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李磬幸灾乐祸的话,左玟一阵无奈。接连碰到这种场面,她要真是男子也就罢了,问题是她一个女子,就着实冤枉了。
喊了声“磬哥”,看李磬的眼神疯狂暗示他帮忙劝一劝。
李磬接收到表弟的求救信号,连连摇头,退避三舍。
待小七妙真的目光跟着左玟一起转过来,唯恐两个妖精的战火烧到他自己身上。李磬连热闹都不想看了。
道,“这船舱太闷,我去外头吹吹风。”
便落荒而逃,还贴心地带好了门。
左玟:……兄弟情义,没得了。
兄弟什么的都是靠不住的,还得靠她自己来。
对上两束执拗的目光,纵是再漂亮的姐姐妹妹,左玟也只觉得头皮发麻。
理了理思路,左玟轻咳一声,向来神态温和的少年板起了脸。唇微抿,手臂背到身后,缓缓踱步到桌前。方转过脸,看着两个妖精,斥道,
“二位是究竟把左玟当作什么,钗环,首饰?可争抢的物品么?”
她心下道了声抱歉,指节“噔”的一声,敲击了一下桌面。
“真是胡闹!”
左玟待她们一向温柔和善,这还是第一次冷脸。两个妖精都有点怂了。
一个软软的喊,“左郎君……”
一个怯怯的唤,“左郎……”
态度都软化了下来。
看到有了成效,左玟的冷脸稍稍缓和,又道,
“我早就同二位说过,玟心中只有科举。未得金榜题名,不会娶妻。这是其一。”
“二来——”
她注视着一龙一花,目光微柔,语声真挚,
“小七,妙真姐,在下视你们为至交好友,又如同喜爱的姐妹。”
说这话的时候,左玟面上一片真诚,心里叫苦不迭。
做姐妹明明是实实在在的真心话,说出来取得宛若一个撩而不娶乱发姐妹卡的渣男。
左玟:我太难了。
“既无半点男女私情,更不愿见你们针锋相对。若是你们不能理解——”
左玟顿了顿,叹了口气,语声却透出一股强硬果决,
“那在下只有请二位回江龙宫和德阳县。待有机缘再去拜会旧友了。”
她的话音落下,两个妖精都急了。
小七抓着左玟的手臂,满是抗拒,“小七才不要走!”
左玟没有动弹,垂眼看着小萝莉水气蒙蒙的眼,心里百爪挠心,面上却不动声色。
敖小七是龙女,血脉高,法力强。虽然本性单纯可爱,但心性尚不成熟,还喜欢动手。
小小的牡丹花妖在龙女眼中算不得什么。若是不加以约束,只怕以后真成了熊孩子。她是不愿意看到的。
见左玟不理她,小七更是委屈。
还要再说什么,便听得边上的牡丹妙真开口道,
“妾身知晓了。”
左玟小七的目光转过去,见妙真神情温婉,语声切切,
“妾身保证不会与七公主争执,但……”
她垂了下眼,在睁开时,秋水般的眼眸中闪着一点漆光,大方端庄又楚楚动人。她道是,
“妾身不求许多,只想能跟在左郎身边报恩。希望等到左郎金榜题名,愿意考虑男女之情时,妾身还能有一丝希望。
即便没有……能看见左郎寻得心爱之伴侣,妾身也能满足了。”
漂亮姐姐眉目含情,一心等她回心转意。甭管男女,哪个能不心软?
左玟的软化表现在面上,被小七看见,就仿佛掌握了通关方法。
“你说得对。”小萝莉嘟着嘴,看了眼妙真,委屈巴巴,
“我们都是为报恩而来。小七喜欢左郎君,左郎君喜欢的,小七也喜欢。只要左郎君高兴,小七就高兴。”
她不敢看左玟,只对牡丹别别扭扭道,
“所以,小七也会努力喜欢你的。”
妙真面上绽开笑容,国色天香,柔声道,“妙真也很喜欢七公主。”
听到喜欢二字,小萝莉脸微红。掩盖似的轻哼一声,
“算了算了,看在左郎君的面子上,也准你叫我小七吧。”
“小七。”
这其乐融融的景象,让左玟恍然生出一种娇妻美妾,后宫安宁的幸福感。
错觉,一定是错觉!
