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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微凛，陆嘉音同顾亦走在马路上。
过了夜里12点，连路灯都熄了，只剩下高楼里星星点点的灯光和月明星稀的一片黑夜。
陆嘉音时不时偏头打量顾亦，自警局出来吹了风后，他眼角的伤口好像更红肿了些。
小金那个天堂街top1的排名果然不是虚的，他这颜值确实够高，眼角都肿了，走在夜风里也还是风度翩翩。
只不过顾亦今天火气似乎格外大，跟前阵子浪到飞起时完全不同，眉心时不时就要皱一皱。
走到一家便利店门口，顾亦才突然开口：“等我一下。”
说完迈着大步进了便利店。
再出来时，他拎了一支冰棍隔着包装纸和纸巾压在眼角，坐到陆嘉音对面的塑料椅子上：“哎，你知道我是谁吧？”
“……”陆嘉音挑起眉梢去看顾亦，有点不可思议，“你被打到脑子了？”
顾亦掀起眼皮，这人不笑的时候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感，大概是因为时间太晚了，上眼睑多了两道疲惫的小褶子，看着挺严肃的。
他说：“我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是在哪你知道吧？”
陆嘉音看了眼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光秃秃的金属手机链还垂在手机壳上。
陆嘉音大方承认：“在后街。”
“你还知道是后街？”
提起初次见面，顾亦先是略显尴尬地偏过头摸了下鼻尖，又很快转回头：“打我的时候怎么那么狠呢？出拳又快又猛的，我都以为你练过拳击。”
陆嘉音想到他额角贴着创可贴的样子，弯了弯唇角，没什么诚意：“抱歉。”
“今天那男的，流氓样儿不比我明显？也没见你动手，跟吓傻了似的。”顾亦指了指自己光洁的额头，“你倒是打他啊，冲这儿打。”
陆嘉音想了想，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我就是吓傻了，还好你来了。”
飞蛾扑闪着翅膀，不断冲向两人身旁明亮的橱窗，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陆嘉音坐在寂静的夜色里，淡淡地笑着，她那双柔艳又冷清的眸子里看不出真实情绪。
那句“还好你来了”像是温柔的妥协，也像是一张拒不肯细聊的终止符。
顾亦沉默半秒，倾身，向着陆嘉音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果然陆嘉音拿起手机抵住他半握着的拳，整个人向后一躲。
顾亦嗤笑：“你看，就对我各种防备，这差别待遇。”
说完又补了一句，“伸手，不碰你。”
陆嘉音不明所以，伸出手。
顾亦半握着的拳重新伸过来，悬在她手的上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松开，几颗被镭射纸包裹着的糖落进陆嘉音张开的手掌里。
灯光下镭射纸折射出粉蓝色的光，可能是没意料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东西，陆嘉音略显诧异，眼廓比平时大了半一圈。
顾亦得逞地笑起来：“零钱换的，你不是被吓到了么，正好安慰你。”
好特别的安慰。
像年迈的老大爷在安慰孙女。
陆嘉音挑起眉梢，剥了糖纸把乳白色的小糖块放进嘴里，酸甜的柠檬味充斥在口腔里。
顾亦按着贴在眼角上消肿的冰棍，突然敛了敛眼睑，眼睛一眯，看上去挺疼的样子，无声地用口型骂了句什么。
“真的不去医院？”
陆嘉音不是一个习惯关心别人的人，话也不多，但今晚她都嫌自己啰嗦，要不要去医院这种话她已经问了三次了。
毕竟是因为她受的伤，陆嘉音总还是有些歉疚。
“这么关心我？”顾亦那股不悦的气势已经慢慢褪去，又变成了一朵浪花，他笑着说，“哎，要去医院还得快点，再不去我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看出来顾亦是真的没事，陆嘉音也不再耽误时间，拎起自己的书包：“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今天真的谢谢，下次去旧房子喝酒我来买单。”
准备把衬衫脱下来还给他时，顾亦笑了一声，调侃道：“别脱，回头我还能借口找你还衬衫约约你。”
陆嘉音同顾亦告别，走向学校不远处的肯德基。
