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糯嘴里还没说话的几个字瞬间咽了回去。
连陈白繁脾气这么好的人都觉得信树性格不好,那这人是该有多难相处啊……
安糯默默地心疼他,面上却不敢表达出些什么。
她想,如果以后在一起了,她绝对要把他接到家里来住。
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等新年回来之后就找人来装修,装修的漂漂亮亮的。
给他住。
在她思考的这段时间里,陈白繁疑惑的喊了她一声。
安糯回过神,心里一片雄心壮志,认真道:“我不会跟他说话的。”
*
隔天一早,安糯动身去了泊城大学。
安糯的性格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也因此,在大学期间,除了宿舍三人基本没有别的交好的朋友。
毕业后,安糯留在泊城当一个悠闲的全职插画师,应书荷则留在本校读研。其中一个舍友到国外留学,另一个则回到老家工作。
应书荷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朋友。
安糯每隔一段时间会到学校找她聚一次。
泊城大学的占地面积很大,从校门走到宿舍至少要四十分钟。
安糯的车子开不进学校,只好上了校内巴士,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
下一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也上了车,坐在她的旁边。头上的帽子帽檐向下扣,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弧度坚韧的下巴。
车子慢慢发动。
外头的景色眼花缭乱的,从眼前纷纷略过。
大片大片的枯树,略显暗沉的天空,结了冰的湖水,空荡荡的篮球场,穿着短裤在跑道上奔跑的人。
校园的日子。
安糯收回了眼,懒洋洋的往椅背一靠。
果然还是毕业了好,想出门就出门,不想的话宅个三两个月也没人说。
车里的窗户都紧闭着,开着暖气,因为是寒假时间,车里人很少,安静又舒适。
旁边的男生的身子突然扭了扭,把帽子摘了下来。
安糯没注意到,把围脖扯高了些,阖眼养神。
见状,男生把额前的碎发都向后撸,动作格外夸张,假装不经意的撞了安糯一下。
安糯下意识的睁眼看他,眉头拧着。
男生也望向她,嘴角挂着一抹笑,吊儿郎当的。身上穿着白色的棒球服,松松垮垮,只拉了一半的拉链。
安糯垂下眼眸,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没再闭眼,打开手机刷着微博。
男生抬起头,用手肘撑着前排的椅背,手掌握拳撑着太阳穴,侧身看她,
半开玩笑道:“小学妹,能给个微信不?”
也难怪他这样喊。
安糯的骨架小,个子也不高,脸蛋小巧秀气,眼睛大而精神,看着年龄就不大。
到现在还经常被人认成高中生。
安糯没回应他的话,神情淡淡的,像是没听见一样。
男生也不在意,嘴角一扯,调笑道:“我帅不?”
“……”
“帅是吧,我没有女朋友哦。”
安糯低头翻了翻包,没翻到耳机。她侧头看了他一眼。
男生整个人挡住了她椅子与椅子之间的缝隙,瞳仁黑黝黝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安糯就这样被他和窗户堵着,想出也出不去。她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盯着他的脸,轻嗤道:“怪不得。”
“什么怪不……”男生猛地反应过来,倒也没生气,轻笑了声。
之后没再主动跟她搭话。
安糯有点烦躁的用手指抠了抠包包的带子。
这么多位置都空着,这个人为什么非得坐她旁边啊……
很快就到应书荷住的那个宿舍区附近。
安糯站了起来,那个男生依然纹丝不动的坐在原地,她冷着脸,语气很不耐烦。
“让一下。”
男生耸耸肩,也站了起来,跟着她下了车。
安糯垂下头给应书荷发微信:有个傻逼跟着我。
应书荷回的很快:什么?
应书荷:谁啊,我到楼下了,你在哪?