左玟:上天欠我一个零件。
……
跟着李家商队的船走了半个多月,因为水路不能直接到达。靠近金华地界的陆地时,便下了船,与李家商队分开。
也是李老太爷给他们的锻炼,后面的路程没有商队护送,让他们自行前往丽泽书院。三个求学的秀才,都各自背着箱笼,仅李磬带了一个家里安排的年轻书童正礼跟着。
几人都不是缺银两委屈自己的,下了船,就包了辆马车代步。
又走了几日,眼看靠近金华城北,能赶在夜幕前进程城时,李磬却出了岔子。
“停下——快停下——”
马车里的李磬捂着肚子,脸色发白。
待马车一停,他便由正礼扶着下了车,脚步急促又虚浮地冲进了灌木后头。
车内左玟和宋志也走下马车,难得一致地叹了口气。
宋志看了眼偏西的日头,皱眉道,“他再多耽搁两次,今晚怕是进不了城了。”
左玟也愁,叹息道,“磬哥这般也受不得赶路的颠簸,不若先找个地方借宿吧。休息一晚,明日再进城更好。”
宋志语声带着丝烦躁,“这种荒郊野外,能到哪里找借宿的地方。不如让磬弟忍忍,抓紧赶路进城才是。”
左玟不怎么认同,“弟以为磬哥身体为重……”
听他二人对话,一直沉默的马车夫插了句嘴,
“秀才公如果想找地方过夜,这附近倒是有个荒废的寺庙。那庙原也是香火鼎盛,只不过前些年和尚们被爆出用药奸淫香客妻女。县老爷抓了那些和尚后,香客们也嫌弃,就荒废了。”
“竟是这种缘由……”宋志听完马车夫的介绍,一脸嫌恶,“藏污纳垢之所,实不吉利,我辈读书人——”
他话没说完,就被左玟抢过话头。
似笑非笑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我辈读书人有浩然正气,何惧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志哥,你说呢?”
她这样说,如果宋志还嫌什么藏污纳垢,就成了左玟口中的“淫者见淫”了。故宋志只能改了口风,憋屈迎合道,“玟弟说的是。”
马车夫闻言也赞叹,“不愧是秀才公。”
说话间,李磬已经被正礼扶了回来。
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愧疚道,“抱歉,是我乱吃东西,拖累了行程……”
左玟帮忙扶他上了马车,说着责备的话语气却是关切得很。
“磬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又不是外人,自家兄弟哪有拖累一说。”
宋志目光微闪,一改之前催着赶路的态度,赶在左玟前面将今晚先去寺庙休息一晚的事告知了李磬。
左玟心知他是没办法改行程,故向李磬卖好罢了。也懒得揭穿,自让马车夫往寺庙去早些找到休息之处。
大约走了一刻钟,便到了马车夫所言的寺庙。
下了车,见佛寺荒凉,破烂的牌匾倒扣在地上。背面有践踏烧灼的痕迹,看不到寺名。只是借宿一宿,也没人想去翻过来看看。
推开门走入,见落叶遍地,长满了比人该高的蓬蒿。唯宝塔大殿壮丽,依稀能看出旧日的繁华。
一行人步入内院,来到南侧一排的禅房。房门都虚掩着,没有上锁。李磬等几人各自去找干净的房间,走到最深处房间的左玟刚要进去,却脚步一顿,朝着院子边缘,一棵巨大的槐树走了过去。
那槐树极其粗壮,也不知长了几百年。枝叶极其茂盛,横进寺院里,遮天蔽日。
然而吸引她目光的并非槐树,而是槐树中间垂下的一条褐色的丝绦。
她走过去,目光惊讶。好奇地顺着丝绦往上看,便瞧见繁茂的槐树枝桠间,若隐若现,躺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道士。
他背着身,面朝天上,看不清年岁和模样。只能瞧见他腰间一个紫葫芦,松松垮垮,挎着丝绦一起,快要掉下来的样子。
清风吹拂,懒散的气息隔着树枝都盖不住。
明明没有看清楚人,只见一个背影,左玟却莫名地生出一种潜意识的亲近之感。
喊了声,“道长,道长,醒醒——”
树上的道士没有反应。
她便又加大音量喊了一声,“道长,你葫芦快掉了——”
树上的道士听到声音,似是唔了一声。那嗓音微哑,慵懒的语气好像没睡醒一样。
含糊道,“随他去……莫吵……”
左玟:……
考虑是不是要掉头走,却是眼一瞥看到垂到眼前的丝绦。褐色的丝编随着微风小幅度的晃荡。一下前,一下后,看着着实让她手痒。
克制了又克制,还是没忍住,默默抬手拉了一把。
“道长你东西真的要掉了!”
话音未落,一只道长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