她跟顾亦说能进去宿舍是假的，宿管阿姨再好说话也不会在12点之后还放人了，找一家酒店还要花钱，只有学校门口那家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是最佳选择。
陆嘉音打算去写做一个通宵的数学习题，天亮再回寝室。
肯德基里食客寥寥无几，楼下只有一个男生塞着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店员看上去还算精神，在门口的“欢迎光临”里冲着陆嘉音微笑。
陆嘉音点了一杯热的柠檬红茶，随便找了位置坐下，翻出讲义和草稿纸，迅速进入状态。
告别顾亦后的几分钟里，她脑海里时不时冒出后街的那个男人嘴里的话，像是黏在鞋底的口香糖，恶心又剐蹭不掉。
但做题就不一样了，所有情绪都会被忘掉，变成复杂又简单的公式，最后推算出想要的答案。
“设E1，E2，E3……En是（0，1）的n的可测子集……”
陆嘉音脑海里飞快转着题意，手里的笔“唰唰”在草稿纸上写下题的答案，一页习题做完后，她捏着纸张轻轻翻动。
肯德基的门响了一声，门口站着的肯德基爷爷脖子上挂着的小玩偶开口“欢迎光临”，很快有人去前台点单，服务员的礼貌又带着困意的声音响起。
这些动静都清晰地传进陆嘉音的耳朵，但又没有真正被脑子所消化，变成了“验证lebesgue控制定理的条件行程”等数学过程的背景音乐。
一杯冒着香气的甜牛奶突然被放在陆嘉音桌上，陆嘉音脑子里转着题意微微抬眸：
白色的牛奶杯，牛奶泡上用可可粉洒出一个有点歪的笑脸，拿着牛奶杯的是一只骨节分明又修长好看的手，中指侧有一块常年用笔磨出来的茧。
陆嘉音幡然从习题里拔出思维，意外地看向站在她桌前的顾亦。
顾亦大方地迎着她的目光，拉开椅子坐在了陆嘉音对面，笑得别有深意：“不是说宿舍能进去么？怎么，你宿舍在这儿？”
陆嘉音向顾亦投去探究的目光。
“觉得我跟踪你？”顾亦笑着，举起牛奶喝了一口，又舔掉唇边沾着的奶泡，语气颇为愉快，“我呢，就是突然想喝一杯KFC的热牛奶，刚好遇见某个说了谎的人，你说这不是巧了么~”
陆嘉音才不信他的鬼话，也不理他的调侃，手里转着碳素笔，淡淡道：“不要打扰我做题。”
“哎，想问你个问题，”顾亦倾身，小臂倚靠在桌面上，伸出食指比了个“1”的手势，“隔壁就是酒店，怎么不去睡一会儿？”
陆嘉音放下手里的笔，指了指面前喝了小半杯的柠檬红茶，神色坦荡：“这个，11块。”
顾亦听懂了陆嘉音的意思。
在这里坐一夜只需要11块钱，隔壁的酒店最便宜的房间也要200多。
在顾亦思考的时候，陆嘉音已经拿起笔重新开始推算手里的习题，题干读到一半，她听见顾亦问了一句：“陆嘉音，你很缺钱？”
“嗯，特别缺。”陆嘉音看着题，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陆嘉音缺钱，那模特的事就变成了互利双赢，这样多半是容易谈拢的。
顾亦心里有了计量，心说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开口：“本来还想再熟悉熟悉的，不如现在就问你好了，我是个做珠宝设计的，我们工作室现在缺个模特，你的气质特别合适……我诚挚地邀请你来做我们的模特，你也别担心，钱都好说，不过能拿到多少要看你的技术了。”
陆嘉音整个人都沉浸在数学题里，只有听见“钱”这个字眼，她才短暂地分了个神。
等她缓过神把顾亦说的话真正听进脑子里，也只听到一句“能拿到多少要看你的技术了”。
技术？
我的技术？
此时正是深夜，大概2点钟，陆嘉音活跃的脑细胞几乎都在数学里战死沙场。
她看向顾亦，这人端着白瓷牛奶杯，笑得春风得意，嘴角略略斜起，有种死不正经的感觉。
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在谈的不是什么正事。
深夜让人思维凝滞，她神色淡淡：“什么技术？”
顾亦刚拿出钱夹，准备把名片递给陆嘉音，但听她这么问，顾亦就知道刚才他啰里吧嗦地说了那么大一堆，这姑娘根本就没注意听。
他眯缝着眼睛看向陆嘉音，语气里多了点吊儿郎当：“你觉得，我说的是什么技术？”
陆嘉音略一皱眉，好像真的思考了似的：“床技？”
顾亦气笑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正经的人，是怎么给陆嘉音留下这种印象的，在她眼里自己居然是个能在肯德基里跟她讨论床技的人？
他的态度明明那么认真！
被误会的顾少爷干脆乘风直上、浪起数米。
他把已经摸出一半的烫金名片怼回卡槽，抽出工作室的房卡，在指间转了个圈递到陆嘉音面前。
顾亦舔了下唇角，生生把约工作说出了一种约.炮的浪劲儿，扬着调子笑道：“陆嘉音，中湖别墅区，十字街8号，随时欢迎你。”
陆嘉音：“？”