看到这几句话,安糯就就看到应书荷从不远处向这头走来。
安糯立刻向她招了招手,喊了声:“书荷。”然后加快步伐小跑了过去。
她喘着气,抓着应书荷的手,心情很不好的看了男生一眼:“就那个。”
“等一下,我叫他来的……”应书荷挣开她的手,往男生那边走去,喊了声,“林为。”
安糯懵了。
被唤作林为的男生把手上的文件袋递给她,眼睛却似笑非笑的看着安糯这边。
“你朋友?”
“嗯,谢谢了。”应书荷拍了拍他的肩膀,“改天请你吃饭。”
林为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子,眼里划过笑意:“叫什么名字?”
应书荷也没想太多,直接就说了:“安糯啊。”
林为点点头,视线依然若有若无的放在安糯身上:“那我先走了,我妹应该拔完牙了,去接她。”
应书荷应了声,走回安糯的面前。
安糯心情放松了些,随口问道:“那人谁啊?”
“跟我同一个导师带的,学校打印室没开,他刚好在附近,我就让他帮我打印一下。”
想到刚刚安糯的话,应书荷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人挺好的。”
安糯哦了一声,想起林为的语气和行为,还是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
应书荷的舍友都回家了,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安糯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旁边,趴在桌子上,说:“我过两天回川府了,你什么时候回家?你不会不回了吧?”
应书荷叹了口气,说:“回啊,我周一再回去,不过老师让我早点回来。”
“早点回来干嘛?”
“不知道,就各种事情吧。”应书荷欲哭无泪,“只希望回来的时候不要像现在老是断电就好了,不然我就得出去租个房子了。”
安糯皱眉:“你直接住我那不就好了?”
应书荷倒是没想过这个,眨眨眼:“可以吗?”
“你今天就搬过去吧,我周日那天走,可能回去两个月,我妈估计也不会让我那么早回来。”
“我过两天再过去吧,这几天还有点事,在学校里方便点。”应书荷思考了下,继续说,“那你四月份回来?”
“差不多。”
“两个月,你的牙医哥哥会不会被泡走了。”
安糯猛地坐直了起来,很快又重新趴了回去。
应书荷以为她又要故作不在乎的说一句“那就泡走呗”,可她却什么都没说。
眉心拧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周日那天,陈白繁因为调不到班的原因,早上还是要上班,只能请下午的假。
安糯订的是下午四点的飞机。
想到两人还要吃饭,她干脆提早出门,到诊所里去等陈白繁下班。
一般他是中午十二点下班,但有时候因为治疗的问题,还是会延迟一点。
已经快十二点了,诊所里除了前台站着一个护士,基本没看到人影。
安糯走过去坐到沙发上,瞥了眼陈白繁常待的那间诊疗室。
这个角度看不到他。
安糯抬眼,看到护士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换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坐,却也只能看到陈白繁的背影。
安糯心满意足的打开手机,对着他的背影拍了个照。
她打了个哈欠,垂下眼眸看手机。右眼皮毫无征兆的,突然跳了起来。
安糯揉了揉眼睛,心底陡然升起一大片不安,莫名其妙的。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起身,走到前台处问:“请问陈医生还要多久?”
护士可能是被陈白繁嘱咐过,看了她一眼便道:“稍等一下,应该快出来了。”
安糯心底的不安完全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消散半分。
她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胸口的位置,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正想走回原本的位置的时候,门外走进了一个中年女人。
女人的身上穿着一件很喜庆的棉袄大衣,长长的波浪卷头发被染成酒红色,高跟靴子敲在地上,声音格外响亮。
她走到了安糯的旁边,直直的盯着前台的护士。
安糯站在这个位置能看清楚她脸上浓厚的眼影和腮红,像个调色盘。
安糯垂下眼帘,看着女人鲜红的指甲在桌面上敲着,一下又一下。
这颜色有点刺眼,晃得她忽然有点慌。
安糯挪开了视线,重新抬脚。
很快,女人开了口,声音尖细又泼辣,横眉竖眼道: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做陈白繁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