的手机亮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拿过手机点开那条语音。
盛厘带着点哭腔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她说:“余驰,我肚子疼,你帮我买点药送过来吧。”
余驰皱眉,低头看屏幕,单手打字很快:【哪个地方疼?】
对方请求语音通话。
他很快点了接通,直接问:“什么时候开始疼的?严重的话得去医院。”
那边盛厘吸了吸气,声音听起来像是一直在忍受疼痛,微颤道:“疼了一会儿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可能是肠胃炎,你帮我买点药过来。”
“好。”余驰没有迟疑,抓起钥匙,起身走向门口。
影视城附近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余驰骑自行车过去很快,医药师是个年轻的姑娘,正打瞌睡呢,看到余驰进来瞬间清醒了。
晚上值班就要看看帅哥来醒醒神啊!
余驰走到酒店门口,给盛厘打电话,电话接得很快,他低声问:“我在酒店门口了,你叫圆圆下楼拿吧。”
盛厘声音很小:“圆圆刚出院,肯定早就睡着了,你送上来吧,就不折腾她了。”
“你就不怕别人看到?”余驰心里涌起一丝怪异感,感觉盛厘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他有些迟疑,“你不会骗我的吧?”
盛厘坐在沙发上,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她吸了吸气,声音发颤:“我骗你干嘛?如果不是怕影响明天的拍摄,我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余驰深吸了口气,无奈地说:“你房号给我。”
“1029。”
“嗯。”
“你别挂电话了。”盛厘声音还是像疼得发颤,实际上却笑得像只狐狸,眼睛弯弯的,狡黠又明亮,“这一层住的基本都是剧组的人,这个点大家基本都睡了,应该不会有人。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小心一点,被人看到不好。”
余驰走到电梯门口,发现没有房卡没法进电梯,他只好走安全通道。
盛厘听到走楼梯的脚步声,才想起这回事,她问:“你是不是上不了电梯?”
“嗯。”余驰人高腿长,一次两三个台阶,走到八楼,他微喘着气,“姐姐,你要是骗我……”
“我要是骗你,你就怎么样?”
余驰走到十楼,轻嗤一声,没回答。
“你到十楼了?”盛厘漫不经心地站起来,走向门口,“余小驰,等下到了门口,没人的话就对个暗号,姐姐给你开门。”
酒店走廊铺着地毯,走路无声,余驰手上提着一袋药,望着冷清无人的走廊,脚步迟疑地迈不开。
他站在原地,低声问:“什么暗号?”
盛厘轻轻说:“你到门口我才告诉你,只告诉你。”
余驰垂眼走出去,转身向左,目光略过房号牌。
1025、1026、1028、1028……
“我到了。”他低声说。
盛厘站在门后,心砰砰砰地跳,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兴奋,她手心有些发麻。
“那……你吱一声呀。”
“……”
“暗号,吱。”
“……”
余驰冷眼地看着那扇门,面无表情地说出那个丧心病狂的暗号。
“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